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干人等急速回宮,忙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慕容熙。
正在和慕天云淺酌的慕容熙聽了,心里覺得甚是歡喜。可轉念一想,這件事也太順利了,順利得讓人有幾分不安。
慕容熙臉色微變,道:“可曾去那斷崖下查看?”
一干人等面面相覷,這個還真沒有。可人從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還能有活命的機會不成?
慕容熙捏緊了手中的杯子,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尸。”若是見不到沅天洛的尸體,他難以放心。畢竟,和沅族暗影暗中斗了這么多年,如此兇險的境況怎么會沒有沅族暗影的身影呢?
想到此處,慕容熙開口問道:“一路上,可有其他人靠近過馬車?”
眾人搖了搖頭,為首的那人開口道:“陛下此前早就交代過,我等自是不敢怠慢。一路上時刻注意著馬車周圍的動靜,可一路上,絕對沒有任何人靠近過。”
慕容熙不放心,又問了一句:“你能確定坐上馬車的就是公主本人嗎?”
“能,卑職用性命擔保,坐上馬車的就是公主殿下本人,絕無差錯。”
如此說來,眼下他只需要在宮中等著看沅天洛的尸體就可以了。盤問了這許久,慕容熙終是心安了,道:“既是如此,爾等速去找回公主的尸體。公主金枝玉葉,乃是千金之軀,豈可暴尸于荒野之中,要帶回來好好安葬才是。”
一干人等領命離去。
慕容熙自是喜不自勝,喜形于色的他沒有注意到,對面的慕天云滿面悲戚,端起滿滿一杯酒一飲而盡。爾后,慕天云放下杯子,道:“父皇,兒臣不勝酒力,先行告退。”
慕容熙點了點頭,答應了。畢竟,兒子是他的心頭肉,他可不想讓兒子看見血糊糊的尸體,要是嚇到了可怎么好?
慕天云起身離開,背過臉后終是有一滴淚順著臉頰緩緩流下。那個聰慧的女子,真的死了么?她死了,他執掌天下便再也沒有了任何阻力,他該高興不是嗎?為什么他卻是怎么也高興不起來?為什么心里最隱秘的角落里卻似扎了一根針般的疼痛不止?這些,是為什么呢?
慕天云回到自己的寢宮,頹然地倒在軟榻上,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之中。
而前去青梧寺附近搜尋沅天洛尸體的一干人等,浩浩蕩蕩朝著那懸崖的方向行進。還沒等到懸崖邊,他們就看到有一輛馬車停在前面。
眾人對望一眼,眼神中的疑問顯露無遺。這馬車,不正是方才掉下懸崖的那輛馬車嗎?怎么會出現在這里?莫不是有什么貓膩?
眾人提劍出鞘,步步靠近橫在路中央的馬車。隨著距離一步步縮小,眾人握劍的力度漸漸加大。
突然,馬車的車簾被人從里面挑開。眾人慌忙止住了腳步,攥緊了手中的劍,緊張地朝馬車內看。
只見沅天洛挑簾而出,站在馬車上,看到眾人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怒道:“馬車行到這里就把本公主晾在這兒,是嫌你們命長不是?”
眾人更是不解,他們明明看到公主坐的那輛馬車被那匹馬帶下了懸崖,現在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為首的那人慌亂之下驚叫出口:“你……你是人是鬼?”
其余的人慌忙朝著地上看去,映著明亮的陽光,地上的那個人影兒清晰無比。
既然有影子,那么就不是鬼。
沅天洛冷眼看著眾人,道:“再在這里胡言亂語,本公主決不輕饒。今日本公主出宮,是為了去青梧寺祈福。爾等已經耽誤了這許久,若是再耽擱下去,誤了時辰,本公主絕不輕饒。”
這些人幾乎都是慕容熙的人,原本是聽不進沅天洛的話的。可是今天發生的這件事實在是太邪性了,讓他們都有些害怕。再說了,陛下還巴巴地等著他們把沅天洛的尸體帶回去呢。現在可好,沅天洛好好地待在馬車里,連一根頭發絲兒都沒傷著。若是現在回去,一定落不到什么好。倒不如先來個緩兵之計,先護送沅天洛上山,途中再伺機下手。另外,再派人去那懸崖底下看一看,到底是個什么情況。如此一來,才好向陛下交代。
打定主意后,為首的那人下令按規制隨侍在馬車前后,緩緩上山。爾后再交代身手好的幾個手下,去懸崖底下看個究竟。早已坐在馬車中的沅天洛聽到外面的動靜,嘴角揚起一絲得意的笑。
不多時,便到了青梧寺。寺門口,自有住持前來迎候。一應祈福的事宜辦好之后,便又重整行裝,開始下山。
一走上下山的路,為首的那人就笑了。原先去懸崖下查看的人已經回來了,奇怪的是他們說懸崖下什么也沒有。可眼下他顧不上這個,上山的時候,他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出手,那在下山的途中,就不得不動手了。若不然,回去之后,沒辦法向陛下交差,他自己這條命只怕是保不住了。
打定主意后,為首的那人一直注意著路上的動靜。眼看著進了一片密林,離原先馬車掉落的懸崖很近。他打定主意,就在這片密林中解決沅天洛。爾后,再把沅天洛扔下懸崖,再下去找回來。這樣,之前稟告陛下的那些話在陛下看來,也就算不得是假話了。
眾人完全進了林子之后,為首的那人朝著自己的手下使了使眼色,暗示開始動手。眾人齊齊圍攏到馬車跟前,準備結果了沅天洛的性命。
奇怪的是,最先聚攏到馬車周圍的那些人竟齊齊轉過身來,背對著馬車,眼神森冷的看著其他人。爾后身子在這些人中間來回穿梭,不多時,其他人還沒弄清怎么回事,就齊齊定在原地。眼珠還會轉動,耳朵也能聽到聲音,大腦也會思考,只是身體怎么也動不了了。
他們驚詫地看著向他們出手的人,恰在這時,馬車旁邊有一人掀開車簾,沅天洛從里面緩步而出。她站在馬車上,看著驚訝的眾人,冷聲道:“想要本公主的命,下輩子吧。”
說著,她看向剛才挑起門簾的那人,道:“動手吧。”說完之后,一彎腰便進了馬車之中。
不多時,方才挑車簾的那人挑開簾子走了進來。
沅天洛見了,道:“事情都辦好了?”
來人正是洛如初,他俊眉一挑,得意之色盡顯,道:“那是自然。”言外之意是,有我洛如初在,你沅天洛有什么好擔心的。
沅天洛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原先沉穩寡言的洛如初,現在怎么也學得跟百里奚和一個樣子了呢?
洛如初被她瞪得心里一慌,忙收斂了臉上的得意,道:“慕容熙的那些人我已經著人帶去安全的地方關押起來,也已經讓咱們的人易容成了他們的樣子。至于回去怎么回話,我也已經交代好了。這一次,只怕是慕容熙又要暴怒了。”
沅天洛莞爾一笑,道:“這就叫偷雞不成蝕把米,誰讓他慕容熙先想著害我呢。若不然,我還找不到機會換掉他這么多人。他這是生生要把機會送到我跟前來呢,機會既然都送來了,我若是不接著,豈不是太不識抬舉了?”
昨日,李公公走后,她和洛如初一打照面,就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慕容熙會對她不利是肯定的,可是為了一擊即中,置她于死地,慕容熙一定會派出自己的心腹。而且,數量不會少。若是能一舉拿下這些人,對于以后的事情只會有益無害。經過一番謀劃,此事終于成了。
一干人等浩浩蕩蕩地走向了皇宮的方向。
早已等在御書房的慕容熙得到了宮門口的人傳來的消息,驚得睜大了眼睛。怎么會這樣?他一心等著手下把沅天洛的尸體帶回來,可宮門口的人怎么就說隊伍中還有一輛馬車呢?從懸崖上摔下去,馬車絕對沒有完好的可能啊。馬車好好的,是不是沅天洛也是毫發未損?
慕容熙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到了殿外的宮道之上,看向正從不遠處徐徐而來的隊伍。
眾人見是慕容熙,齊齊跪倒。
慕容熙像沒看見他們似的,直直地看向那馬車。像是和他作對似的,那馬車紋絲未動。慕容熙心中先是一驚,爾后有點竊喜,看來這馬車里面是沅天洛的尸體了。
慕容熙看向跪在最前面的人,道:“公主的面容可還完好?”
那人噤若寒蟬,訥訥道:“回陛下,公主殿下毫發未損,還……還活著。”
慕容熙只覺得腦袋“嗡”的一下,耳邊始終回響著這句話。合著他這是空歡喜了一上午,沅天洛并沒有死。可沅天洛在馬車里,怎么不下來向他行禮呢,真是豈有此理?
慕容熙氣急,彎腰抽出侍衛的佩劍,一步步走向馬車,舉劍就要朝馬車內砍去。
恰在這時,“刺啦”一聲,馬車的頂布被人從里面挑破,從里面躍出兩個人,掠過慕容熙的頭頂,復又一躍而起,幾個起落之間,便不見了蹤跡。
慕容熙驚在當場,反應過來之后慌忙回頭看,哪里還有沅天洛的身影?
慕容熙怒火沖天,提著劍指向為首的那人,道:“這是怎么回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