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司站在車前,筆直修長的身影,身上的白色長款風衣顏色儒雅,帶著一些泥塵,風吹過來衣袂翩飛,亞麻色的短髮在陽光下顯得柔和,輪廓分明的臉乾淨英氣,不染一絲塵埃,也沒有表情,眼眶微微泛著紅……
北堂司一下車,立刻有幾個黑衣人向前按住他。
北堂司咬了咬牙,一手揍開一個,一雙腳踢倒他們,沒有離開,徑自走到橋邊,望著下面沒有波瀾的湖面。
“少主。”有人恭敬的聲音傳來。
北堂司轉過眸,有人拉開一部跑車的車門,鳳炎鳴頎長的身影從車上下來,擡眸陰冷地望向他,臉上寒冽如冰。
鳳炎鳴渾身籠罩著一層陰霾。
高橋上橫著十幾部轎車,安靜得只剩下風聲……
看來鳳炎鳴是準備好了要他的命了……
望著站在橋邊的北堂司,鳳炎鳴冷著臉一步一步走向他,手上旋轉著一柄黑色的手槍,每一步伐都是沉重。
北堂司的臉上沒有畏懼,平靜地望著鳳炎鳴朝自己走過來。
一米開外。
鳳炎鳴停住了腳步,眼裡的寒光迫人,若獵豹一般,透著噬血的殺意,薄脣一翕一張,“你還有膽回到這裡來。”
他以爲他在這個時候早就逃之夭夭了,居然會自動送上門來。
北堂司捏著手裡的信紙,在橋邊更往上站了一些,平靜地望著鳳炎鳴,淡默地道,“解毒劑的配方我寫給沫沫了,她身上已經沒有H1BV12了,你可以把孩子救了。”
……
救孩子?!
聞言,鳳炎鳴的脣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舉起手中的槍打開保險,單手握住槍指向了北堂司。
這個時候北堂司來懺悔了?!這個時候北堂司來講解毒劑配方了?!
晚了!
他已經把自己和孩子都交易給了老頭子……沒有回頭的可能了,一切都來不及挽回了。
沒人有回頭路可以走,他鳳炎鳴不能,他北堂司也不可能再走回去。
“北堂司,我真後悔讓你活到今天。”
鳳炎鳴冷漠如冰的聲音從喉嚨裡滾出,帶著強烈的恨意。
時間彷彿靜止。
鳳炎鳴握住槍對準了他的心臟,北堂司面色很平靜,捏緊了手中的信紙,沒有害怕,沒有求饒,筆直地站著。
“砰——”安靜的高橋上響起一聲巨響的槍聲。
鳳炎鳴眼底沒有多餘的感情,只有恨。
北堂司修長的身形晃了晃,胸口的白色風衣被鮮血染透。
“砰——”
鳳炎鳴陰冷地盯著他,毫不猶豫地又補一槍。
北堂司身形再次一晃,痛楚從四肢百骸漫延開來,整個人仰頭往橋下栽去,五指一鬆,信紙若一隻紙鶴在藍天下飛舞,徐徐落下……
神志渙散。
天地間只剩下那一張飛揚的信紙。
像是小時候和殷小沫玩的紙飛機一樣,飛得高高的、遠遠的,在空中飛旋……
一切的一切,都彷彿回到了從前。
……
白色的風衣宛如綻放了一朵絢爛的花,鮮紅的顏色妖冶。
北堂司重重地沉入湖中,鮮血染紅湖水。
湖水迷住他的眼睛……
“沫沫,今後的每一年,我們都在一起過生日,你的,我的,都在一起。”
“好,我們以後一起過。”
“說話要算數(shù),不能變哦!”
“當然了,就算你走了,我都會去把你抓回來,把你綁在我身邊,看你還怎麼跑。”
……
那一年,他們縮在窄小的公寓裡,對著一個小小的生
日蛋糕許著願……當時的殷小沫臉上的笑容是那麼可愛,眼睛那麼明亮……
她笑起來眼角彎起的弧度,笑起來時彎彎的脣角,笑起來時眼裡映著的他……
就好像近在眼前……
“好。”
北堂司無聲地張嘴,伸手想抓住些什麼,最終什麼都沒有抓住……冰涼的湖水襲~捲了他。
如果還有來生的話,他哪都不會去了,就陪在她身邊,陪她過每一個生日。
……
鳳炎鳴冷著臉走到橋邊,望著那一抹鮮紅的湖水,看著一張信紙緩緩落到湖面上。
若一葉扁舟。
鳳炎鳴的目光黯下來,轉身大步離開,高橋上身影冷漠……
…………
“少爺……”
鳳炎鳴的車隊剛剛離開,一個跑車就停在剛剛北堂司掉落的地方!
車上飛快的跑下一個身影,那個身影在看到地面上的鮮血時頓時雙眼一凜,下一秒,毫不猶豫的翻身掉下去……
…………
海邊的白色別墅裡——
鳳心暖丟東西已經丟得入了魔,大半天都沒有消停過,把別墅里弄得一片狼籍。
“砰。”
一聲沉重的響聲響起,殷小沫轉過頭就見本來在丟東西砸東西的鳳心暖突然倒在了地上。
突如其來的倒下。
“你怎麼了?”殷小沫走過去問道。
“呃……啊……”樑暖暖痛苦地蜷縮在地上,臉上的汗水和淚水分不清楚,手按著自己的大腦,非常痛苦的樣子……
殷小沫滿臉的不知所措,她沒有聽過,鳳心暖有什麼隱疾啊!
殷小沫驚慌的大喊,“郝伯叫救護車!快叫救護車!”
“哦,好……”郝伯錯愕地應了一聲,連忙打電話呼救。
醫(yī)院裡,醫(yī)生護士們飛快地推著鳳心暖進手術室,鳳心暖痛苦地皺著眉,手慌亂地亂抓著什麼,最後抓到了殷小沫的手。
殷小沫看著自己的手手被她緊緊抓住,一時間也不懂該如何,“會沒事的,你別害怕……”
“阿司……阿司……”
鳳心暖喃喃著北堂司的名字。
殷小沫愣了下,鳳心暖把她當成了北堂司……
“家人留在這裡等就可以了。”
護士將她和郝伯攔在外面,鳳心暖被推進急救室前手還緊緊攥著她,死死地,不肯鬆開,最後是醫(yī)生用力將鳳心暖的手拔開……
“砰——”
急救室的門被重重地關上。
殷小沫呆呆地看著兩扇門將鳳心暖隔絕在裡邊,鳳心暖眼裡的那種無助、那種絕望……
殷小沫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她的手被剛剛鳳心暖用力的抓紅了,可是,鳳心暖痛苦的樣子,不斷的在腦海裡重複。
“病人大腦需要做開顱手術,請問家屬在嗎?”
急救室裡,一位護士拿著手術同意書走出來焦急的問著。
“開顱?”殷小沫有些震驚,“她得了什麼病?”
“腦瘤,她沒有告訴過你們嗎?”護士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腦瘤?”殷小沫吃驚的重複,鳳心暖竟然得了腦瘤?北堂司知道嗎?
“你是家屬嗎?是的話趕緊簽字,不是就趕緊聯(lián)繫家屬!”
“我來籤。”殷小沫直接接過紙章,在上面簽下自己的名字。
她知道,她沒有資格籤這個字,但是,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鳳心暖死在自己面前!
看著護士進去的身影,殷小沫覺得心口突然好亂好亂。
好像會發(fā)生什麼事一樣,突然一種莫名的預感,讓殷小沫的手探向自己的心口,然後便
急切地跑了出去。
如逃命一樣。
郝伯在她身後喊,“小姐你去哪裡?”
去哪裡?
她也不知道……她只是突然覺得心裡很亂、很亂……
跑出醫(yī)院大樓,殷小沫站在那兒,呆滯地望著周圍,剔透的藍天在她頭頂旋轉著,醫(yī)院鮮紅的“十”字在她面前不斷放大,凌亂了她的腦袋。
纖長的手按住自己心跳奇怪的心口,明明空氣是充足的,可殷小沫感覺到了窒息,喘不過氣來。
“小姐,你沒事吧?”有人走過關切地問道。
“沒事,謝謝。”殷小沫搖了搖頭。
那人奇怪地瞥她一眼離開,一個人傻愣愣的站在路口,還叫沒事?!
殷小沫站在原地,呆呆地望著周圍,忽然一些折得歪歪扭扭的紙飛機從天上緩緩落下來,飄在空中盤旋……
殷小沫擡起頭望過去,只見陽臺上,兩個穿著病號服的小朋友在放紙飛機。
紙飛機在醫(yī)院大樓前飄落下很多。
殷小沫的目光凝結在那兩個孩子身上,記憶在交錯,畫面重疊……
“沫沫,好看嗎?”
“好看,我還想要綠色和黃色的紙飛機……”
“好,我給你折。”
“阿司你真好。”
……
心,忽然之間像被割了一個大口子,鮮血汩汩而出,疼痛宣泄而出。
攤開手掌,一隻淺黃色的紙飛機落在她的掌心,殷小沫呼吸艱難。
“小姐,小姐……”郝伯從醫(yī)院裡皺著眉頭跑出來,失去一貫的禮儀,腳步有些慌亂。
殷小沫轉過眸看向他。
郝伯猶疑半晌,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搖頭說道,“好像是手術不能進行了,剛剛來了一批人想要直接將人帶走了。”
……
帶走了?難道是鳳家的人?
……
“小姐,我們該怎麼辦?我們去看看嗎?”郝伯猶豫的問著。
“阿司呢?”殷小沫聲音沙啞地問道,“他去哪了?”
“不知道。”郝伯搖頭。
不知道……
留下一個妻子,留下一張解毒劑的配方,他人……去了哪裡?
殷小沫仰起頭,陽光刺進眼裡,紙飛機在空中飛翔,緩緩飄落,墜落到她的臉上。
微微的刺疼,無限地延長……
……
殷小沫站起來跟著郝伯走進醫(yī)院,醫(yī)院的電視里正在播放北堂集團正式宣告破產的新聞,北堂景雲和北堂司的視頻資料被一一放出,最後停格在北堂集團大商場,貼上了封條。
“北堂集團聲名顯赫,卻一夜間宣告破產,北堂父子消失得無影無蹤、下落不明。”
記者站在大商場前面指著上面的封條說道,“這裡是全中國最大的商場,隸屬北堂集團,名噪一時,開業(yè)當天涌進無數(shù)人流,甚至引至交通癱瘓,可謂是繁華鼎盛,而現(xiàn)在……隨著他們的破產,這裡的商場也無人問津。”記者的聲音是帶著惋惜的。
醫(yī)院裡很多人都在圍著電視觀看,不時發(fā)出嘖嘖的聲音。
“北堂集團的迅速沒落令行內外人士都感到不解,這或許將成爲一個永遠都解不開的謎。”記者繼續(xù)播報著。
沒落……
無人問津。
殷小沫像看到了小時候報紙對自己和自己的家人的報道,一個曾在行業(yè)內引起無數(shù)關注、製造無數(shù)傳奇的北堂集團就這麼沒落了……
除了一時的報道……不會剩下任何的痕跡。
就好像……從來沒存在這個世界上一樣。
“小姐……別看了。”郝伯嘆息著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