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時候,范燦將自己的發現原原委委地告知于清。最后道:
“我們走吧,別打草驚蛇,耽誤人家捉賊!若我們在此,兇手只怕會另出狠招!”
于清看看身后不遠處被苗桑二人跟著的司徒芙,輕輕點了點頭:
“司徒大俠夫妻疏于藥理,玉碎一毒有極為罕見,他們對毒物不知情,才會導致傷勢耽誤;這次有師兄的提醒,以后定會倍加小心,想必不會為賊人所趁!”
兩人邊說邊談,不一會司徒芙追了上來,抱住于清的胳膊,戀戀不舍道:
“清姑娘,你此去眼睛需要多少日子啊?回洛陽的時候一定要來看我!”
“小妹遵命!”于清笑道,“只要姐姐不嫌我煩,小妹一定帶著師兄來!”
范燦聞言,嘿嘿直笑;司徒芙其實對范燦頗為感激,不過姑娘不想表現出來,只是狠狠瞪了他幾眼,不滿道:
“這個家伙吃的多,喝得多!把我給妹妹準備的好吃的都給吃啦。也不知道他的肚子是什么做的,和牛似的!”
范燦只當沒聽見,把頭扭向一邊,不住地贊嘆飛星嶺景色優美。
“還有,這家伙打架忒菜啦!”司徒芙小拳頭對著范燦背后比了比,“竟然被我一腳踹飛,真不明白神醫前輩為啥要讓他保護妹妹,偏偏把小玉妹妹這么一個大高手放在洛陽!萬一路上遇到危險怎么辦?”
司徒芙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啊的一聲大叫出來,攔住于清的去路,嚴肅道:
“清姑娘,此去眼睛雖然不遠,但是一路之上賊人不少,我陪你去吧!等把你安全送到眼睛,我再趕回來!”
于清一陣感動,握著她的手,搖了搖頭,謝道:
“姐姐好意,妹妹心領;司徒大俠傷勢未愈,姐姐不可遠離;若是因為妹妹讓姐姐擔上不孝的罪名,可就是大大的罪過!再說,我師兄妹二人一向與人為善,很少得罪什么人,應該不會被人欺負!師兄功夫雖然不濟,對付一般的人還是可以的!”
“哼!”司徒芙輕哼一聲,“葛大通他們這群混蛋,竟敢得罪妹妹。等爹爹傷好之后,一定好好的懲罰他們!”
司徒芙已經從李克明等人那里知道了昨晚發生的事,女俠極為不滿,若非于清攔著,只怕當時就要同門刀劍相向。
“妹妹,等爹爹傷好之后,我就趕去洛陽,找那個叫朱望的家伙算賬,一定讓他知道我柳葉劍的厲害!”
范燦背負雙手,強忍笑意;于清扯著司徒芙的手,輕笑道:
“姐姐,你可是把那位號稱天下第一狂刀的朱大俠給嚇壞嘍!據師兄說,朱大俠吃飯睡覺都極其警惕,都是和衣而臥,只怕姐姐突然殺到門前,將他打的落花流水;那個時候,狂云刀一世英名煙消云散,世間只有柳葉劍司徒芙女俠笑傲江湖!我等小女子定然會揚眉吐氣!”
司徒芙嘻嘻一笑,傲然道:
“甭管他是狂云刀還是傻云刀,遇上姑奶奶就是他倒霉;惹上姑奶奶更是他自找的!竟然打傷爹爹,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宣布。朱望死定了!”
范燦聞言,暗暗為朱望祈禱。
很快就到了山腳下,范燦于清讓司徒芙等人回去,司徒小姐又是一陣依依不舍。
待范燦兩人趕回小鎮客棧時,客棧里外圍滿了人,都是聞小神醫之名而來;范燦再一次感受到于清在整個天下的巨大威望,暗自嘆息無知:
“我以前怎么就沒聽過師妹的名頭呢?茶杯,真是茶杯啊!”
來人之中不少病人傷者,范燦二人見狀,將客棧暫時作為醫館,忙活了整個一個下午,直到很晚才停下來;小店老板自然不會有絲毫的怠慢,早早地就為兩人準備好了晚飯。
吃過晚飯后,兩人向掌柜的道謝,連夜離開飛星鎮,辨明方向,繼續向燕京城進發!
***
明媚月色下,飛星鎮去往滄州城的大路上,兩個人影聯袂趕路,腳步輕盈,去勢極快。這副情形若是給人看到定然驚訝不已,嬌弱的女神醫于清忙活了一天,趕路時竟然沒有絲毫的遲滯,而且步子不在同行的范燦之下!
幸好范燦知道師妹身負極高明的功夫,否則的話一定會睜大眼睛張大嘴,怔怔地盯著師妹發呆。一個時辰后,兩人已在飛星鎮五十里開外。
“師妹,你若是累的話,我們歇歇再走不遲!”范燦抹了抹額頭的汗。說道。
“我不累,”于清面色改色,從范燦背上接過包袱,輕輕笑道,“我若是累的話,就讓師兄背我,好不好?”
“咳咳!”范燦差點摔倒在地。
“怎么啦?師兄不樂意?”于清緊走幾步,到了范燦身邊,歪著腦袋問。
范燦連連搖頭否認:
“哪會呢?師兄背師妹是天經地義的事,再說師妹這么漂亮,我求之不得呢!”
“想的美!”于清小鼻子皺了皺,“出了一身汗,我才不讓你背哩!”
“咦!這還沒到六月呢!”范燦詫異地看了看師妹,又看了看皎潔的月亮,一臉的不解。
“關六月什么事?”于清走到范燦前面,張開雙臂攔住去路,“哼哼!若是不給我說清楚,看姑娘今天不大義滅親!”
“咳咳,六月*光明媚,鳥語花香,風和日麗,天高氣爽,真是一個好季節!”范燦打著哈哈。就要繞道而行。
“哼哼,避重就輕,胡說八道,欺負師妹,”于清不屈不撓,穩穩地攔在范燦前頭,寸步不讓,“若是讓師娘知道,某人的屁股非開花不可!”
范燦面色一變,趕忙道:
“小妮子不要胡說,千萬不要誤解師兄的意思!”
“誤解了么?女人的臉。六月的天!當我不懂嗎?”于清狠狠地擰了范燦一把,輕哼道,“我只比某人小了一個時辰而已,而且這個時辰是天黑的時候!”
范燦被人說破,反倒不急了,笑道:
“小妮子,一會嚷著讓師兄背,一會說師兄占你便宜!你讓師兄怎么辦?”
“我管你怎么辦!”于清面不改色,轉身當先走去,“反正你是師兄,想怎么辦就怎么辦!”
范燦連忙跟上,和師妹并肩而行:
“小妮子,你生氣啦?”
“噗!”于清突然笑了出來,“生氣啦!被師兄氣到了!”
佳人在月光下泛著清輝,比之楚月少了份圣潔,卻將嬌俏意境發揮到了極致,讓人砰然心動;范燦在側看去,時而朦朧,如月宮仙子降臨人間;時而真實,似人間精靈游戲紅塵。
“師妹到底是個什么樣子?”對于清了解的越深,范燦越覺得這個師妹是上天的寵兒。
“不許老盯著我看!”于清玉手遮住范燦的眼睛,嬌嗔道。
“嘿嘿!誰也阻擋不了我欣賞美的眼睛!”范燦讓過玉手,道貌岸然說。
“嘻嘻,既然如此!本姑娘就要替天行道,好好地教訓一下師兄這個違背非禮勿視原則的家伙!看掌!”
“好男不和女斗,我躲!”范燦撒腿就跑!
“哪里跑?”于清立刻追了上去。
一時間歡聲笑語彌漫了整個田野。
“師妹,有人來了!”范燦做了個安靜的手勢,示意身后有動靜。
于清抱著范燦的胳膊,一副猴兒樣,將范燦扯到路邊,往后看去。
不多時,兩人的來路上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在夜里傳出老遠;借著月色望來路望去,七匹快馬如風而來。
兩人對望一眼,并未躲開。
七個斜背長劍的黑衣人飛馬而來,到了兩人立身處,飛身下馬。將兩人圍在中間。
“好重的殺氣!”范燦微微皺眉。
于清面不改色,靜靜地看著來人。
雙方都沉默不語,就這么對峙了半柱香的時間,為首一個瘦削的黑衣人突然冷笑道:
“今日一見,女神醫果然名不虛傳!”
“你是何人?”于清淡淡問道。
“我們是何人與你無關,你不需要知道!”黑衣人說話之間有些狠厲。
“我可以說閣下是畏手畏腳的鼠輩么?”于清面不改色。
“我兄弟夜晚行動,本就是做的是見不得人的買賣,隨便姑娘怎么稱呼!”黑衣人毫不在意,語氣突然一狠,“只是我希望姑娘這么稱呼之后,能回答我兩個問題!”
“我為什么要回答一個不敢見人的人的問話?”于清對于這些不速之客冷漠的很。
“就憑我手中的劍!”那人長劍出鞘,其余六人也同樣拔劍,長劍在月光下泛著寒光,殺氣逼人,“若姑娘有心不配合,休怪我們無情,只怕姑娘和令師兄看不到明日的太陽!”
范燦感受到這些人帶來的巨大威脅,已經悄悄將短匕握在手中,與于清背對背而立。
“閣下從何處來?”于清淡淡問道,“回答我的問題后,你可以提問!”
那人微微一怒,冷冷答道:
“我等從天上來!”
“七星么?”于清淡淡問道,“閣下所來何事?”
那人聽于清道破了自己的身份,又驚又怒,身上的殺氣更重:
“第一個問題,你們此去燕京城有何目的?”
“龍門鏢局宋老夫人舊疾復發,趙大俠向家師求救,我師命我二人前去相助!”于清并未隱瞞,淡淡道。
“第二個……”黑衣人稍稍松了口氣,正要問第二個問題。
“客棧掌柜現在如何?”于清仿佛沒聽到黑衣人說話,聲音不大,卻傳入每個人的耳朵。
“你……”黑衣人話被打斷,十分不快。
“回答我的問題!”于清猛然喝道,把范燦和七個黑衣人全嚇了一跳。
“哈哈!”黑衣人頭領愣怔一會,突然哈哈大笑,“你說那些廢物能怎么樣?留他何用?”
“你很心虛!”于清的語氣恢復平靜,“高掌柜死了沒有?”
“大卸八塊,剜心掏肺!”黑衣人一字一頓道。
范燦聞言,勃然大怒,就要將這群人斬殺干凈;卻聽耳旁傳來于清細微的阻止聲:
“切勿亂動!”
范燦劍眉倒豎,強壓怒氣。
這七名七星樓的殺手深不可測,況且這是荒郊野外,兩人不能與之硬拼。
黑人狂妄地大笑著,似乎極為得意,夜梟一般的聲音,尖銳刺耳,奪人心魄,傳出老遠去。
“該你問了!”于清提醒道。
黑衣人的笑聲戛然而止。
“第二個問題,我們的十七名同伴哪里去了?”
“死了!”于清淡淡道,“洛陽西郊十六人,竹林外一人,都已魂歸大地!”
“怎么死的?”黑衣人暴怒,踏步上前。
“你有狐臭,離我遠點!”于清輕叱道。
“你……”黑衣人被于清說的沒有了脾氣。
“害人終害己!”于清輕輕閉上眼睛,“他們不仁在前,自然不能怨恨我們不義!”
“是你們動手殺死了他們?”黑衣人驚駭不已,“你會武功?”
于清不予理會,只道:
“第三個問題,為什么要襲擊我和師兄?”
“你們的命可以換錢!”黑衣人有些按捺不住憤怒。
“第四個問題,換誰的錢?”
“你們沒必要知道,你們只需知道血債血償就可以了!”黑衣人凄厲地笑著,正要揮動長劍將二人碎尸萬段,“殺了他們!”
“你也要知道血債血償!”于清淡淡道,“師兄,我們走!”
小神醫扯著范燦就要離開,范燦已經做好了戰斗的準備;聽著兩人奇怪的對話,尚未反應過來:
“師妹,這……”
七個黑衣人全身殺氣正盛,突然全部一滯,猝然到底,驚駭地看著于清:
“你……你……”
范燦驚詫,于清依舊淡然:
“血債血償,你們不該傷害無辜百姓!”
那黑衣頭領倒在地上,不甘吼道:
“你竟然用毒!”
“不要和我講理,你們不配!”于清啐了一口,臉上露出了厭惡的表情,“你可知我師娘嫁于我師之前在江湖上的稱號?”
黑衣人眼前一亮,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毒手仙娘,天下第一用毒高手!”
七星樓七大殺手從氣勢洶洶到偃旗息鼓,前后不到半柱香時間。
形勢變化太快,范燦尚未反應過來,只是傻乎乎地被于清扯著往前走。
“此毒名曰回頭是岸,不會要你們的性命,但是半個時辰后你們將武功盡失,不可與人動手!你們手上沾了太多的血,所以見血必死!希望你們好自為之!”
于清的話漸漸地消散在夜空中。
過了好久,范燦才如夢初醒,長長地舒了口氣:
“師妹,這……這……太那啥了吧!”
“殘忍是吧?”于清淡淡道,“他們將人大卸八塊時可沒有想過殘忍二字!”
范燦感覺到于清內心深處的那股憤怒,連連搖頭道:
“師妹誤會,此等敗類九死難恕!不知師妹為何要留他們性命?”
“暫時不想殺人而已!”于清說著,突然奔到路邊,大口大口吐了起來。
范燦趕忙上前輕浮伊人玉背,于清吐完已是淚流滿面,一下子撲到范燦懷里,嗚咽道:
“為什么?為什么?他們為什么要濫殺無辜?”
范燦知道于清對包掌柜之死心懷愧疚,從意識就在壓制自己的情緒——其實他又何嘗不是呢?將哭的像個小孩子似的師妹抱在懷里,輕輕撫著玉人螓首,輕嘆道:
“子不殺伯仁,伯仁因子而死;我們的突然離開導致包掌柜遭厄,實屬意外之事;但人死不能復生,且師妹已經為其報仇,也算是進了一份心吧!”
范燦說著,轉身將師妹背在背上,慢慢地向前走去。
于清抽噎許久,將范燦的肩上的衣服沾濕大半。
范燦見過遼東雙魔在陳一鳴家里肆意屠戮的情形,也見過七星樓門下殺人如草芥的行為,后又經過生死之戰,已經慢慢習慣了這等慘無人道的殺戮;雖然心中的憤怒可以燎天,卻全被他壓了下去。
“師妹,我們已經被人盯上了,是不是要換個路線?”范燦輕聲問道。
于清臉上帶著淚痕,聲音尚待幾分沙啞:
“蕭姐姐說,殺手完不成任務會被懲罰,而且武功是殺手的根本——那些人不會再來了,他們肯定會自殺的!——師兄,我是不是有點殘忍?”
范燦用頭發蹭了蹭師妹的臉,示意她不要亂想:
“他們本就當死!留下他們才是錯誤,或許他們會去害更多的人!”
“更多的人……”于清喃喃說著,突然從范燦背上跳下來,“師兄,你去把他們殺了!這些人不會輕易自殺,他們是頂級的殺手!”
范燦見她面色嚴肅,明白她的意思,道了聲小心,朝來路趕去。
不多時,范燦重新返回,身上多了些血腥的味道,嘆道:
“他們果然不甘心!”
于清不語,靜聽范燦繼續:
“實在不明白是什么人非得置我們倆于死地!”
于清默然,過了一會,小神醫突然開口:
“師兄,你可知師父派我們此去燕京的真正目的?”
范燦微微詫異,他早就覺察到了不對勁;只是于清不說,他就沒問;此刻聽她提起,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我們此去實際是應蝶谷上官紅顏姑娘之邀!”
“蝶谷?上官紅顏?”范燦愣愣地看著于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