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十七 美
陸雅聽說柏南箏出事了,出于從前的友誼,她也抽了個空檔來到醫院,買了水果來瞧瞧柏南箏傷得怎么樣了。可惜她來到醫院的時候,坐在病床前的是一臉吃驚的孟霜霜,和幾個開始收拾病房的護士。
“你好。”陸雅依舊和從前一樣通身貴氣,孟霜霜見到她就沒好臉色,心里啐了句騷|怨婦,點頭道:“云太太怎么有空來這里?醫院的味道多難聞啊。”
“還在為上次的事情生氣啊?那次是我喝多了,孟老板賠了多少,我雙倍奉還。”陸雅現在是煙不離手,她沖護士問:“這里沒病人,可以抽煙吧?”
“對不起,病房內不能抽煙。”女護士婉拒道。
“好的。”陸雅扔掉煙頭,四處一瞧,“孟老板?柏小姐呢?”
“……出院了。”孟霜霜連忙把柏南箏留下的紙條收了起來,陸雅眼尖,問:“什么紙條?能給我看看嗎?我是特地來看她。怎么說……她也是司燃的第一個女朋友。”
“司燃是她的第一個女朋友。”孟霜霜更正道。
“有區別嗎。人都沒了。”
孟霜霜握緊紙條,陸雅越發感興趣,她又問:“我聽別人說,最近柏南箏經常去我和司燃以前念書的設計學院,說是在那兒看見司燃了。……你是她最好的朋友,這種情況該去看醫生了。再縱容下去,腦子肯定會出問題。”
“謝你吉言。”孟霜霜轉過身,陸雅上前一步,撓了一下孟霜霜的腋下,孟霜霜一癢,陸雅笑著說:“給我看看!”
她打開皺巴巴的紙團,陸雅看著看著就臉色發白,最后笑著說:“孟老板,你可得看好柏南箏,她……她肯定是瘋了。”
“請把紙條還給我。”孟霜霜頭疼的說。
“給你。給你。不過是幾句瘋話,我看看又不會怎么樣。”陸雅戴上墨鏡,“人不在這兒,我就不探病了。哎,護士小姐,這籃子水果給你吧。”
“……哦。”護士小姐接過水果,“我幫你分給那些白血病兒童吧。”
“謝謝。”陸雅轉過身,孟霜霜叫住了她,冷笑著問:“要是司燃真像柏南箏在紙條里寫得那樣回來了,你該怎么辦?我真有點為你擔心。”
“她要是真回來,最高興的,就是我。”陸雅墨鏡下的那雙眼睛已經濕潤了,她吸吸鼻子,回頭道:“什么時候找到柏南箏,你告訴我一聲,她這樣,真是太可憐了。”
“不用你可憐她!管好你自己吧。”孟霜霜冷哼道。
待陸雅一走,孟霜霜就再次打開紙條,上面是柏南箏潦草的字體,公然寫著——
霜霜,我要和燃燃出去玩一段時間,你不要擔心,假期我已經請好了,這是我公寓的鑰匙,請你代為照顧我家的盆栽,回來請你吃飯。
柏南箏留。
孟霜霜看著看著,眼淚就嘩嘩的淌下來,這次柏南箏確實遭受了她從未遭受的打擊,剛才陸雅說得對,她不該一直縱容著柏南箏這樣,早就應該帶她去看醫生了,現在她遇上強X這種事情,內心定然十分脆弱,她一定是躲在哪里逃避現實,還拉上“司燃”一塊了。
有個護士見孟霜霜哭得難以自持,就透露說:“本來柏小姐不讓我說的,不過看你這么傷心,我就告訴你,你啊,放心好了,柏小姐跟另外一位長得挺好的小姐出去了,柏小姐住院后一直都沒怎么笑,但是和那位小姐走了的時候,笑得蠻開心的。”
“我看你是見鬼了吧,護士!”
“唉?你這人怎么這樣呢!我可是無神論者,什么鬼啊鬼的。”
“你就是見鬼了。”
“你不信就算了。”
“……那,那個小姐有沒有說她是誰?”孟霜霜擦干眼淚問。
“她沒說,我問過,她說,她是柏小姐交往很多年的女友。”
“……那是誰?……根本就沒有這號人!”孟霜霜立刻拿起手機,召集所有姐妹,挨個說:“老柏丟了,全城找人。”
就在柏南箏的圈內姐妹們震驚擔憂,荒腔走板得在雨都找尋柏南箏本人的蹤跡時,其實老柏本人正在小秀的小公寓里養八哥玩呢。
那八哥是小秀在夜市的小攤上買給柏南箏的,在小秀看來是價格不菲的好八哥,柏南箏不覺得,一路上盡說這個八哥如何如何不是名貴品種,如何如何不聰明,但回到公寓后,她還是非常小心的調養這只“面黃肌瘦”的八哥,喂水喂食,忙得不亦樂乎。
小秀在醫院的時候就承認了她對柏南箏的那晚的禽獸行徑,柏南箏撲倒在她懷里哭到夜里兩點多,然后就央求小秀帶她回家,小秀問柏南箏,你家在哪兒呢?柏南箏就說,你家就是我家,你想不負責任嗎?小秀說,負責任,我負責任,不負責任,我就不會回來的。
真帶回公寓里,小秀心里就不像在醫院那樣七上八下了,她望著柏南箏玩八哥的勁頭,就稱贊道:“你好像很會養八哥,它被你馴得服服帖帖的。”
“你不記……我以前養過六只八哥,全都送人了。”
“這么厲害?”小秀系著新買的圍裙,湊到柏南箏跟前,笑著說。
“我一直很厲害,只是你不看我厲害的地方。……”柏南箏捏捏小秀的鼻子,說:“晚飯做好了嗎?我都餓了?”
“做好了。我去拿碗筷。”小秀轉身而去,柏南箏伸了個懶腰,要是照她以前的脾氣,這種不是精裝修的小公寓她絕對不愿意進來踩下一個腳印,但是今天她進來了,還已經安然在這個狹小的空間里呆了八個多小時。
這八個多小時里,她只是掃了掃地,逗逗八哥,喝喝茶,和這個自稱是小秀實際上根本就是司燃的司燃閑聊,柏南箏真覺得這八哥小時過得太快了,咻得一下就沒了。
“你過來吃飯吧。”小秀敲了敲碗,柏南箏就歡快的跑過去,兩人面對面坐著,柏南箏看著兩菜一湯,她認真的嗅了嗅那湯水的味道……那依舊是司燃的味道。她拿起湯勺,舀了一碗湯,細心的捧在手心里。
小秀見柏南箏只是輕嗅,不是拿起湯匙來喝,就奇怪的問道:“你怎么不喝啊?”
“……我……”柏南箏鼻子一酸,她揉揉眼睛,說:“你知不知道,我等這碗湯,等了多久……我差點以為……真的,就在昨晚你沒出現之前,我差點就以為,這碗湯,我柏南箏這輩子就再也等不到了。”
“……”小秀覺得柏南箏能不計前嫌,還愿意和她做朋友,這本身就是一件需要很大勇氣的事情,見她用如此珍而重之的語氣說話,小秀有點手足無措了,她的雙眼也跟著紅了,開口道:“我和你說實話,柏南箏,我是偷渡來雨都的,我家在香港,我……我沒有身份證,我全身上下,就只有八萬多。以前,我在會所里面,是做那個的,你真的,愿意和我……”
還沒等小秀說完,柏南箏就答應道:“愿意,我愿意。”
“謝謝你。我來雨都,很多人都用那種眼光看著我。嗯,你放心,我以后不會做那種職業了,我……反正你的朋友孟小姐是知道的,就是她包了我,讓我來伺候你……”
“她總算做了一件好事,不過她真是個無可救藥的笨蛋。她們全都是。”柏南箏仰起頭,把那一碗湯灌了下去,小秀連忙叮囑道:“小心燙。”
一涌而下的湯水像是陳年的烈酒,那樣的沁人心脾,又是那樣的溫馨炫目,柏南箏喝完之后,就吃了一口小秀燒的紅燒肉,她咀嚼著說:“等過幾天,我帶你去辦身份證,我認識警察局的人。”
“……謝謝你。”
“你在會所里的事情,我和孟霜霜說一聲,幫你解決掉,以后,你就在雨都好好生活,好嗎?”柏南箏給小秀夾了一些菜,小秀扒了一口飯,點頭道:“謝謝你。”
“有酒嗎?”
“病人不能喝酒。”
“我的病好了,全都好了。”柏南箏又刮了一下小秀的鼻子,小秀摸摸后腦勺,“我還得上學呢,我都不識字。”
“……慢慢來。你能告訴我,你為什么要去那個設計學院嗎?那周圍有很多名校呢,你怎么就走回去……怎么去的?”柏南箏吸吸鼻子,吃了一口飯。
“那天,我看到那些學生的校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走到里面了。我沒機會念大學,所以特別羨慕那些女大學生。”
“哦。”柏南箏又吃了一口飯,又問:“到雨都來,在花期,你接過多少客?”
“男的就接過邱經理一個,就是他好心包了我的場,然后又把我轉給孟小姐。女的……就是你。”
“邱、經、理。那……”柏南箏嚼爛了一塊軟骨,小秀立刻說:“邱經理是好人,他有老婆的,只是要我表演了一下,沒真的做什么。”
“表、演?”柏南箏擦拭了兩下嘴唇,“行了,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別光顧著說話,好好吃飯。”柏南箏剔了剔牙齒,問:“你知道李記烤鴨是吧?”
“當然知道。”
“那你知道李記烤鴨的老板李冬梅嗎?”
“我……知道。”小秀猶豫著說。
“……我記得我在學校暈倒那天,正好李冬梅也在學校,你當時,見到她了嗎?”
“見到了。”小秀眨了眨眼睛,“后來,她還約我出去吃飯,她是個好人。”
“……呸!”柏南箏側過頭,扔掉牙簽兒,說:“小秀,以后不能和李冬梅來往。”
“……為什么?”
“人家是有女朋友的人,你和她來往,是想當第三者,破壞她們的感情嗎?”
“我沒想。”
“可人家李冬梅的女朋友會怎么想,聽我的話啊。”
“原來……她有女朋友。”
“蒙娜.斯皮爾斯。我反正聽說,等雨都的李記烤鴨上了軌道,她們倆就要回美國完婚了。”柏南箏摸了一下小秀的臉,“怎么,心里很失望?”
“沒有……我不知道她有女朋友,她也,沒告訴我。”
柏南箏笑了笑,“她當然不會告訴你,像她這種人,怎么會告訴你。吃飯啊?”
“不過,她確實是個好人。”
“我也沒說她十惡不赦,乖,吃飯,那種人,我們不用理她。”
小秀低頭吃了幾口飯,柏南箏就坐在桌子對面,看著她一口一口吃飯,就光是這么看著,柏南箏心里就跟被金幣填滿了一樣,美得閃閃發亮。
作者有話要說:我不知道E國長得什么樣,聽聞你要去E國時,我第一反應是很為你高興,第二個反應是深深的難過。
后知后覺的我,已經控制不了我的眼淚,截止到現在,我已經哭了不下七次。就連去看徐錚導演的《泰囧》時,唯一給我留下印象的也只是徐錚發的那條短信——【我迷路了】。
別看我一本正經的鼓勵你要堅定信念,出國多學點東西,攢點經驗也是為了以后好,愛情不是畔腳石,是可以為雙方各自發展提供power的,你應該要出國,你要認真準備雅思考試,出國,出國,按照你原先的努力和準備,換一個天地去生存生活,你一定會學到更多……其實我心里很難這么正直的想,但這些屁話也確實發自我的肺腑,為什么呢?我一沒事業基礎,撐死了也就是個普通工薪階層,我不是言戰;我二沒美貌身材,也就一個普通路人甲,三餐吃飽全家不愁的單身女,單這兩項,我就不可能對你說,親愛的,我什么也沒有,但我有一顆愛你的心,你別出國了,我們一起工作奔小康吧!真要那么說了,我估計我就真昏了頭。我三沒什么積蓄,連個廁所都買不起,我四沒……我好像只能做一點,像是早晨起床給你擠好牙膏,見面時給你買一支五塊錢的紅玫瑰這種事情……我五沒,六沒……好像暫時什么都沒。
我舍不得讓你去,越想就越舍不得。要是我再小女人一些,我就會對你說,出國有什么好,反正還不是要回國工作,你見過有幾個出國就定居在國外的!現在經濟危機這么嚴重,美國都撐不住在懸崖上亂晃,你出什么國?和我在一個城市工作生活,就委屈你了?……兩種說辭,兩種心態,截然不同,截然相反,會造成兩種結果,但我驚訝的發現,這兩種說辭,這兩種心態,都是因為我*你。
我能頭頭是道的分析你和我在分居兩國時會遭遇的種種不幸,還能想到我們會被這些不幸吞噬成何種模樣。最遭罪的是,我還是個編故事的作者,可想而知,我只要閉上眼睛,就能給你我勾畫出不少讓我支離破碎的故事。
我能怎么辦,只能哭。
昨晚上做夢,夢見你已經遠在E國,我在國內生病了,病床前一個人都木有,而你的問候卻要倒了八小時時差才像隔夜冷飯一般送到我的耳邊來,可謂晚景凄涼。
我要你,你卻不在。這是最基本的生活瑣事,而人們就經常被這些瑣事給打敗,我不知道我這種奇葩會不會被打敗,如果被打敗了,我真不知道會……
這可不行。于是我開始天真的想著,怎么才能和你一樣去E國了,查詢半天,愈顯迷茫,護照簽證是留學啊不是是工作啊英國沒有公司聘請我是探親旅游啊不是我想住兩年啊不行啊。我做這些好笑的揣測時,并不想告訴你,也覺得難以開口。
我又難過又憤怒又憂傷的心情并不僅僅來自于姑姑這部小說,也有來自于你的,還有來自我的身體狀況,還有來自我的逼婚狀態,還有來自我僅有的朋友全都要在今年結婚的現狀。
過了這一陣,我估計我就能沉下去。但是卡在現在這個點,我的眼淚就是控制不住的流下來,仿佛我做的任何一種選擇,都會讓我等待,每個人都在叫我等待,但是好像沒人能看出來,我已經等待不了了,要么now,要么never,以我從小到大的性格來說,我很有耐力,但偏偏到了這一年,我對自己說,不想再等待了,在過去漫長的等待時間里,我已經嘗夠了等待的滋味。
我媽媽下命令說,今年要找對象訂婚,處兩年就將我嫁出去,早日生下孩子,我未來婆婆不帶,她還年輕可以幫我帶。
你說,等我兩年,我就從E國回來,與你一生一世。
也有人說,你做你的工作,你過你的生活,給我兩年時間,我會讓你……
好像也有人說,你等我兩年,我考到你的城市的學校,然后我們……
更有人說……
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像個諷刺十足的笑話,突然間覺得這個世界上怎么會有那么多讓我等待的人呢?全都是騙人的,都是liar.我站在冰天雪地里,想大喊一聲,我不想等了!我要的,也就是實實在在的有一個屬于兩個人的房間,我要的,也就是實實在在的在我工作和寫作之后,能與這個人穿著拖鞋出去閑逛,買買水果,看看電影,我要的,也就是實實在在的在我偶爾十分難過時,你能讓我抱抱。
當我被一切逼急了時,我最常做的事情,是笑。但這一次,我卻哭得厲害,發自心臟最深處的想,瞧吧,可憐蟲,你的軟弱無能在此時畢露無遺。
在我最孤單最無助最辛苦最勞累的時候,我都可以一笑置之的繼續努力,然而恰恰是你,是一件簡單的出國小事成了導火索,讓我淚流不止。
我抱著我的茶杯,看著一些關于你我的照片,還有一些兒童不宜的對話……我不能不流淚。
自我開始喝中藥起,幾乎經常在夜半以淚洗面,不是為這哭,就是為那哭,我也許是被所有的所有打倒了,才變得這么愛哭。
就讓我再多哭幾個日日夜夜,把所有的溫存都哭盡。
我依然是一個人走在某條路上,依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