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陽王麾下總十二萬金羽軍, 八萬戍邊安南,餘四萬留守洛京駐營於青崖嶺。
青崖嶺山勢險要、易守難攻,除了上次慕雲(yún)笙上山的那條大路, 後山還有一條僅可容一馬通過的羊腸小道, 知道的人甚少, 柳成舒便是由此下山給端木宗離報信。
此刻端木宗離利用這條小道, 避開了鎮(zhèn)國公的大軍, 很順利的進入了金羽軍的營地,守衛(wèi)們見到端木宗離回營,精神一振, 大喜道:“王爺,您終於回來了, 風副將剛纔發(fā)好大的火, 嚷嚷著要整軍迎戰(zhàn)。”
端木宗離順手將馬交給他, 方行至中軍帳外,就聽到風明紹氣呼呼的聲音在喝罵:“張口閉口就是逆臣、叛黨, 奶奶的,咱們就叛給他看看。”
掀開帳簾,風明紹和幾名將軍見他回來,立即起身行禮,端木宗離於主位落座後問道:“現(xiàn)在形勢如何?”
風明紹氣憤憤地答道:“看來陛下早有滅我金羽軍之心, 魏明智整整領了六萬大軍, 一大早就將青崖嶺圍了個水泄不通, 說王爺您謀逆犯上、勾結(jié)叛黨, 其罪當誅。還說什麼陛下仁德, 念及將士們被您欺瞞蠱惑,在今日酉時之前, 金羽軍棄暗投明者既往不咎,執(zhí)迷不悟者與您同罪。還說……”吞吞吐吐的似乎不敢說出口。
“還說什麼?”
“望王爺恕末將斗膽,魏明智還說取您首級者爲金羽新帥。”縱是風明紹一向率性灑脫,說出這幾個字後也是膽顫心驚。
端木宗離面上泛起一絲冷厲寒涼的笑容,他們未免也太小看他一手調(diào).教的部下了。
將軍們齊齊抱拳,皆義憤填膺:“王爺,老將軍和大公子沙場捐軀,這些年您血戰(zhàn)天淄,駐守邊關,金羽軍對朝廷對陛下一片赤誠,如今卻被扣上謀逆的罪名,陛下所爲實在令人心寒,乾脆咱們就殺回江南自立爲王,與他們斷個乾淨。”
“回江南?那不是太便宜李熤了麼?”端木宗離低沉清晰的聲音肅殺狠厲,倏然起身,緩緩說道:“本王自執(zhí)掌金羽軍以來,雖進不求名、退不避罪,事事以東夏利益爲先,卻也並非任人宰割的愚忠之輩。”
峻厲的臉上王者之氣盡現(xiàn):“葉校尉,立刻飛鴿傳令安南金羽,即日起,金羽軍不再遵東夏號令,楚江以南所有東夏官員,歸順本王者留,逆者當場格殺!”
“是。”葉雨竹抱拳領命,退出帳外。
“東夏氣數(shù)已盡,衆(zhòng)將隨我殺入皇城,血刃昏君!”
“末將得令!”
將軍們慷慨激昂,熱血在胸腔涌動,在他們心中,尊貴出塵、才冠絕倫的文陽王比那皇城之內(nèi)的九五至尊更能讓人臣服,他一言一行所散發(fā)出來的王者氣度,令所有人爲之俯首,他與生俱來的高貴深沉而久遠。
風明紹高興得笑出了聲,亮劍出鞘,擺了一個極爲瀟灑的姿勢,朗聲說道:“這頭陣就由末將來打,定宰了魏明智這老兒,被他罵了一天的叛黨,現(xiàn)在便讓他見識見識什麼是真正的叛黨!”
鎮(zhèn)國公魏明智身著絳紫色官服,神情悠然自得的坐在四輪馬車中,他並未將青崖嶺的金羽軍放在眼裡,想當年他四方征戰(zhàn)的時候,端木宗離這個小毛孩還在吃奶呢,不過僥倖打了幾次勝仗,朝野民間就把他傳得神乎其神,自己吃的鹽比他吃的米還多,論經(jīng)驗,論戰(zhàn)術,還會輸給這個毛頭小子不成?
自己身後這這雄姿英發(fā),紀律嚴明的武賁軍,足以將端木宗離的金羽軍打得丟盔棄甲,一敗塗地。
風明紹神采奕奕氣勢磅礴的驅(qū)馬出了金羽軍的大營,身後緊隨三千金羽輕騎,如一陣疾風般直奔魏明智軍前。
魏明智見金羽軍終於派兵前來,很是高傲的端著架子,慢條斯理問道:“本爵給了你們一天的時間,考慮得怎麼樣了?只要你們獻上端木宗離,不論死活,人人皆有重賞。”
風明紹輕輕吹了下?lián)踉陬~前的幾縷烏髮,粲然一笑,大聲喊道:“衆(zhòng)位武賁將士,鎮(zhèn)國公不辨黑白,不分是非,誰若取他性命,本將代表咱們家王爺,封他爲武賁大元帥。”
金羽輕騎營的將士一陣哈哈大笑,魏明智氣得一張老臉都變成了豬肝色,冷聲道:“黃口小兒,自取滅亡!”
風明紹見他穩(wěn)坐馬車,一副胸有成竹的自在模樣,便想再氣他一氣,笑道:“青崖嶺的路這麼不好走,你這四個軲轆是怎麼擡上來的?唉,人老了就在家逗逗孫子享享清福好了,來這顯擺什麼呢?一個不好,一口氣上不來兩腿一蹬,豈不是得不償失?”
魏明智一張老臉由豬肝色變成了鐵青色,又由鐵青色變成了豬肝色,最後一揚手,武賁弓箭手迅速上前,搭弓便射。
一時之間天空中箭雨紛紛,金羽輕騎營將士手中長劍掄圓,如旋風掃葉,將一波波的箭矢打落。
風明紹一聲輕笑:“比射箭麼,金羽軍會輸給你?”
邊說邊自背上取出羽箭,左手持弓,右手搭箭拉弦,滿弓如月,三箭齊發(fā)!
三支箭似乎長了眼睛一般避過武賁兵士,不偏不倚,正好釘在魏明智腳前,力道之大險些將馬車木板射個通透。
這還是風明紹手下留情,並不想現(xiàn)在就取他性命。
魏明智見他距離這麼遠,射過來的箭仍不減其勢,心頭凜然,慌忙吩咐屬下駕車隱於大軍後方。
面對虎賁軍強弓,金羽輕騎長劍歸鞘,驅(qū)馬列陣,三千輕騎貝聯(lián)珠貫,肅穆嚴整,齊齊取下背後長弓,萬箭齊發(fā)。
金羽輕騎在端木宗離的親自訓練下快攻衝鋒、騎射偵查,在諸國騎兵中無人能出其右,此刻箭一發(fā),武賁弓箭手即便在盾甲兵的層層防禦之下也不可避免的紛紛中箭倒地,箭勢大弱。
風明紹跅弢不羈,想故意在魏明智面前賣弄金羽軍的威武全能,見武賁箭手已無戰(zhàn)鬥力,一聲令下,金羽輕騎收弓拔劍,齊齊策馬衝入武賁軍中左劈右砍,個個如猛獸一般。
只聞金鳴鐵戈之聲徹耳,馬蹄聲如沉雷滾滾,武賁軍哪裡想得到區(qū)區(qū)三千金羽就敢直入武賁大軍之中,在金羽輕騎的猛攻之下,一時間竟手忙腳亂,潰不成軍。
風明紹見達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見好就收,一聲呼嘯,金羽輕騎分出一列持劍開道,其他將士們勒馬快奔緊隨其後,三千金羽疾如流星一閃而逝,當真是如出無人之境。
魏明智駭然發(fā)怵,三千金羽輕騎士就如此強悍,要真打起來,自己實是毫無勝算。真真後悔在皇帝面前雄心萬丈的接下這個苦差事。
忽聽金鼓連天,魏明智膽戰(zhàn)心驚的望眼看去,只見青崖嶺上旌旗蔽日,金羽軍恭肅整齊,遍佈山谷,遙見端木宗離一身玄甲戰(zhàn)衣,玉驄金轡,在金羽將士的擁衛(wèi)下,馳騁而來。
輕騎營隊形略變,讓出一條長道,端木宗離縱馬來到陣前,那凜然威儀之氣令人不敢窺視。
身旁的一名將兵長史輕勒繮繩,揚聲喝道:“鎮(zhèn)國公魏明智聽著,皇帝李熤爲君不仁,屠虐手足,構(gòu)陷忠良,忻王李爍慘遭陷害,滿門冤死。文陽王亦多年戍邊守疆,苦戰(zhàn)天淄,父兄皆爲國捐軀,如此赤膽忠心,也難逃鳥盡弓藏之命運,罪皇李熤德不配位,天地不容。文陽王與金羽軍上下絕不效忠此等卑污暴虐之人,自今日起金羽軍與東夏朝廷再無君臣之誼,端木王爺憐憫蒼生,體恤兩方將士,不願多造殺戮。武賁軍兵士避我者生,擋我者死!”
“避我者生,擋我者死。”金羽軍萬千將士執(zhí)刃向天齊聲高呼,氣勢如虹,震徹山谷。
魏明智大驚,顫聲道:“反了,反了,端木宗離當真反了。”強自鎮(zhèn)定,命令武賁軍整軍進攻。武賁軍雖懼於文陽王聲勢氣魄,但軍令在上,不得不重新擺好陣型,準備作戰(zhàn)。
魏明智畢竟曾也是沙場浴血之人,見青崖嶺山林茂密,如若火攻,金羽軍地勢不利,必定傷亡慘重。凝神細想後隨即命令部下準備火油放火燒山,欲進行強攻。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被高大樹木遮擋的金羽營地周邊,草木早已被砍伐殆盡,形成了一道龐大防火圈,即使火勢再大,營地也無絲毫危險。
端木宗離下令金羽軍退回安全區(qū)域,搶先一步將軍營防火圈之外的前後灌木茂林燒了個火光沖天,不到四個時辰已是燒成一片黑地,武賁軍火油箭射程之內(nèi),寸草未留。
金羽大軍集結(jié)於空地與武賁軍對峙而立,端木宗離列陣錐形,親率騎兵衝鋒,直取武賁主營,輕騎營所到之處猶如旋風開道,兩翼金羽軍將士們迅猛急速包抄而上。
旌旗卷舒,塵煙四起,這一日武賁軍才見識到文陽王的多智善戰(zhàn),金羽軍的奇兵絕世,六萬武賁在金羽軍攻擊下不堪一擊。風明紹爲了兌現(xiàn)自己誇下的海口,拼著性命將正自惶恐的魏明智,斬殺於武賁軍中。
夜空,疏星淡月,斷雲(yún)微度,初秋的風吹過青崖嶺,血腥瀰漫,戰(zhàn)馬在夜色中悲鳴長嘶,子時未到,折了主帥的武賁軍,潰敗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