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門前,正在穿鞋子,忽然小綾走到我腳下,輕聲叫著。它向來頗有靈性,似乎知道我要出門,甚至似乎知道我是要去把女主人找回來,因此叫得有點(diǎn)楚楚可憐,讓人聽了心中幾分酸楚、一陣凄涼。
我擦了擦臉上的淚痕,稍微整理了一下頭發(fā),便抱著小綾,走出家門,按下了張家的門鈴。不一會張?zhí)珌黹_門。我把小綾交給她,說道:“張?zhí)矣悬c(diǎn)事,可能要外出一兩天,麻煩你們幫忙照顧一下小綾。”
“好呀,”張?zhí)舆^小綾,望了望我,關(guān)切問道,“樂揚(yáng),你怎么啦?你的精神好像不大好。有什么事嗎?”
我不想讓她看到我那憔悴的臉,低下了頭,說:“沒事兒。唔,我先走了。”說罷,連電梯也不等了,直接從樓梯離開。
走在樓梯上,我不禁又想起上次我背著雨晴走樓梯的情景了。
雨晴問我,如果有一天她不能走路了,是不是無論她想去哪里,我都會背著她。
我說,當(dāng)然是呀,我會一輩子背著你,無論發(fā)生什么事,都不會把你丟下。
可是,現(xiàn)在呢?
走到樓下的時候,我又不由自主地淚流滿面了。
晴啊晴,我說過的,一定不會把你丟下。無論如何,我都要把你找出來,把你緊緊地抱住,永遠(yuǎn)不再讓你離開我!
由于我精神狀態(tài)極差,所以不敢開車,在路邊叫了臺出租車,讓司機(jī)駛?cè)ハ阒蕖1緛韽闹猩降较阒蓿烦滩婚L,但一路上,我心亂如麻,極度焦急,幾十分鐘的車程,對我來說竟似過了幾千幾萬年似的。我一下車,塞給司機(jī)兩張百元鈔票,便頭也不回地向雨晴家跑去。
來到雨晴家門前,按門鈴,沒人應(yīng)答,敲門,沒人應(yīng)答,狠狠地拍打大門,還是沒人應(yīng)答,就跟我昨天來的時候一樣。
昨天,為了見雨晴,我極有耐心地坐了七八個小時,但現(xiàn)在,我看了雨晴的日志,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恨不得下一秒就能見到雨晴,哪里還會有耐性?我見沒人開門,便回到樓下,通過水管和空調(diào)架爬上去。雖然雨晴家在三樓,并不算高,但我還是耗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到她家的窗邊。
我一心只想著要見雨晴,完全沒想過如果我一失足,或許就會從此殘廢,一輩子生不如死。
事實(shí)上,只要能見到雨晴,只要能和雨晴在一起,哪怕我的腿瘸了,甚至是成了植物人,我也在所不辭!反正上天要奪去雨晴的生命,干脆把我一起解決掉吧!
我從窗戶跳進(jìn)屋里后,穩(wěn)住了身子,定了定神,想道:“連我這個小偷家族的‘門外漢’也能如此輕易地進(jìn)來,其他專業(yè)小偷就更不用說了。雨晴和她爸爸住在這里真的好危險。”
我躡手躡腳地走了兩步,走到一個房間前。我想了想,記起這是何父的房間。我慢慢地走到門前,探頭一看,竟見一人坐在椅子上,望著窗戶,似乎在想一些什么,愣愣出神。
那正是何父!
他果然在家,只是故意不來開門。
這么說,雨晴也在家?
一想到馬上能見到雨晴,我的心就激動起來。
我心神一定,輕輕咳嗽了兩聲。何父嚇了一跳,喝道:“誰?!”
我說:“叔叔,是我。”
何父回頭一看,見是我,呆了一下,臉上的驚恐瞬間轉(zhuǎn)變成憤怒。他怒道:“死雜種,你怎么進(jìn)來的?”
我咽了口唾沫,低聲說:“我、我是從窗戶爬進(jìn)來的。”
“TMD!”何父罵道,“給我滾出去!”
不知道哪里送來了勇氣,我忽然大聲說:“不!我要見雨晴!你讓我見她!”
何父站起來,指著我的面門,大聲罵道:“滾出去!”
“不!我要見雨晴!”我大聲喊了一句,接著清了清喉嚨,吸了口氣,用更大的聲音,激動地喊道:“我要見雨晴!!”
何父走前兩步,一把揪住我的衣領(lǐng),喝道:“我叫你滾!”
我也不甘示弱,大聲叫道:“不!”
何父“砰”的一聲,便在我臉上打了一拳。
我絲毫不懼,但也沒有還手,只是仍然在大聲吼叫:“我要見她!無論如何,我一定要見她!”
“砰”的一聲,何父又在我的胸口上狠狠地打了一拳。我后退了兩步,咳嗽了幾聲,大聲說:“哪怕你要把我打死,我也不走!我一定要見阿晴!”
何父見我如此堅(jiān)持,不再動手,后退了兩步,坐在床上,惡狠狠地瞪著我。
我按著胸口,喘著氣,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叔叔,我求求你……你讓我見她……咳咳……我什么都知道了。我知道她遺傳了她媽媽的病……咳咳……我知道她隨時會死。但不管怎樣,我都要和她在一起,我都要想盡一切辦法救她!我求你,我求求你,讓我見她!”
何父聽了我的話,臉色一變,用力咬了咬牙。但接著,他的臉色慢慢地緩和下來,竟從憤怒逐漸變成凄涼,變成悲傷。
過了好一會,他才低聲說:“你走吧。”
“不!”我又激動起來,“我不能走!我要見她!”
“你走呀。”何父的聲音竟嗚咽了。我抬頭一看,竟見他的眼睛濕潤了,淚珠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我覺察到有點(diǎn)不對勁,大聲問:“為什么?為什么我要走?雨晴在哪里?你讓我見一見她!”
何父深深地吸了口氣,低聲說:“她……已經(jīng)走了。”
我的腦袋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沖口問:“走了?去了哪里?我去找她!”
何父一聽,兩行眼淚便流了出來,從那帶著凄慘神情的臉龐滑落。他低沉著聲音說:“她已經(jīng)死了……就在昨天晚上……”
我一聽,像被雷電擊中了一樣,整個腦袋空白了,整個人似乎忽然死掉了一般。那一刻,我身心脫離,身體似乎不再是我所能不能控制似的。好幾秒后,我才聲嘶力竭地吼了起來,放開了喉嚨喊道:“啊——你說什么?!不可能!不可能!!”
緊接著,何父的聲音在我耳邊重復(fù)地回蕩:“她已經(jīng)死了……她已經(jīng)死了……她已經(jīng)死了……”
我跪倒在地,捂住兩耳,用嘶啞的聲音不斷地說:“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一邊說,眼淚一邊狠狠地、連綿不斷地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