純陽之火這種聽起來就玄乎的東西,那里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恐怕只有祖師爺這種仙人,才會有吧?
等等,我不就是個仙人,我可是龍王啊!
“想什么呢,”水修用力彈了我的額頭,說:“從小你就不好好學習,上課睡覺,一大早去學校抄作業,才會連這么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哪有學校教玄學的!”我揉揉被彈疼的額頭,說:“什么至陽至陰,這種東西我才不信哪本課本里有,不然你問大叔,看他年輕的時候,學過沒。”
“少扯別人,”水修又想彈我額頭,被我躲過了,他嫌棄地看著我,說:“想想也是,你初中開始,物理就沒上過三十分,也難怪,這么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說完,他雙手伸開,在手心里聚起水,漸漸把水凍成一個圓球,然后,從中間的位置,把這個圓球切成兩半,然后,他又做了幾個冰錐,把這個圓球撐起來,固定在離樹根很近的土地上。
弄完這些,他又抬起頭,對著天空中幾塊烏云揮出靈符,那些烏云被靈符打中,慢慢散開,露出一片空,灑落的陽光,正好就落在那個半圓形的冰上。
光從圓形聚集成一個亮亮的小點,落在樹根外露的部分。
“純陽之火,就是正午陽光聚集而成的火,放大鏡能點火這么簡單的道理,你不懂?”他夸張的嘆口氣,嘲笑我:“小學就學過了吧,你竟然不記得。”
我……我深深的覺得,我這顆學渣千錘百煉的自尊心,在他那雙充滿鄙視的雙眼下,碎成了渣渣。我可憐的小心臟,受到了來自全宇宙的傷害。
這棵歪脖子樹出乎意料地好燒。
我小時候,也是燒過木頭過冬的,那會兒爹娘給我教過,要撿地上掉著的干樹枝,不能從樹上掰,濕木頭不僅不好燒,煙還大。
但是這棵樹,居然很快就點著了,從樹根那兒針尖大的火點開始,往上蔓延,到了樹干的位置,轟一聲,整棵樹都被大火包住。
樹拼命的晃動著,但火見風就長,樹越晃風越大,風越大,火越大,不僅沒熄滅,反而徹底被燒成了炭。
“她面具上的樹根,還在。”我扯了扯水修的袖子,讓他看棺材里的女尸。
樹都沒了,她面具上那些細細的樹根,居然還留著,這樹根,跟這棵樹沒關系?還是這具女士在保護這些樹根?
想到這里,我不寒而栗,要是女尸保護樹,那她可就是活的了!
最早的羅老鬼、后來的夕妃,兇成那樣都不算是厲鬼,在我有限的知識里,厲鬼是所有鬼里最兇的一種。
而且,她還能控制這些嬰靈,到時候,成千上萬的嬰靈和一個女厲鬼……
光是想想,我渾身就一個激靈。
“水修,她,她怎么處理啊?”我開口才發現,我嚇得,連聲音都在打顫。
“燒。”水修剛走出去兩步,又回來,把我往懷里一攬,緊緊地箍住,說:“傻瓜,怕什么,有為夫在,還能讓你受傷么?”
他從嘲笑我,到調戲我,切換的這么自然,唉,果然是千年的老鬼,臉皮就是比我這個小姑娘厚!這么多小朋友看著,他也不害羞的。
“還是用純陽火?”我從他懷里離開,干咳一聲,指著那個冰做的放大鏡,說。
“嗯,但是,這些孩子在,恐怕沒那么容易。”水修為難的看著女尸身上爬著的嬰靈,如果要燒女尸,就得先除掉她身上密密麻麻的嬰靈。
她們也算救過我們,而且我們本來也是想超度她們,真的,不想動手。
“你們來爸爸這里,過來,過來。”
一直在我們身后安安靜靜站著的大叔,走到結界外面,張開了手,說:“別打擾媽媽睡覺,來,到爸爸這里來。”
他兩個女兒,頭一個爬過去,順著他的褲腿往上,占據了他胸口的位置。其他嬰靈也跟著她倆,慢慢的,爬滿了大叔的全身。
我看的頭皮都發麻,他自己也因為太重,干脆就坐在地上,伸直了腿,讓更多的嬰靈爬在他腿上,幫我們騰出地方,讓我們處理女尸。
“你們一定,要給這些孩子找一個好人家,”大叔抬頭看著我們,懇切的說。
大叔其實也怕,但是為了超度嬰靈,居然讓她們爬滿他的身體,做到這種程度,他這次是真的把這些孩子,當成他的女兒,才能為了她們的未來,做到這種程度。
“嗯。”水修點點頭,答應他,也走出去,挪了挪冰錐的位置。
光點落在女尸身上的那一刻,嬰靈們就好像感覺到了什么,有些躁動,水修從懷里拿出一張符,放在光點下,火在靈符上越來越大,從靈符上蔓延開的那些朱砂字,快速纏繞在女尸身上,變成一條一條的火線,捆住了女尸。
嬰靈們沸騰起來,像是在油鍋里滴入了沸水一樣,大喊著保護媽媽,撲向女尸想撲滅她身上的火。
“快躲,”水修拉著大叔,跳進了結界里,又揮手加固了結界。
火勢越來越大,但那些火在靈符的作用下,并不燒嬰靈,也不會被嬰靈們撲滅。
“撕碎你們,救媽媽——”
“救媽媽,就媽媽——”
嬰靈們看火不能被撲滅,轉而進攻我們,她們啃咬撕扯著結界,完全一副要把我們撕碎的勢頭。
最可怕的是,就算她們進不來,不能真的撕扯我們,但是,就憑她們的哭喊聲,也幾乎能要了我們的命。
大叔一個普通人,沒有水修五百年的修為,沒有我的避水珠和仙格,早就受不了,半癱在地上了。
“水修,不能動手。”我拉著水修的衣袖,生怕他一個氣不過,把這些嬰靈都嗚呼了。
“嗯,我不會,”水修抬手捂住我的耳朵,說:“這樣好點么?”
“好多了。”我眼睛都不扎的撒謊,怎么可能啊,這是嬰靈的哭號,又這么近,給我一個隔音耳塞都不一定有用。
但是,看著他護著我時專注又緊張的眼神,我心里這個暗爽的勁兒,的確能把這些哭聲帶來的煩躁,趕走很多很多。
不過俗話說,秀恩愛,死的快。
那些嬰靈大概是很不滿我倆這種含情脈脈的互動,哭喊聲更大了。
當然,我知道,其實只是因為,火勢越來越大,他們無法熄滅而已。
水修剛剛用的是火符,純陽之火點燃火符,根本就沒辦法熄滅。
她們的哭喊咒罵聲越來越大,大叔坐在地上雙手捂著耳朵臉皺的都猙獰了,而我和水修也沒好到那里去,再讓她們哭喊下去,我們肯定會被聲音擊暈的。
“寶寶們,不要這樣,到媽媽這里來。”
女尸的聲音,在我們前面響起,嬰靈們慢慢爬下我們的結界,聚攏了過去。
棺材里,那個衣服已經被燒著的女尸,直挺挺的站了起來,她慢慢地抬起手,說:“寶寶們,媽媽沒有死,媽媽是要去一個很漂亮地方,媽媽會在哪里等著你們的。媽媽先走,很快叔叔阿姨也會把你們送去和媽媽在一起的,你們要聽叔叔阿姨的話,才能和媽媽在很漂亮的地方相遇。知道嗎?”
她的聲音很溫柔,一點兒也不像厲鬼,明明在被烈火灼燒,她卻能穩穩的站著,不發出一點兒戾氣。
嬰靈們靠在她周圍,安安靜靜地爬著,不再哭號。
我們的注意力被她和嬰靈們吸引,卻沒有注意到大叔已經站了起來,慢慢往結界外走。
“向晚,向晚?”大叔邊走,邊喃喃地說。
“大叔!不能出去!”我一把拽住他,外面那么多嬰靈,還有一個著火的女尸,他出去不管是被嬰靈吞吃,還是被燒死,都活不了啊。
“那是我老婆,你們在燒我老婆!”大叔指著女尸,大聲的咆哮,說:“快滅火啊,那是向晚!我認得她的聲音,那是向晚!”
我和水修都覺得很奇怪,他的老婆不是二十年前就被燒死了嗎,怎么會在二十年后出現,還變成了陣眼?
“文良,不要過來,這是我和孩子們最好的歸宿,”女尸沖大叔擺出一個拒絕的手勢,說:“嫁給你,我無怨無悔,等到來生,咱們再做夫妻,再生兩個寶寶,一家四口開開心心的過日子。”
“向晚啊,我是對不起,你對不起孩子們……”大叔看著女尸,哭的不能自已。
“我的恨意已經消失了,能夠離開這里不再受苦,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女尸身上傳來噼噼啪啪的聲音,但她卻居然沒有發出一聲痛呼。
可見這二十年,她在鬼嬰坡上受的苦,比烈火焚身更難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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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良,我希望你也能忘記仇恨,好好的過下去,等來生,咱們再相聚。”
說完這最后一句話,大火就徹底包住了她的身體,很快,她和那具棺材,都被燒成了灰燼。
我們稍微安撫了大叔一下,水修就走出結界,去超度了那些乖乖坐著,聽話的嬰靈們。
盤踞在天空的烏云散了,陽光照在這片山坡之上,那些白骨也慢慢的,一點點融化在土里,整個山坡看著,就和尋常的山坡,沒什么差別。
誰也不會想到,這里曾經有一個溫柔的厲鬼,還有那成千上萬的嬰靈們。
“向晚啊,女兒們啊,來生,咱們一定要成為最和美的一家人,我像你們保證。”大叔跌跌撞撞的走到土坑跟前,趴在地上,捧起一捧骨灰,哭個不停。
水修拿起鐵锨,走到他旁邊,安穩他,說:“這一次,讓她真的入土為安吧,帶著你和我們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