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過了一個小時,我們來到了珠海香洲。雨晴的家在離香洲車站不遠的一條小巷裡。我把車停在路邊,然後陪雨晴一起走進小巷。走了三兩分鐘,雨晴便停住了腳步,說道:“到了。”
我擡頭一望,說:“哦,你家就住在這裡呀。”
雨晴點了點頭。
“我陪你上去吧。”我說。
雨晴說:“我爸爸他……不喜歡跟陌生人打交道。”
原來是這樣!難怪昨晚在電話裡他對我的態度如此惡劣。
我點了一下頭,又問:“對啦,你爸爸不知道你跟我住在一起嗎?”
雨晴搖了搖頭:“我沒敢跟他說,我怕他知道我跟一個男生同居後,會擔心,會不高興,唔,不敗,我知道你是好人,跟你住在一起,我從來沒有擔心過,但我爸爸他……他不知道。”
“嗯,昨天跟你爸通電話的時候,聽他的語氣,我就知道他很關心你、緊張你。”
雨晴笑了笑:“謝謝你,我爸對你這麼兇,你還這樣幫他說話。”
“咦?你怎麼知道你爸對我很兇?”
雨晴又笑了一下:“昨晚在電話裡,我爸問我剛纔接電話的男生是誰,我當時聽他的語氣,就知道他一定在電話裡罵了你。”
我也笑了笑:“也不是罵,只是你的手機關了機,他找不到你,以爲你有什麼事,所以有點急躁。”
雨晴聽我說完,對我溫柔一笑,嬌美無限,但突然,她收起了笑容,臉上露出了黯然失色的神情,大概是又想起叔叔了。
我輕輕嘆了口氣,問道:“對啦,你媽媽也在家嗎?”
本來我想轉移話題,分散雨晴的注意力,讓她別老想著叔叔去世一事而傷心難過,沒想到這新話題,卻又勾起了雨晴的傷心往事。
只見雨晴低下了頭,隔了好幾秒,才低沉著聲音說:“我媽媽……在我出生不久,就因病去世了……唔,我懂事以來,從來沒有見過我媽媽,只見過她的照片。”
我聽罷,驚訝得張大了嘴,心中“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好幾秒後,我才稍微回過神來,心裡爲自己的失言懊悔不已,低聲說:“對不起。”
雨晴輕輕一笑:“沒關係,都是以前的事了。”她雖然在笑,但我能看出,那笑容,很勉強。
自幼喪母,現在叔叔又去世了,爲什麼上天總要如此折磨善良的人?!
“好啦,我要上去了。”
“嗯,有事給我打電話。從中山到這裡來不遠的,我有車,可以隨時過來的。”
“嗯,謝謝你,不敗。你到家後給我打個電話吧。”
“好的。”
“這幾天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一定要吃早餐。”
“知道啦。”
“那我真的走了。”
“嗯,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我等你回來。”
雨晴說了幾次要走,卻還沒走。她似乎不願離開,我也不想她離開,彼此依依不捨。
又聊了幾句,我發現雨晴的眼睛有點紅了,而我的鼻尖兒,也有些酸楚。
終於我下定決心:“好啦,你快回去吧,好好照顧你爸爸。”
“嗯。”雨晴最後擠出一個笑容,然後轉過身去。她轉身的那一剎那,我看到她的眼旁劃過一道晶瑩的淚痕。
這眼淚,爲誰而流?我?她的叔叔?她的爸爸?她那坎坷的人生?或許都有吧。
唉,人世間的最痛苦莫過於生離死別。
東方樂揚啊東方樂揚,什麼時候連你也變得如此多愁善感?
雨晴走上樓梯後,我在她家樓下呆了好幾分鐘,才踏著沉重的步子,慢慢地走出小巷。
我回到中山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今天是週六,本來是休息的,但由於近來工作比較多,所以星期六上午也要上班。下午休息,因此我先趕回公司,把一些急著要做的項目和廣告,跟技術部的同事交代好(他們要加班)。下班以後,本想在家附近的快餐店吃個快餐,轉念一想,還是自己做飯吧。雨晴不在,正好測試一下我是否能只靠自己的力量做出一些能吃的飯菜。昨晚和雨晴一起做飯的時候我纔想,如果雨晴要離開一兩天,我也能自己做飯給自己吃,沒想到一個隨意的想法,這麼快便靈驗了。
嗯,雨晴只是離開一兩天,等她回來後,我又能和她一起做飯,又能吃到她做的飯菜。
真的只是一兩天嗎?她真的會回來嗎?我真的還能和她一起做飯,吃她做的飯菜嗎?
不知怎的,那一刻,心裡有一股不祥的預感,似乎覺得,雨晴再也不會回來了,我再也見不著雨晴了,我以後,還是跟以前一樣,一個人住。
啊?我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心裡突然有點彷徨,有點害怕。
別亂想!待會這預感又靈驗了怎麼辦?俗話說:好事不靈壞事靈……
儘管我是一個超級唯物主義者,但這時卻忍不住心中一寒。
唉,怎麼回事啊?我如此一個大男人,竟然會被自己心中一個無聊的想法給嚇住了?
回到家,我給雨晴打了個電話,告訴她我已到家。雨晴則告訴我她叔叔後天下葬,她或許要再過幾天才能回來。她的聲音很低,有點嘶啞,似乎剛哭完一樣。我聽著這聲音,心裡有一種莫名的痛。
似乎心被撕裂了一般。
接著我給自己做了一頓簡單的午飯:白飯、臘腸、炒蛋。由於平時是雨晴洗米煮飯的,因此我不知道那盛米的杯子一杯能煮出幾碗飯,倒了兩杯,結果煮出了四大碗。我不忍浪費自己第一次煮的飯,於是委屈了自己的肚子,把飯菜全部吃光。
吃過午飯,休息了一會,我便回房間寫小說。好久沒坐在電腦前,靜下心來,敲打小說了。一旦投入到我的小說世界,時間便過得很快。晚飯我也懶得做了,叫了外賣。從下午到晚上,雨晴給我打了幾個電話,我也給她打了幾個電話,說的都是她那邊的情況和一些無關緊要的話。以前我最討厭寫小說的時候,別人打電話過來打斷我的思路,但現在我卻一邊寫小說,一邊等待著雨晴的電話,完全沒有因爲思路被打斷而感到不爽。
晚上十一點,我的雙手才終於離開鍵盤。統計了一下,從下午到現在,一共寫了一萬多字。洗澡以後,已經是十一點十七分了。我給雨晴打了個電話,卻不通。再打,還是不通。剛把手機放下,手機卻響了,是雨晴打過來的。原來我想要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也正在給我打電話。
“阿晴……還沒睡?”
“嗯,睡不著。不敗,你在幹嘛呢?”
“剛洗了澡,準備睡覺。你怎麼睡不著?心情不好?”
“我……”
“嗯?”
“我好想你……”雨晴的聲音有點低,“我好想見你……沒有你在,我好怕……不敗……”
聽著她這楚楚可憐的、真情流露的話,我胸口一熱,眼眶兒頓時溼潤了。
“別胡思亂想啦,你奔波了一整天,也累啦,早點睡吧。明天我再給你打電話。”
“嗯。”
“如果你還是睡不著,就打電話給我吧……唔,打我們家裡的固定電話吧。”我睡覺時會把手機調成無聲狀態,免得被人吵醒。而固定電話的號碼,除了我的家人外,就只有雨晴知道(對了,她爸爸也知道)。也就是說,我只願意被雨晴和我的家人吵醒。
“好的。”
雨晴剛答完,我的腦海中忽然冒出一個念頭。我立即改口說:“這樣吧,如果你要找我,還是打我的手機好了。”
“爲什麼?”
“嗯,沒什麼。早點睡吧。”
“好,你也早點休息。”
掛了電話,我立即實施剛纔腦海中冒出的念頭。我匆匆換過衣服,離家,來到我的M6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