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們畢竟抓走了王妃。”何猜說，他似乎依然想要跟高黎要個說法。

“他們的確把凌瓏給帶走了，可根據我娘子的說法，她真正見到的天人，也僅僅只有數人。究竟是那幾個人的問題，還是所有天人的問題，這種事，還不好說。”高黎道。

“恕我直言，高王爺，我真不信您不生氣。”何猜道。

高黎笑道：“生氣，我當然是生氣的。不過嘛，我是個商人，以和爲貴纔是最重要的，將來說不定我還能把貨物賣到天人界去呢。”

這話，何猜不信，高黎自己都不信。可他爲什麼要這樣說？因爲這種時候，最忌諱的，就是瞎站隊，亂表態。

當一個事件發生，任何人在心中都會對這件事有一個判斷。

那麼，你的判斷是否正確呢？

那就未必了。

比如邪異，因爲其噁心的形象，以及順天教徒存在，一開始高黎也將邪異定義爲十惡不赦的怪物範疇。可是隨著時間推移，高黎發現邪異完全可以溝通。畢竟邪惡本身並不是某個生物屬性，只要是智慧生物，就不能簡單通過邪惡或者正義來進行區分。

當然，現在最大的問題，還是高黎手中沒有一把鍵盤，戰鬥力不夠強。畢竟身爲一個王爺，他要對自己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負責。尤其是在這種時候，天人和邪異的問題似乎已經事關天地，高黎做出的每一個決定都極有可能導致極爲嚴重的後果。

所以，有句老話說的好，睜大眼睛慢張嘴。

發現高黎表現如此謹慎，此時阮維武終於開口了，他一開口，卻發出一個柔和的的女子聲音。

“你好，高黎，我們終於見面了。”

高黎終於看到，在阮維武的脖子上趴在一個鈕釦大小的邪異，一閃一閃地發出紅色的光芒。

“你是邪異之母，還是她的某個女兒？”高黎問道。

“對你而言，有區別嗎？”阮維武問道。

高黎道：“區別當然還是有點的，不過並不太大，如果您能據實相告，我自然感激不盡。不過如果你要說謊，我肯定也無從查證，只不過將來我們我們要深入打交道的話，您曾經騙過我，可是會給你減分的。”

阮維武呵呵一笑，道：“我並非是母親，我是艾爾若，是她的一個女兒。在母親所有女兒之中，我並不直接控制中原之事，不過母親惱怒我的妹妹艾爾澤所作所爲，令其休眠，我便暫時替代她行使權力。”

高黎點點頭，道：“那麼，您想知道什麼？”

艾爾若藉助阮維武的身體說道：“你真的打算保持中立嗎？既不站在天人一邊，也不站在我們一邊。”

高黎道：“這世上哪有真正的中立，我只不過是不想在知道真相之前太早下結論罷了。”

艾爾若道：“如果你知道真相，你將會怎樣？”

高黎笑道：“也不會怎樣，當年你們與天人之間的爭鬥，我又沒參與過。若我們這些原始獸真的是蒙你們恩典變成了如今的人，我們反而應該感激纔對。不過，其實有個問題，應該是我問你們。當年，因爲‘湮滅’，你們被迫離開這個世界，難道你們就不恨嗎？

艾爾若卻笑道：“爲什麼要恨呢？那些同胞的失誤，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高黎道：“畢竟，你們邪異僅剩一個‘母親’存活。”

艾爾若大笑起來：“你聽誰說的，哈哈哈！哦對了，你們不知道。算了，其實告訴你也無妨，當年死在這裡的邪異也僅僅只是一小部分而已。他們是一羣徹頭徹尾的可憐蟲，失敗者，正如當初那些天人一樣。他們的死活，我們並不在意。”

瞧，這就是爲什麼高黎從來不急著下結論的緣故，因爲就在短短的一天時間裡，一個新的說法又出現了。

“那麼，我給你總結一下。你們和天人分別來自不同的世界，你們佔據了海洋，他們佔據了天空，隨後你們共同創造了原始獸，然後你們又被湮滅差點全毀了。然而當年，被毀滅的，僅僅只是你們族羣之中一小部分？”高黎道。

“微乎其微的，一小部分。”艾爾若說。

“既然如此，爲何這麼多年來，你們還一直關注著這個世界？無論天人還是邪異，始終徘徊在這個世界周圍？”高黎皺眉問道。

“畢竟是自己創造的寵物，就這麼隨便放棄，終歸不甘心嘛。”艾爾若說道。

寵物？

這個說法，有點意思。

“我不太明白。”高黎道。

“哪裡不明白？”艾爾若問道。

“你大老遠跑來，就是爲了激怒我？”高黎笑道。

“你會生氣嗎？”艾爾若反問道。

“因爲你的目的太明顯了，所以我不會生氣。不過我想，你缺乏跟我對話的誠意，所以我跟你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如果你有事情對我說，回頭給阮維武親王說，然後發一封信來。再見。”

高黎滿臉微笑，轉身就走。何猜擡手剛要去攔，阮維武一擡手，阻止了何猜。

高黎出門，走遠。

阮維武脖子上那隻小蟲子從他脖子上跳出來，迎風成長，緩緩變成一個魂級邪異。那邪異頭頂上噴出一連串晶瑩粉末，那粉末在懸浮在空中，突然聚集向某個箱子後面。隨後，一隻如同螃蟹一般巴掌大的白色金屬裝置從下面爬了出來，渾身滿是晶瑩的粉末，那些粉末上滿是真氣波動。隨後，砰地一聲，那金屬裝置分崩離析。

隨後，魂級邪異全身迅速萎縮，重新變化成爲一隻小蟲子，回到阮維武脖子上。

“看起來，這一次天痕洞開，還是過來了一些東西。”阮維武開口，語氣，依然是艾爾若。

何猜恭聲道：“剛剛您那番話，其實是給天人們聽的吧。”

艾爾若道：“也不全是，我就是想逗逗高黎。那一日，他對你們亞楠女皇說的那些話，那些故事，我都從母親那裡聽說了。我不太理解，高黎這人如此年輕，他的眼光，爲何如此高高在上？我想，他應該不會真的生氣吧？”

何猜道：“高黎此人的脾氣倒是很好猜，他曾經說過，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我想，能做到他今天這位置，也理應不會因爲這點小事而憤怒的。”

然後，門突然被推開，高黎笑著走進來：“錯，其實我生氣了。但是我猜，你大老遠來到這裡，興師動衆，如果僅僅只是爲了激怒我，這未免也過太缺心眼。所以我相信，你肯定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說著，高黎看向地面上那個巴掌大的金屬螃蟹。

“這是什麼？”高黎問道。

“天人的小計倆，一種可以記下人聲音的東西。將來某一天，他回到天人界，就能把我們的話放給它的主人聽。”艾爾若說。

高黎走過去，撿起來。這東西上面覆蓋著一層粉末，內部的結構已經被損毀，基本上沒用了。不過，這種金屬材料依然引起高黎的興趣，因爲它非常輕。

“現在，你可以有話直說了吧。”高黎道。

艾爾若道：“我們希望，能夠與你結盟。”

高黎道：“爲什麼？”

艾爾若反問：“難道不希望與我們結盟嗎？”

高黎道：“我不喜歡結盟，而且我們之間缺乏瞭解，最重要的是，我們直接缺少互信。你未必信任我，我也不信任你們。所以，結盟的事情，我們可以先緩緩的好。”

艾爾若道：“那麼，我要做什麼，才能從你這裡獲得信任呢？”

高黎道：“比如，從歷史的真相講起唄。”

艾爾若道：“我以爲你並不在乎歷史。”

高黎道：“真相就是真相，無論我在不在乎，真相都不可能有絲毫改變。那麼，你打算告訴我嗎？”

艾爾若說：“其實，倒也沒什麼。”

當初，邪異邪異與天人先後來到這個世界，因爲一個落在浮空大陸上，一個在海水之中，所以雙方幾乎沒有任何交集。邪異一方潛心研究生命的演化，在海水之中創造了許許多多的生命。而天人則躲藏在高高的天空之上，不知道究竟在做什麼。

一天，天人大陸墜落海中，無數邪異創造的生物喪生，邪異與天人之間的戰爭就這樣爆發了。天人一方創造出各種複雜器械代替他們打仗，而邪異一方則驅策海中生物登陸。雙方有有來有往，而海中生命也漸漸適應陸地生活，演化成爲各種形態。

邪異以自身能力侵染各種生命，以期可以獲取各種戰士。生物紛紛變化，其中一支最爲靈巧，便是猴子。猴妖天生未必有各種妖族強大，卻極爲靈巧，各種技藝一教就會，很快，猴妖便佔據了妖族之中的絕對優勢。可是，誰都沒能想到，猴妖竟然策劃了一起驚天大案。

先是一些猴妖突然投降，倒向天人，被天人改造成強大戰士。後又有憤怒的猴妖以剷除叛逆爲名，向邪異索取了更多力量，戰爭經年日久，天人猴妖與邪異猴妖日漸強大。結果，就在兩百年前的某一天，在兩方猴妖的戰場之上，湮滅爆發，倒向天人的猴妖以及當時圍剿叛逆的猴妖同時死去。而天人與邪異被趕出這個世界。

艾爾若總結道：“現在看來，這應該是猴妖們在很久以前便已經謀劃好的一個圈套。他們用了幾千年，數帶人的時間來完成這個計劃。可奇怪的是，迄今爲止，我們依然不知道那些猴妖究竟做了什麼，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做的。”

數千年，無數代猴妖的犧牲，僅僅只是爲了將天人和邪異趕走。這種決心與毅力，身爲種花家人的高黎，能夠感受到這件事背後的悲壯。

拋開這段描述之中傾向性明顯的立場不談，艾爾若的說法其實真實性更高一些。可結果，依然還是沒能解釋一個最重要的問題——湮滅，究竟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