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無邊的黑暗,我怎麼也走不出來。
我看不到一絲亮光,我是瞎了嗎?
我的眼睛瞎了嗎?
我慢慢睜開眼睛,可是我卻什麼也看不到,我眼前一片黑暗,這是怎麼回事?
我在哪裡,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
我呼吸急促起來,我要去找我的孩子。
我的腦海中突然出現藍冰鬆手的那一幕,我的孩子死了。
那我還活著有什麼意思?
我感覺到我是躺在牀上,我掀開被子,我要去救我的孩子。
眼淚在我臉上肆無忌憚的奔流著。
孩子死了,我也不要活了。
有人走進來。
“初雪,你醒了?”
是誰,是誰在跟我說話,是誰叫我初雪,是林默然嗎?
可是,我怎麼看不到他了呢?
我伸出手,摸索著:“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接著我聽到有雜亂的腳步聲走進來,又有誰來了。
“趙醫生,她眼睛看不到了,到底是什麼回事?”
“她這是嚴重的心理暗示,她看到那一幕,她寧可讓自己眼瞎,也不要看到那一幕,加上她被人催眠了,所以她這個是心理障礙。”
有人在分析我的眼睛。
我被人催眠了,我有心理障礙,這是怎麼回事?
我摸索著:“林總?”
“我在?!币浑p大手捉住我的手,我可以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
“帶我去找我的孩子,我不要在這裡?!蔽摇翱粗彼蟮?。
“鄭總,你不要這樣,孩子已經死了......”這不是林默然的聲音,是一個女聲,叫我鄭總,這是誰,聽起來聲音好熟悉,就像是從前每天都能聽到一樣。
我急切的脫口而出:“孔玉,是你嗎?”
孔玉不是死了嗎?怎麼在我面前說話?
“我是藍梅,不是孔玉。”那個女聲又說。
是藍梅,不是孔玉,我失望的想,下一秒,我又想起藍冰,我反手抓住林默然的手:“林總,藍冰沒死,我的孩子也沒死,對不對?我要出去,我要去找她們,她們一定在這裡搶救了?!?
我掙扎著,要下牀。
然後我感覺到,我手腕一疼,我喃喃說道:“我要去找我的孩子,我要去找我的孩子。”
有人給我打了鎮定劑。
我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我眼前依然是一片黑。
我眼睛瞎了。
我的孩子死了。
我仔細聽了一下,屋裡沒有人,眼睛看不到的人,原來聽力就會變得這樣敏銳,我聽得到,屋裡沒有人呼吸的聲音。
我悄悄的下牀,我摸索著,要到窗邊。
這裡如果是醫院的話,病房裡一定有窗戶,而且我祈禱,窗戶一定開著,沒有防盜窗,即便有,我也知道怎樣把它搖上去,我的眼瞎了,可是我的心還沒瞎。
孩子死了,我活著一點意義都沒有,不如死去。
我一步一步朝前走,有涼風撲面,是了,這裡一定就是窗戶了。
我走到窗邊,伸出手去摸外面,窗戶是打開的,可是有防盜窗,我要把它搖上去,我要跳下去。
“鄭總,你要做什麼?”
我聽出來,這是張黎的聲音。
“張黎,你讓開,我要跳下去,我的孩子死了,我不要活著?!蔽移届o的對她說。
即便她今天阻攔我一次,可是注阻攔不我下次,我是一心要死,誰都阻攔不了。
見我沒有瘋狂,反而是平靜的跟她說話,張黎心裡卻更加害怕,她跟了我一段時間,我是什麼心理,什麼狀態,她瞭解的很清楚。
我這樣平靜,就說明,我已經有必死的打算,誰也勸阻不了。
“我不讓開,我不放手,鄭總,你說過,要好好活著,要堅強活著。”張黎反而用力抓住我的手。
我“看著”她,輕笑起來:“張黎,我的孩子死了,你讓我怎麼堅強地活著,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害死我的孩子,我活著還有用嗎?”
“那不是你的錯,你被催眠了,是藍冰從國外請來的催眠大師,在三個月之前就給你催眠了,所以你纔會抱著孩子去叔叔的墳墓。”張黎晃著我的胳膊。
“那又如何,是我沒用,才被人家催眠,我纔會害了我的孩子,是我自己沒用,我不死活著做什麼?!蔽乙廊辉谛Γ墒菭懯颤N我的心,疼的我額頭直冒冷汗。
“誰說你活著沒用,你可以跟林總再生一個孩子,藍冰死了,沒人會再搗亂了,鄭氏還需要你管理,我們......我們還需要你,你不能總想著死?!睆埨杷坪跏且е缹ξ艺f完這番話。
然後,我想起一個人,到現在,我都沒看到丁新娟,不對,是沒有聽到她的聲音,這不合常理,她以往是第一次守在我身邊的人。
難道她被調走了,還是......
我突然想起藍冰身後出現的那雙手,手的主人是誰,她是丁新娟嗎?那她現在人呢?
“張黎,新娟呢?”我突然開口問道。
張黎有片刻的沉默,這才艱難的說:“丁姐去執行任務了?!?
“走了,以後都不回來了?”
“嗯。”
我用力推開她的手,“指著”她:“你撒謊,丁新娟她怎麼了,快點告訴我?!?
直覺讓我覺得,丁新娟一定出事了。
張黎看著我,久久沒有說話。
“丁警官犧牲了?!彪S著說話聲,林默然走進來。
張黎看著他輕聲叫道:“林總......”
“這件事瞞不住她。”林默然說。
我身子搖晃著,我努力睜大眼睛,我想看明白他們,我不相信他們的話,他們一定是爲了刺激我,故意這樣說的。
“你說謊,丁新娟不會死,我兒子也不會死,死的只有藍冰,只有藍冰那瘋女人?!?
藍冰也好,孔玉也好,都是把自己的痛苦加在別人頭上的自私鬼,是她們自己不警覺,讓壞人有機可趁,卻怪罪在林默然頭上,爲了她們內心的那種變態的恨意,害死我的孩子,我的三個孩子,我是做錯什麼了嗎?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愛林默然有錯嗎?
要是知道愛他會出現這麼多事,要是知道愛他會害死我的孩子,我會選擇不愛他嗎?
我腦海中,莫名出現他在我爸墳墓前跟我求婚的情景,這個世界上千奇百怪的事情都有,可是唯獨沒有人在墳墓前求婚的吧,所以說,果然在墳墓前的求婚,是不吉利的,我們做不到幸福。
“林默然,你還記得嗎,你在我爸的墳墓前跟我求婚,呵呵,哪有人在墳墓前求婚,所以我們纔會這樣不幸的吧。”我眼淚慢慢流出來。
眼睛瞎了,沒想到我還能流淚。
“可是,那是我爸的墳墓,我爸不是應該會保護我們的嗎?”
我的眼淚肆無忌憚的流淌著,我已經瞎了,我看不到自己,也看不到別人,我不管我現在是什麼樣子,瘋子也好,邋遢鬼也好,我只要,我的孩子,丁新娟都好好活著。
他們兩個算是我生命最重要的人之一,他們怎麼忍心丟下我?
“初雪,不是這樣,這不是你的錯。”林默然上前,伸出手,抹去我臉上的淚,輕輕把我擁入懷中。
我喃喃地說著:“爲什麼會這樣,我要找我的孩子?!?
我聽到張黎說:“林總,鄭總的情緒不對,要不要叫......”
張黎話沒說完,被林默然打斷:“她會好起來,我相信。”
然後,我的周圍,二十四小時都有人看著,不是張黎,張黎應該也走了,我已經好幾天沒聽到她說話了。
我不知道守在我身邊的人長得什麼樣子,不過她有很溫柔的聲音,她會耐心的跟我說話,不管我怎麼吼她。
“還沒開口說話?”這天,聽到林默然的聲音。
我需要張黎,我的身邊已經習慣有她有丁新娟了,我醒過來,聽到換人在我身邊說話,不是張黎,我就不再說話了,跟這些人,我無話可說。
“是的,鄭小姐從我來的那天開始,就沒說過話?!蹦莻€溫柔的聲音說。
“趙醫生,你看......”林默然看向又一次被他請來的醫學博士。
“我說了,是心結,是心病,你查身體,是查不出來什麼,除非她受到刺激,自己願意開口說話?!?
是的,我不想開口說話,他們說的我都能聽到,可是我看不到,或者說,我聽到又能如何,我的孩子死了,丁新娟也死了,張黎走了,我活著還有意義嗎?
我說話給誰聽?
給林默然嗎?
他越來越忙了,但是每天,不管多晚,他會來看我。
我卻不知道時間,不知道白天黑夜,在那個溫柔聲音的引導下,知道起牀,然後摸索著吃飯,再坐下來,一坐就是一天,沉思在過去的回憶中,一直到晚上那個聲音說鄭小姐該睡覺了。
我從來沒有開口跟她說過一句話。
我聽到外面有噼裡啪啦的鞭炮聲,然後是那個溫柔聲音在打電話,一改往日的溫柔,說話又快又尖刻:“是啊,我回不去過年,給的錢多,我一想就忍了?!?
“什麼自,一點都不自,整日陪著一個啞巴,不,是傻子,你說會有多自,我告訴你,就是這個傻子,那個林總還把她當做寶貝,對每天都來陪她?!?
我嘴角微微翹起,瞧,我就說沒怎麼簡單,愛我的人都死完了,現在剩下來的,都是不愛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