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家中發生劇變,程雅靜精神錯亂,凌薇被貶成小巡警。林羽鴻驚怒交加,撒腿如飛,直奔春風街。
小院已經整修一新,卻透著淒冷蕭索的氣息。原本鬱鬱蔥蔥的綠植,變得枯黃萎靡,落葉遍地也無人打掃。
衆女黯然圍坐在天臺的餐桌前,心情陰鬱,豐盛的飯菜動也沒動。
只有那隻小貓咪依然無憂無慮,剛吃了一整條糖醋魚,正懶洋洋地趴在椅子上,用小爪子洗著臉。
洛秋眉目光空靈,神遊物外,口中喃喃自語。她在記誦當年看過的秘典,企圖找到治程雅靜的法門。
梅姨臉色蒼白,不時發出陣陣暗咳,顯然身上有傷。
秦霜月抱著手機,不停地打電話、發信息,滿臉焦躁的樣子。
終於,她無奈放棄,隨手將最新款的蘋果扔到桌子上,苦惱地雙手抱頭。
“不行,小姨聯繫不上,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在哪,可能閉關了。”
葉瑤發出一聲幽幽輕嘆,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站起身來。
“我心意已決,答應他們的條件。”
“什麼,這怎麼行,小鬼子的合約比當年的二十一條還狠,你簽了就是把遠航拱手送人!”
秦霜月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咪,立刻跳了起來,急吼吼地叫著。
葉瑤神色淡然:“遠航之所以有今天,雅靜起碼有一半的功勞,就當是我報答她吧。”
“咯吱咯吱。”秦霜月咬牙切齒,遠航畢竟是人家的,既然葉瑤固執己見,她也沒辦法。
更何況,程雅靜狀態堪憂,的確不能再拖了。
思來想去,一腔怒火全撒到林羽鴻頭上,嘴裡恨恨罵著。
“這壞小子,成天在外面打野,留下滿門孤寡被人欺負,回來絕饒不了他!”
話音剛落,一道人影沖天而起,迅疾無比地躍上天臺。
見對方衣著古怪,髮型奇醜,四女同時驚呼:“什麼人!”
秦霜月抓住棒球棍,洛秋眉抄起玉如意,梅姨反手擲出一把金針。
葉瑤反應更激烈,直接拔槍開火,“砰砰砰……”瞬間打光了左輪裡的六發子彈。
林羽鴻身在半空,完全淬不及防,背心冷汗直冒。
心說:“我不就離家出走一個月麼,也罪不至死吧?”
如果修爲稍差一點,說不定得挨槍子。幸好他經過一月苦修,凝練出三十六道天罡。
心念一動,幾道罡氣由穴竅內飛騰而出。“噹噹噹……”將子彈和金針全部格擋開來。
對手竟如此兇悍,讓梅姨大驚失色,皓腕一翻,易水寒擎在手中,悍不畏死地撲了過去。
“你們快走,我掩護!”
眼看寒意逼人,林羽鴻連忙施展“指間砂”,把利刃牢牢夾住。
嘴裡喊著:“師父,是我。”
聽見這熟悉的聲音,衆人足足楞了三秒鐘。還是秦霜月最先反應過來,“噹啷啷”扔了棒球棍,幾步衝到近前,不由分說,連踢帶踹。
“壞小子,你還記得回來呀,怎麼不慘死在外頭!”
樓下佈防的護衛隊聽見槍聲,紛紛衝上天臺,拉開保險,槍口斜指,差點把林羽鴻打成馬蜂窩。
幸好葉瑤及時叫停,說是一場誤會,將他們請了下去。
林羽鴻咬牙捱了十七八下拳腳,總算讓大小姐出夠了氣,可以說說正經事了。
手中拿著易水寒,一邊聽事情經過,一邊給自己刮鬍子。
在半月之前,遠航、秦氏和三木財團的談判有了初步成果,定下口頭協議,互相贈送禮物。
對方送了一批高檔骨瓷,是扶桑瓷雕名家白隱歸塵的作品。有咖啡杯、飾品、風鈴、擺件等等,色澤瑩潤如玉,精緻華美。
拿回家後,所有人都看得眼冒精光,嘖嘖讚歎,愛不釋手地欣賞了好久。最後由葉瑤做主,一人分了一件。
就在當天夜裡,所有人同時做噩夢,發覺自己身陷幽冥地獄,被陰魂厲鬼糾纏。
不過,其她人只是心神稍亂。緊接著,所有鬼怪齊聲哀鳴,迅速退卻,再也不敢饒人清夢,所以都沒當回事。
但程雅靜卻不同,從第二天開始,就變成精神恍惚。晚上只要一閉眼,面前就有猙獰的鬼影飄來蕩去。
她性子倔強,以爲只是疲勞過度,神經衰弱,沒有向任何人提起。依然咬緊牙關,儘量將手頭的事,做得盡善盡美。
又過了幾日,情況變得更加嚴重。在大白天的時候,程雅靜都會出現幻覺。
每當打開櫃子、抽屜,會看見裡面擺著整整齊齊的人頭,七竅流血,衝她咧著嘴笑。
開會的時候,時常精神恍惚,發現同事們都變了模樣。
有的渾身潰爛,蛆蟲遍佈;有的眼珠被挖掉,留下兩個血窟窿;還有的腦袋少了半邊,呲著森森白牙。
再接下來,就徹底崩潰了,程雅靜分不出現實和虛幻。家門不敢出,人不敢見,連覺也不敢睡。
林羽鴻急切地問:“那些瓷器呢,上哪去了,拿來我瞅瞅。”
洛秋眉接口道:“不用看了,我仔細檢查過,骨瓷裡摻的不是牛羊骨粉,而是人的骨灰!”
剛說到這,秦霜月乾嘔了幾下,揉了揉酸楚的胃,嘴裡罵著。
“這幫該死的小鬼子,我還用杯子喝過咖啡呢,每次想起來就忍不住要吐。”
大家都用同情的眼神看著她,暗暗慶幸自己拿是飾品和擺件,洛秋眉繼續介紹道。
“那些人都是被酷刑折磨而死,怨氣極重。這種術法叫做百鬼夜行宴,是扶桑的土特產,專傷神魂,以我如今的醫術造詣,無法化解。”
林羽鴻很疑惑:“其她人怎麼會沒事,你們研究過沒有?”
“唉——”葉瑤輕嘆一聲,擡了擡手腕:“聽洛神醫解釋了來龍去脈之後,大家曾經分析過,我們之所以沒事,是因爲有這些護身符的緣故。”
在葉瑤的腕上,戴著一條鉑金、翡翠和丹心鐵交織而成的鏈子,是蘇冰焰的作品。
程雅靜因爲出身貧苦,養成了謹小慎微、勤儉節約的習慣。好東西平常捨不得戴在身上,而是放進匣子,深藏在衣櫃裡,所以著了道。
等明白過來的時候,爲時已晚。怨靈深入程雅靜的神魂,兩者糾纏在一起,僅憑辟邪的法器,無法將其驅逐。
現在蘇冰焰聯繫不上,洛秋眉也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看著情況惡化下去。
葉瑤無法坐視好朋友受苦,打算向三木財團妥協,換取程雅靜的康復。
聽完之後,林羽鴻轉身就走:“這羣小鬼子,我去把他們統統死啦死啦滴!”
“等等!”梅姨連忙起身叫住徒弟,喘了兩口粗氣:“你別莽撞,他們有高手坐鎮。”
林羽鴻這才注意到,梅姨臉色白得嚇人,腳步虛浮,氣息中竟然帶著血腥味。
表情森冷,怒吼道:“是誰幹的,我弄死他!”
梅姨擺擺手:“慚愧,原打算去刺殺施法者,沒想到,剛潛進宅子就被大羣黑衣人圍攻。幸好我老人家手腳還算利索,要不然就交代在那了。”
“哦,竟然會這樣!”林羽鴻稍稍吃驚。
梅姨的修爲雖然不太高,但她所修的是刺客傳承,潛行匿藏之術造詣不俗。竟然被一眼識破,看來對方有兩把刷子。
正想仔細詢問,忽然從樓下傳來一聲尖叫,聲音淒厲無比,讓人毛骨悚然。
“啊——有鬼,有鬼!”
所有人心中一驚:“糟糕,她又發作了。”
連忙衝下天臺,來到二樓,奔向程雅靜的房間。
剛推開門,刺眼的光線撲面而來,林羽鴻差點被晃瞎眼睛。
在房內的每個角落,都點著高瓦數的太陽燈,照得四處光亮一片,空氣中瀰漫著焦糊的氣味。
定睛望去,只見在兩堵牆壁的夾角處,蹲著一個身穿睡衣,長髮披散,俏臉煞白的女孩。
見突然闖進來這麼多人,她更是恐懼。身子瑟瑟發抖,雙手抱著膝蓋,將頭深深埋了進去。
大聲抽泣著:“嗚嗚,不要過來,求求你們放過我吧。”
葉瑤連忙緊走幾步,來到好朋友的身前,雙膝跪倒在地,將她擁入懷中。
青蔥般的十指上下翻飛,結成一個繁複的手印,點中程雅靜的額頭。
口中輕叱:“清心智慧印!”
說也奇怪,隨著葉瑤的動作,程雅靜迅速平復了情緒,穩定下來。
洛秋眉悄聲介紹:“真空無生經玄妙無比,只可惜她只領悟了第一道法印。如果能更上層樓,區區百鬼夜行宴,根本不在話下。”
衆人七手八腳地幫忙,將精疲力竭的程雅靜擡到牀上。葉瑤泫然欲泣,捂著小嘴,哽咽地自責。
“都怪我沒用,修煉了這麼多天,一點進步也沒有,救不了你。”
林羽鴻走上前去,默默注視著容顏憔悴的程雅靜。這個女孩外表溫婉,內心倔強,即使遭遇最艱難的困境,也是勇敢面對,從來不會畏縮退讓。
可現在竟然被折磨成這個樣子,目光呆滯,眼神恐懼,兩瓣薄薄的紅脣也失去了血色。
手掌緊緊抓著被單,渾身不停顫抖,就像一株在寒風中瑟縮搖曳的含羞草。
林羽鴻看得心中微動,涌起疼惜和愛憐。轉向葉瑤,表情認真地說。
“瑤瑤姐,我能幫你提升修爲,可是會很危險,你願意嗎?”
對於葉瑤修煉真空無生經的事,林羽鴻雖然沒有出言反對,但也沒出手幫忙。而是採取袖手旁觀、放任自流的態度。
其實在他心裡,並不希望葉瑤練成,更不想看她跟人動手過招。
這畢竟是屬於白蓮宗的法訣,萬一被人認出,後患無窮。可是此刻情勢危急,顧不了那麼多了。
聽了林羽鴻的話,葉瑤毫不猶豫地點頭:“只要雅靜能好起來,我願意爲她冒任何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