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千邑，一路向南，過了重山疊嶂的箭括嶺便是虢國地界了。由于趕走了豐戎對辰邑的圍攻，一路過去倒是非常的暢通，幾乎沒有碰到什么人。

由于秦人是養馬出身，一路上，嬴康大多數時候是騎馬前行的，而劉同則是一路坐著車駕。

“司馬大人，何不一同乘車？”走出箭括嶺后，劉同對嬴康說道。

這一路過去需要幾天的時間，要是一直騎馬實際上也是挺累的。

既然劉同相邀，嬴康便下馬與劉同一同乘車。坐車到底不用自己操心，順便還能夠欣賞車窗外的景象，聽劉同給他講渭水兩岸的風土人情。

“司馬大人，這條河就是渭水，關中國家基本上都是建立在渭水兩岸，過了渭水繼續向南便是我的國家矢國。”來到渭水岸邊的路上，劉同指著不遠處的渭水給嬴康說道。

矢國，就是那個趁著散國君權更迭的機會想對我秦人下手的國家，我記住了。

嬴康在心中默默的說道。

邊走邊聊，很快就來到了周王室的都城鎬京。

鎬京周王室。

此時的周天子姬靜已經很老了，早就沒有了當年橫掃戎狄的勇氣和豪情。

冬日來臨，周天子姬靜靜靜的坐在王室的大殿上，身邊是王室卿士仲山甫和大臣虢公季。

幾十年的風雨相伴，此時三個人都老了。雖然三個人都老了，但周王室這么重的擔子還要擔在幾個人的肩上。

眼看自己一天天的老去，周天子姬靜卻一點也沒有享福的好運氣，“虢公，你我都老了，孤王甚是擔心自己的身后事啊！”天子對虢公說道。

“王上有何擔心？”虢公說道。

“孤王百年之后，太子姬宮湦即將繼位，但是孤王擔心他是否能夠擔起周室天下這么重的擔子。”雖然行將老去，但是一輩子都在為天下操勞的天子姬靜還是不放心自己的身后事。

“王上有何擔心？”

“太子年幼，不惜政事，整天就知道吃喝玩樂，而且對孤王給他立的太子妃也不喜歡，這些都讓孤王擔心啊！”周天子姬靜說道。

天子姬靜說的不錯，當下太子姬宮湦已經十四五歲了，雖然已經娶了申國公主為妃子，但依然不能拴住他那顆貪玩的心，整天跟著虢國太子虢石父和尹吉甫的兒子尹球在一起游玩。貪玩也就罷了，可是這個周王室的太子偏偏不喜歡自己的妃子申國公主。這事情說大就大，說小也不小。因為這個申國跟其他的關中國家不同，這個申國實際上是北方的姜氏之戎投入周王室之后建立起來的國家。之所以讓太子姬宮湦娶申國的公主為妃子，本身就有拉攏穩定北方戎狄的意思。

可是，可是這個太子姬宮湦就是不能理解父王的一番深刻用意。

最近一段時間已經給天子惹了不少的事情，縱馬踩踏莊稼，入室搶奪民女的事情時有發生，這讓老邁的周天子實在是難堪啊！

聽完天子的話，虢公季有些不好意思了，畢竟跟太子姬宮湦在一起玩樂的人就有自己的兒子虢石父。

可是兒子從小就跟自己不能一心，特別是對自己把女兒若曦公主嫁給秦人這事情更是憤恨不已。

既然父子已經到了勢同水火的程度，他這個做父親的還能咋樣呢？只能夠聽之任之，任由其發展去了。

既然虢公不好說話，作為王室卿士的仲山甫總不能眼看著場面冷在哪里吧，于是說道：“天子其實也不同太過于擔心，人總是會變得，等到將來太子姬宮湦繼位，擔上國家的這副重擔之后，他就變得穩重了。”

周天子當然知道這是仲山甫在給自己寬心，便有氣無力的說道：“但愿吧。”

隨后，周天子望著大殿外冷冰冰的天地道：“天下之大，不知道姬宮湦那些人能夠守得住嗎？”

隨后天子轉過臉對虢公季道：“你我都將老去，你之后虢石父能夠替王室守住西北邊境嗎？”

“這個？”面對天子的提問，虢公季有些慌亂，“臣不知道。”

“孤王聽說前些天豐戎出兵虢國北部邊境，不知道現在戰事如何了？”

天子雖然老邁，但對于自己的天下還是很關心的，豐戎出兵辰邑這事情都知道了。

“已經被打退了。”虢公答道。

“嗯---”天子聽罷，微微的點點頭，隨后突然發問道：“是你們自己出兵打退的？”

“這個？”虢公季再次語塞，這話該怎么說呢？

如果實話實說吧，人家天子會說原本設立虢國就是替王室守護西北邊境，現在豐戎打來了，你們自己卻不能夠守得住邊境，還要請一個不相干的秦人來幫助你們。

可如果不實話實說，人家也不會相信虢國會在一夜之間強大到能夠單靠自己的力量趕走戎狄的程度。

稍稍一想之后，虢公道：“臣請秦人出兵跟我虢國一起聯手打敗敵人的。”

聽完虢公的回答，周天子并沒有什么吃驚的，只是簡單的“哦---”了一聲，隨后又是長久的沉默。

既然天子不愿意說話，兩位大臣也不好說什么。

“聽說這個從西陲過來的秦人首領是你的女婿？”天子冷不丁的問道，“請自己的女婿在關鍵時候幫助虢國，看來你想的倒是挺周到啊！”

虢公吃驚的望著周天子，不知道他這話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臣此前曾向天子稟報過此事。”

“孤王知道。”天子始終是不露聲色，“其實秦人也是我周王室的屬臣，若曦公主嫁給他總比嫁給那些紈绔子弟要好。”

聽完天子的話，虢公總算是放心了。

形勢發展到今天，就連天子也開始重視秦人這些西陲的野小子了。

見天子對秦人的態度有所轉變，仲山甫跟著說道：“虢公的若曦公主可是我關中各國之間的大美女，當初嫁給西陲秦人公子，曾在關中諸國中引起了很大的議論，都認為若曦公主是下嫁了，肯定要吃苦的。不過從這些年的情況來看，或許只有這些從西北過來的秦人能夠保護我們的若曦公主。這么說當初虢公還是把女兒嫁對人了。”

說這話的時候，仲山甫是一種非常贊賞的語氣說的。

“卿士莫要取笑，我當初也是沒有辦法的。”虢公面露難色的說道。

“其實也沒什么，不管是關中國家，還是西陲秦人都是我王室的子民，只要能夠盡忠王事，孤王都會一視同仁的。”天子姬靜說道。

天子要把西陲秦人跟關中國家一視同仁？

從天子的話里，虢公和仲山甫都聽出了一種不同以往的意思，而且是是很明確的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