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生血玉,百年尸免腐,以龍血喂養,魂魄再生。
人跡罕見的大蒼山,山腳樹木蔥翠,花香四溢、彩蝶紛飛。順著蜿蜒的山路一路向上,那終年不化的冰雪似乎已經在這高聳的山峰上存在了很久。
寒冷的山洞里,男子修長的身影已不再挺拔,清冷俊美的臉龐一片蒼白,他單膝跪在一具白玉棺前,棺中女子面色紅潤,就如同睡著了一般,她雙手交疊置于胸前,手掌下隱隱露出一塊巴掌大的血玉來。
男子面容冷峻,看向女子的眼神卻盡是溫柔而又滿含著希望,伸手取過一只白玉碗,鋒利的匕首狠狠地劃過早已被劃傷過無數次的手腕,鮮血噴涌而出流入了玉碗中,輕柔的拿過女子胸前的血玉放入了將已滿溢的鮮血里。
不到片刻血玉就將碗中鮮血吸了個干干凈凈,妖異的殷紅色更加強烈。
洞外響起了整齊的腳步聲,領先的女子云鬢花顏風姿綽約,身著淡紫色及地長裙,步履珊珊,款款而來。
男子理也不理,包扎好手腕上的傷口,將吸凈了鮮血的血玉重新放回了棺中女子的手掌下。
紫裙女子在他身后站定,施了一禮道:“殿下,王上找您找得很是辛苦,您該回去了。”
男子聲音冷冽如冰:“我說過不要找我,你帶這么多人來驚擾到羽莫了。”
紫裙女子毫不掩飾眼里的嫉妒,恨恨地冷笑:“可她已經死了,而且還是被殿下您給逼死的。”忽又掩嘴一笑:“只是可惜呀,她到死都未曾見過您這么深情款款的樣子呢。”
尖銳的話語像刀子劃過扶邑的心,臉色更顯蒼白,雙手微微發抖。
此時紫裙女子方才發覺扶邑似乎有些異常,嫵媚的眼睛飄過羽莫的手掌,那剛剛吸了人血的血玉格外扎眼。
女子悲憤大笑:“你為了一個死人拋了這垂手可得的天下,棄了我與你之間的情分,現在竟然連命也不要了么?”
扶邑緘默不語,更不看她。
女子一揮手,身后訓練有素的武士迅速圍在扶邑身側,低首齊聲道:“殿下,王上命屬下們接您回宮,請殿下不要為難屬下們。”
扶邑此刻方才站起身來,淡然說道:“怎么?想拿我?”
武士們驚惶跪下,齊聲答道:“屬下不敢!”
扶邑冷哼一聲:“還不快滾!”
可這些武士得了王上圣意要帶他回去,哪里敢走,只好一動不動的跪在那兒。
紫裙女子叱責道:“王上旨意你們不聽么?請殿下回宮。”
武士們誠惶誠恐的站起來:“殿下,屬下們得罪了,請殿下恕罪。”語畢,走上前來兩名武士,一人一邊按住了扶邑雙肩。
扶邑兩肩一沉,雙掌反手如刀削向兩人頸脖,然而因失血過多,身體極為虛弱,力度并不大,兩名武士雖閃避不及硬生生挨了一掌,卻也并未受傷。
扶邑一掌劈下,已是用盡全身氣力,身軀不由得的顫抖搖晃,紫裙女子趁他分神,飛快的沖向玉棺,一把將血玉抓在手中。
見她拿走血玉,急怒之下厲聲喝道:“鳳月瑤,你要的一切我都給你了,你還要怎樣?”
鳳月瑤聞言輕蔑一笑:“殿下太小瞧妾身了,做這有名無實的側王妃您以為我很樂意么?”
她將血玉高舉過頭頂,語氣漫不經心:“多么好的玉啊,可惜了!”說完猛地將血玉往地上摔去。
扶邑拼盡全身力氣,不管不顧地想要伸手去搶,奈何被身前的幾名武士擋住,動彈不得。眼睜睜的看著血玉落地迸裂開來,玉棺中的羽莫在血玉破碎的那一刻身體迅速萎縮,然后化成了一具森森白骨。
高貴冷峻的大殷王子發出了一聲野獸般絕望的吼叫,極力的想要奔至羽莫身旁,腳步沉重似有千斤,身體再也承受不住,轟然癱倒在地上,鳳月瑤走近他,彎腰撫著他清瘦的臉頰,語聲極其溫柔;“殿下,您是萬千百姓敬仰的英雄、是大殷國未來的王,您擁有的是整個天下,現在一切都結束了,我們回去好嗎?”
扶邑抬起頭來,似乎聽不見她說話,他艱難的用雙臂撐著地慢慢的爬到了玉棺旁。
鳳月瑤既怨恨又悲哀地看著眼前這個衣衫凌亂,眼神渙散的男子,這還是那個戰場上手起刀落、朝堂上翻手云覆手雨的狠辣王子么?
扶邑握著羽莫已成白骨的雙手,眼淚無聲滴落,柔聲道:“羽莫,你不要害怕,我會一直陪著你的。你向來畏寒,現下一定覺得很冷吧?”說完便解下自己的長衫細致的為她蓋好,無聲的望著棺中女子。
良久,良久。他忽然轉頭對鳳月瑤嘶聲笑道:“月瑤,你過來,你看、看羽莫是不是醒了。”
鳳月瑤不由自主望向棺中,明明還是一具白骨,哪里有半分聲息?再看扶邑,往日如墨般漆黑的雙瞳此時血紅耀眼,茫然表情下嘴角含笑,神志似已不清,不由失聲喊道:“殿下,你怎么了?”
顧不得細想,急忙移步上前攙著扶邑,正要喚武士過來查看他的傷勢,陡然感覺胸口一涼,一把削金如泥的匕首已是穿膛而過,她不可置信地看著扶邑,那狠厲的雙眸沒有絲毫的猶豫。
他怎會忍心傷害她,他怎么舍得置她于死地?難道當真是一點情義都不曾給她么?
“殿下,你好狠!”鳳月瑤微弱的聲音憤恨絕望又悲哀凄涼。
扶邑漸漸收斂了笑容:“我可以縱容你家族在大殷橫行無忌,也可以忍受你的嬌蠻無禮,可你為什么惡毒至此?鳳月瑤,你不會孤獨的,很快,你的族人就會來陪你,孤,忍耐得……...夠久了。”
拔出匕首,鮮血飛濺,鳳月瑤緩緩倒在玉棺旁,到死方才明白,原來自己使盡手段得到的男人對自己是那般恨之入骨。
跟隨她來的武士在這突來的變故下驚慌失措,面面相覷。扶邑命令道:“將王妃的玉棺封好,隨孤回宮。”
領頭的武士怯怯的問道;“那側妃呢?”扶邑冷冷看了他一眼,血紅的雙目中無盡的殺意,那武士身軀一震急忙回道:“是,殿下。”
扶邑緩緩彎下腰,一塊一塊撿起摔碎的血玉,撕下一塊衣袍包好,溫柔的撫摸著低聲輕喃:“等我。”
一個月后,大殷王室滅鳳氏家族,半年后王子扶邑繼王位,同年親征四方。
三年后,扶邑平定蠻荒,統御天下,王土之民盡皆歸心,那無休無止的權利爭奪終于在大殷王扶邑的鐵血手腕中結束了。
只是在世人競相傳頌大殷王無上功德的時候,他的身影卻永遠地消失在了大殷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