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林青峰噴血倒地,顧青鸞頓時眼睛一亮,滿臉關切地問道。
“前輩,你感覺怎么樣,要不要緊?”
確認老頭真的被自己氣暈了,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招呼現場的神霄派弟子。
“快過來幾個人,把你們長老抬下去,灌點速效救心丸什么的,別耽誤了。”
顧青鸞不管四周的殺人眼神,面帶笑意,自言自語地說著。
“既然裁判突發重病,這里又沒有合適人選。沒辦法,只好由我親自出馬,主持這場決斗了。”
“且慢!”
一直緊隨在林青鋒身后,沉默不語的中年男子忽然開口,聲音中帶著磁性,仿佛能直入人心。
“顧處長,果然好算計!”
“誰在說話?”
顧青鸞螓首微抬,面前的男子年約四旬,頭挽發髻,插著一枝白玉道簪,頂端雕琢成雷云形狀。
背負木紋古劍,身穿紫紅色八卦法衣,袍袖、領口鑲著紫色綬帶。頷下三縷長髯隨風飄灑,一副仙家氣派。
出于職業素養,顧青鸞對華夏、乃至全世家所有幫會世家、宗教團體、隱世宗門的重要人物了如指掌。立刻認出此人的身份。
“原來是張仙師到了,江湖傳言,你功參造化,長年神游九霄,不是陪王母娘娘喝酒,就是和太上老君下棋。今日竟然得見天顏,小女子真是三生有幸。”
來者正是神霄派掌教張夢朝,他秉性深沉,聽了顧青鸞的冷嘲熱諷,沒有勃然大怒,而是淡然開口反擊。
“顧處長身為公門鷹犬,手段毒辣,惡名遠播,令江湖人士聞風喪膽。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鷹犬”兩個字未免太刺耳,顧青鸞聽得面色微變,心中暗想。
“這老家伙不是省油的燈,我得小心對付。”
悠悠道:“張教主剛才說我好算計,到底是什么意思?”
張夢朝冷笑一聲:“神霄派既然接下差事,自然要負責到底。有我在,裁判之職輪不到你來當!”
話音剛落,立刻有人響應,一個陰柔的男聲贊道。
“張兄好氣魄,小弟支持你。”
顧青鸞美眸斜視:“你又是哪位?”
這是一名身穿錦緞長衫,腰掛瑯嬛玉佩,斯文儒雅的男子。
“在下幽篁書院座師,宋明倫。”
顧青鸞懶洋洋地彈了彈指甲,嗤笑道:“張教主,你還找了什么幫手,別藏著掖著了,都叫出來吧。”
張夢朝一揮袍袖,眾神霄弟子立刻四散,露出人群中的一僧一道,兩個老頭。
僧人壽眉低垂,手持一串檀木念珠,每顆珠子都有鵪鶉蛋大小,寶相莊嚴。
道士須發皆白,頭戴純陽巾,腳上是白襪布鞋。背負長劍,仙風道骨。
“讓我來為你引薦,這位是上清派執法長老玉磯子,德高望重。這位是多寶寺戒律院首座圓覺大師,佛法精深。”
顧青鸞聽得娥眉微蹙,面前聚集的這四個人,個個都有煉神境的修為。
“短短一夜工夫,竟然召來這么多高手,儒釋道全齊了。神霄派果然交游廣闊,底蘊不淺,這次是卯足了勁,和老娘杠上了!”
心里正在盤算對策,只聽山道傳來一聲長笑,聲音中欣喜無限。
“林羽鴻何在,我不遠萬里而來,特意給你送終!”
隨著話音,兩個頎長的身影出現在崖頂廣場。一個清秀倨傲,滿臉輕浮,另一個俊美無匹,氣度凜然,兩人的面容頗有幾分相像,一看就是親兄弟。
人群中有見多識廣的,立刻驚呼:“是巨鯨幫的兩位少主,后面那個墨綠色頭發的,就是年輕一輩四大高手之一,海神云斯頓。”
“嘖嘖,果然英武不凡。”
某門派的女俠雙手抱胸,眼冒紅心:“原來我的偶像云云是混血帥哥,好酷哦。”
“切!”旁邊的人鄙視道:“什么混血,人家可是海神后裔,天賜血脈。”
來者正是云斯頓和云斯文,兩人都在林羽鴻手下吃過大虧,被勒索了不計其數的錢財。
特別是云斯文,還曾經被剝掉衣服,關進狗籠,尊嚴掃地。一提起“林羽鴻”三個字,就牙根癢癢,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
所以,無論再怎么忙,云斯文也得抽時間趕過來,親眼看看林羽鴻怎么死。
相比弟弟,云斯頓就沉寂地多。黑曜石般的眸子在現場掠過,掃了一眼神霄派掌門,還有各門各派的前輩,眼中沒有半分敬畏。
心里還有些不屑:“哼,老朽不堪。”
目光在顧青鸞身上停留片刻,感受到異乎尋常的威嚴氣息,頓時產生幾分忌憚。
云斯文四處張望,嘴里叫著:“林羽鴻,你藏在哪兒。不會是慫了,躲在女人裙底,不敢出來吧?”
叫囂之聲激起陣陣回響,聲音還沒平復,又聽見有人扯著嗓子在喊。
“哈哈哈,林羽鴻,你也有今天!”
一列浩浩蕩蕩的隊伍沿著山道緩緩而上,成員中男女老少,應有盡有。
還有很多傷殘人士,有人缺了胳膊,有人斷了腿,還有人干脆躺在擔架上,半身不遂。
為首一人,正是當初意氣風發、傲視天下的慕容玉闕。現在卻面色蒼白,弱不禁風。
被四個仆役抬著,身上裹了厚厚的棉被,鼻子上插著氧氣管。不時發出撕心裂肺地咳嗽,就像是癆病晚期的林黛玉。
這些人中,有的是葉家遺脈。想當初林羽鴻和洛秋眉大鬧天宮,把新安養生谷整個沉入水底,千年積累的財貨全部泡湯,斷了葉家的根基,此仇不共戴天。
還有就是各門各派,跟隨云斯文、慕容玉闕找林羽鴻算賬,結果被上官鳳儀擋駕,下黑手毆打成重殘,廢去武功的倒霉蛋們。
大家都認定,今天是林羽鴻的死期。所以就算癱瘓在床,爬也得爬過來。看看大仇人是如何被小鬼子砍死的,以消心頭之恨。
這時,扶桑方面的人也到了。人人頭綁白布條,上面寫著兩個朱紅色的大字:雪恥!
特別是*和柳生家族,一個老祖宗*征二被活活氣死,一個少主柳生信玄被殺,簡直仇深似海。
眾人聚集在一起,意念相合,不約而同地振臂高呼。
“林賊不死,天理難容,殺、殺、殺!”
感受著場內滿滿的怨念,還有一浪高一浪的喊打喊殺聲。站在閣樓上看熱鬧的眾女,都覺得好笑。
“掐指一算,羽鴻出道不過區區大半年,竟然惹下這么多仇家,他是怎么做到的,真是個奇跡哦。”
就連顧青鸞也不禁頭皮發麻,暗暗嘀咕:“我老人家縱橫南北十幾年,做的都是得罪人的差事,也沒他這么招人恨。這臭小子,到底干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
現場正在喧囂,卻聽人群外傳來一個痞賴的聲音:“借過借過,你們把我這正主擋在外面,光喊口號可死不了人。”
“刷——”
所有人集體轉向,就像當年阿基米德用鏡子點燃羅馬戰船一樣。千余道目光同時瞄準,眸中升騰的怒火,足以將仇人燒成渣渣。
可林羽鴻卻似乎沒有半點感覺,他全身赤條條,只穿著一條四角褲。從頭到腳都裹著厚厚的黑泥。
只有兩只眼睛依然靈動無比,咧嘴一笑,露出整齊的白牙。
閣樓上的眾女看得心中奇怪:“記得昨晚出門時穿得整整齊齊,怎么一夜不見,又光著了?”
關切之下,連忙飛身下樓,向林羽鴻奔來。
張夢朝瞳孔緊縮了一下,心中恍然:“原來如此,他肯定躲進了沼澤,在淤泥中潛行。難怪我昨夜用神識搜索方圓百里區域,都找不到這小子的蹤影,真是狡猾!”
林羽鴻毫不在意四周虎視眈眈的仇家,背負大劍,肩頭還扛著一只剛打到的獐子,悠哉悠哉地走著。
來到一處冰封的潭水前,扔下獐子,隨手將大劍插在地上。兩拳砸碎堅冰。
捧起泛著冰渣的清泉,掬水過頂,從頭淋到腳,動作豪邁之極。
來到近前的幾個女孩,都看得芳心砰砰亂跳:“哇,好帥呀。”
水流過處,肌膚寸寸發力,干涸的淤泥退潮般脫落。轉瞬間,一個眉目清秀的翩翩美少年,出現在眾人面前。
林羽鴻向梅姨一伸手:“師父,易水寒借來使使。”
手持利刃,在潭邊大石上,將獐子剝皮拆骨,分解成小塊。動作連綿不絕,毫無凝滯。
眾人都看得目不轉睛,就像在欣賞一套玄妙無比的絕世劍法。幾個資質頗高的江湖人,還從中領悟到不少精微之處,將自己的武學完善了許多,心中暗贊。
“古時的庖丁解牛,也不過如此吧?盛名之下無虛士,這小子的確有兩把刷子。”
宰殺完畢,林羽鴻縱身而起,從古木上掰下枯枝,生起火堆。
所有人都看蒙了:“這是要鬧哪樣,他到底是來比武決斗,還是野炊燒烤?”
顧青鸞也感覺莫名其妙,來到林羽鴻面前,抬起巴掌,作勢欲拍。
低聲道:“臭小子,大敵當前,你搞什么怪呢?”
林羽鴻無奈地嘆了口氣:“昨晚被瘋狗狂追一宿,跑得我肚子都餓了,吃飽了才能打架啊!”
說著轉頭四顧:“誰有調料?”
眾女面面相覷,出門在外,誰會沒事把油鹽醬醋帶在身上。
想了一會,梅姨將手中的薯片扔過去:“麻辣孜然味的,徒弟,你湊合用吧。”
楚依依也掏出一包小小酥,嬌聲道:“哥哥,我這還有黑胡椒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