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任何一個行業,凡是擁有專業技術的人,都喜歡向難度挑戰,除非明知是死路,不然都會躍躍欲試。我也不例外,石黛黛更加不例外,她都快悶壞了。
我和石黛黛決定接下趙老板的生意。我誠心給兩把武器上了三炷香,然后把砍山刀放進旅行袋,再揣上匕首,出發山隆市。山隆市是個中等城市,相距并不太遠,我們在凌晨五點趕到目的地。
黎明前的黑暗,陰氣十分重。
剛停車,我們一行人都覺得不對勁兒。這里到處燈火通明,工地臨時宿舍里突然涌出了無數的人,圍住了我們。
趙老板大驚,高聲喊:“什么事?”
工頭袁老板苦著臉說:“趙老板,不妥當啊,十分不妥當!”
趙老板更驚,忙問情況。原來十一點之后,竟然吹起了大風,風中含有嗚咽的聲音,好像鬼哭狼嚎,把大伙兒都吵醒了。有人害怕,把燈全部開亮,卻依然無法入睡。
趙老板扭頭到處看,說:“哪有風?哪有聲音?”話音剛落,陡然就是一陣大風從東南方吹來,果然夾雜著“咿咿呀呀”的聲音,好像有人在罵,有人在說話,聽來十分恐怖。
大伙立即慌了,紛紛喊:“來了,來了……”
我感到陰氣強盛,非常的不簡單。舉目望去,東南方向不遠有個山包,黑壓壓的陰森森的,傳來的怨靈呼喊帶著濃烈的怨氣和穢氣。
趙老板和覃樹秋的臉色早就變了,趙老板大喊:“大家別慌,別慌……玄武童子,現在怎么辦?”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大喝:“開壇!”
趙老板跟著大喝:“開壇,快,開壇,燒香燒蠟燭。”工地里當然有現成的工具,方桌擺出來,香爐端上,茶水、白酒、茶杯酒杯都不缺,可惜風太大,哪里點得燃蠟燭和香?幾個人手忙腳亂,都是戰戰兢兢。
我大步走上去,拿出了砍山刀,舉過頭頂大喝一聲。
“呼嗚……”風聲巨響一下,突然就停了,就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捏住了喉嚨。但是還有些咿咿呀呀的聲音,在竊竊私語,相比之前卻顯得虛弱了許多。我又大喝一聲,把砍山刀拔出來,一刀就砍在方桌上。
這下安靜了,簡直就是萬籟俱寂、鴉雀無聲。短暫的沉寂之后,就是無比響亮的歡呼聲。近百個工人齊齊跳起來大喊,聲震遠方。
我得意地轉頭掃視了一遍。覃樹秋翹起大拇指,說:“厲害,厲害!”趙老板大力鼓掌喊:“玄武童子名不虛傳,好樣的。”
“好樣的!”大伙一起喊,喊了幾下聲音齊整,竟十分響亮,有驚天動地的感覺。我心里那個爽啊,難以形容。我現在就像一個萬眾期待的歌星,正站在炫麗的舞臺上,又像一個征戰萬里的大將軍,正在檢閱士兵,還像……像什么才好呢?反正就是很威風,很得民心那種。連石黛黛都說:“老公,你好酷哦,又酷又帥,我愛死你了!”
我得意地哈哈大笑,有極大的滿足感。這一笑,大伙立即停止了叫喊。我大喝一聲:“燒香燭!”立即有人去干,這回順利地點燃香燭了。
我把刀抽出來,再砍下去,大聲說:“亂葬崗的陰靈給我聽著,我是法力堂玄武童子,法力無邊,這把刀叫砍山刀,已經砍死過十七個千年老鬼,擁有無比的煞氣!”我是裝逼裝慣的,現在不趁機裝幾時裝?把砍死老鬼的數目先翻倍了再說。
這次石黛黛沒揶揄我,照樣滿臉的笑容和自豪。
其他人一聽,紛紛叫嚷:“夠煞氣,夠厲害……”
我又大聲說:“現在就快天亮了,我也懶得匆忙會面,這樣,給你們一天的時間商議,明晚九點整,我就上去和你們談判。”我頓了頓,不知再說什么,便嚷了句:“就這樣了!”把刀拔出來放好。
等了十幾秒鐘,突然又吹來一陣清風,夾雜著一絲含糊的聲音:“好,玄武童子快人快語,明晚恭候大駕。”
我點點頭,說:“嗯,一言為定。”
清風停下,再無動靜。
趙老板小聲問:“行了?”
我說:“行了,明晚我再和它們談,談成就最好,談不成就開戰。”我一拍旅行袋,“他丫的,我這把刀有多厲害大家知道嗎?千年老鬼也被我干掉十幾個!”
“嗬……”大伙又在歡呼。
趙老板笑得見牙不見眼,“多謝玄武童子,多謝多謝。”轉身一揮手,大喊:“你們明天不用上班,都去睡覺吧。”
“嗬……”大伙高興地喊了一會兒,紛紛散去,隱隱間我還聽到不少議論:
“太厲害了!”
“玄武童子呀,哪路神仙?”
“反正就是高人啊,你沒見他一出刀,滿山的鬼都怕了。”
“這才是真正的大師。”
“不錯,不錯。”
……
我聽了這些話,心里可樂開了花。老實說,我能從石宮出來,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卻不能對外人談起,而且自己也是十分后怕。現在可不同,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實實在在地威風了,大大地滿足了虛榮心。
趙老板當然很敬重我,巴結我,專門送我們出市區,開了個星級房間讓我休息,還要安排兩個小姐過來,但石黛黛在旁邊,我哪里敢接受,婉拒了。
第二天,趙老板和覃樹秋等人過來,請我吃午餐。酒席當然十分豐盛,氣氛當然十分融洽。我聽到的話都是好聽的,贊揚的,聽得我全身都輕飄飄的,舒服受用。
漸漸酒酣興高,我想起一件事,說:“趙老板,今晚我過去談判,你給我個底線,準備怎么安置它們?”
趙老板一愣,說:“要安置它們嗎?我以為你會滅掉它們。”
我也一愣,說:“怎么會呢?昨晚說了,要談的。”
趙老板問:“怎么談?怎么安置?”
我說:“上面都不知有多少游魂野鬼,總不能一鍋端啊,你要建個冢,或者建長生龕,逢年過節就燒香祭拜,不能缺了金銀衣物啊。”
趙老板沉吟了一會兒,說:“玄武童子,我這里準備興建大型的別墅區,是豪宅,高檔次的,如果建個冢或是龕,多不適合啊?叫我怎么賣房子呢?”
我沉默了,皺著眉頭。
趙老板說:“我聽過這樣的傳言,凡是鬼都不應該留在人間的,對不對?”
石黛黛立即生氣了,說:“這個奸商,太惡毒了。趕盡殺絕,有必要嗎?”
我說:“趙老板,不錯,鬼是不應該留在人間的,如果作惡,我殺了也是殺了,不會有損陰德,但是呢,那是亂葬崗,都是無主孤魂,經歷了那么多年,它們本來就很慘的了,現在是你要摧毀它們的家,它們才發脾氣而已。”
趙老板的表情很為難,說:“這個……玄武童子啊,真的不能建冢。”
覃樹秋說:“不如這樣,我們給它們超渡一下,聽說超渡之后可以送它們一程嘛,這樣對雙方都好。”
趙老板立即同意,“好,好,我多花一點錢,就請玄武童子超渡它們吧。”
我聳聳肩膀,說:“你們忘了?我的本領就是捉鬼驅邪,超渡那些事兒,我不懂。”
“啊?”滿桌人面面相覷。
覃樹秋說:“那就另外找個道士或者和尚來干。”
趙老板嘆氣,“聽村民說過了,以前也有好心人,請了大師來超渡,但那大師不肯干,怎么呢?能在亂葬崗干超渡法事的,天下間恐怕沒幾個人。”
工頭袁老板插了句話:“這樣就是功力問題。”
我突然想起了蒼度子,如果他在的話,肯定能行。
趙老板喝下一杯酒,“這樣可難辦了。”目光一轉掃向我,低聲又說:“玄武童子,你就大發神威,幫我把它們都……嗯?”
石黛黛當然不同意,說:“豈有此理,死奸商再說我就不客氣了!”
我沒搭腔,心里也不同意。
趙老板想了一會兒,說:“玄武童子,我不知道你的收費是多少,這樣子好嗎?我給夠你三十萬元,你負責幫我清理它們。”
我冷冷一笑,看看覃樹秋,說:“你知道施太太給我多少錢嗎?”
覃樹秋一愣,趙老板尷尬地笑了笑,說:“當然,當然,高人當然得收高價錢。其實今天我本來就是想和你談談價錢的。”
我不出聲了,夾菜吃。
趙老板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慢慢地說:“只要你幫我搞定,不用建冢之類的事情,我給你六十萬元。”
這確實是一個很吸引人的數目。老實說,無論什么風水先生也好,什么大師道長也好,哪能要得這個數目?但是我要對付的是滿山的鬼啊,而且做法過于殘忍。
石黛黛拍案而起,說:“王八蛋當我們什么人,有錢了不起嗎?”手臂一揮就要扇趙老板的耳光。我趕緊抬高手隔開,順勢夾了一筷子菜掩飾過去,說:“趙老板,你的要求太苛刻,我看行不通。”
趙老板的眉頭皺起了,有點不高興。覃樹秋趕緊舉起酒杯說:“來,大家喝一杯,有事慢慢商量。”
石黛黛說:“那亂葬崗肯定有很多冤魂是很慘的,我告訴你啊,你要是敢答應,我和你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