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舉人抬手示意,掌聲漸漸停歇。
“咱們寒窗苦讀十年,就為了考中進士,日后當官為朝廷效力,為百姓謀福。”朱舉人高聲宣讀,聽風樓里立即安靜了下來。
他又道:“現(xiàn)在,江德那邊發(fā)生了洪災時疫,災民已經(jīng)北上,被拒之城外,侯知縣不僅不采取任何措施,還驅逐災民,這不是一個明官所為,現(xiàn)在,愿意跟我一塊去縣衙請侯知縣大開城門,營救災民的站出來,讓我們一起為百姓謀福,為朝廷分憂解難。”
在場的書生們,一個個群情激昂,紛紛喊起了口號。
“為百姓謀福,為朝廷分憂!”
一時間,聽風樓里沸騰一片,朱舉人瞧著大家伙氣勢都喊出來了,道:“走,各位同歲們、學弟們,咱們現(xiàn)在就去縣衙表態(tài),如若侯知縣質疑罔顧百姓性命,咱們便和他斗爭到底,不能讓狗官草菅人命。”
到底是一群只會在紙上談兵,舞文弄墨的愣頭書生,這會子只想著拯救災民于水火,誓死要為朝廷分憂。
封晟和林安業(yè)就在其中,他們兩個人混入這里,并不是被朱舉人他們說煽動,而是他倆想趁機出城,去王屯村。
當封晟第一時間得知林安然去了王屯村,便心里有些擔憂,不太踏實。
可惜城外的災民越來越多,侯世忠下了死命令,無論是誰,哪怕是他侯知縣的家眷,都不得方便通行,以免將災民放進城里,禍害了秋風鎮(zhèn)的人。
封晟找不到法子出門,正好看見朱舉人正在四處招攬人上聽風樓,準備營救災民,大有一副要和侯世忠斗抗到底的氣勢。
他便想到這個法子,約著林安業(yè)一塊到了這里。
現(xiàn)在封晟還算淡定,林安業(yè)卻有些被朱舉人煽動,情緒亢奮。
他低聲叮囑:“安業(yè),一會我們跟著去鬧事,侯知縣肯定會武力鎮(zhèn)壓,咱們跟在隊伍最后面就行,萬一成功了,不要和他們多糾纏,快速出城回王屯村找你小妹。”
林安業(yè)應了一聲,又開始激動地喊口號。
朱舉人舉著火把,隨后帶著幾十個學子們全部往縣衙趕去。
彼時,四個城門口都陸續(xù)有了災民,還有些災民看城門大關,便朝著其他方向離去。
林安知被派在人數(shù)最多的南城門,和另一個捕快與守城軍一塊來回巡邏,看著城墻下面那些可憐的災民,他的心里格外不好受。
但將這些人拒之門外也是為了整個秋風鎮(zhèn)的百姓好,他們不得不硬下心腸。
忽然一聲驚呼:“不好了,左邊角門邊上有人刨洞鉆進來了。”
守城將領立即拔刀叫著幾個人前去,林安知也在其中,跟上去幫忙。
那些災民們趁著黑夜從洞里鉆進門,就撒腿狂奔,想要甩開官兵,去謀取一線生機。
他們現(xiàn)在又餓又渴,還渾身有病,需要找藥鋪看診。
再這么等下去,只能是等死。
要想活命,只能抗爭。
南城門這邊很快就亂了,城門的守衛(wèi)全都過來抓人,那邊一大批災民開始用樹木撞城門。
不一會,南城門就破防了,幾十上百的災民一下子就涌入了鎮(zhèn)上,黑夜的街道里開始變得亂哄哄一片,那些災民們進了城就四處尋找吃的,砸了糧食鋪子酒樓,還有跑去醫(yī)館胡亂搶藥,亂作一團。
鎮(zhèn)上的人一個個緊閉門窗,被外面的動靜嚇得不輕。
而朱舉人等及時隔離了舉著火把堵在了衙門口,喊著洪亮的口號。
柳槐巷。
小環(huán)準備溜出去回王屯村,可聽見外面?zhèn)鱽砀鞣N動靜后,它又不走了,直接盤旋在樹上,一直看著這秋風鎮(zhèn)開始亂了起來。
安素云剛睡著就被吵醒,家里的幾個孩子也陸續(xù)醒來,安素云立即叫他們都進后院,躲在主屋子里,又讓吳昌吳順兄弟倆拿著木棍子一個守著前門,一個守著后門,她則沖進廚房拿起兩把鋒利的菜刀又跑回房間,護好了孩子們。
趙斐四處看了一眼,小聲喊到:“姨母,三哥不見了。”
安素云一回頭就看見二兒子和趙斐,還有錢山棗,卻沒林安業(yè)的身影。
她將菜刀給了林安平,道:“你護好了他們,我去書房看看,老三可能睡在書房了。”
林安平答應一聲,安素云快步去了前院。
可書房里空空如也,她又把家里其他屋都找遍了,不禁臉色一白。
完了!
老三這是去哪里了?
安素云立即喊來吳昌吳順兄弟倆,問道:“你們有誰看見安業(yè)了?”
吳昌搖了搖頭,表示沒看到。
吳順一看到這個關鍵時刻了,便如實回答。
“回夫人的話,三少爺他戌時三刻那會出門了,還讓我不許告訴你們,不然回來就把我發(fā)賣出去。”
“他可有說,出門去做什么?”
“三少爺并未說緣由。”
安素云聽著眉心都快擰成結了,心想這個不省心的,也不知道大半夜出去做什么了。
偏偏今夜鎮(zhèn)上亂哄哄的,許是災民涌進來了,萬一遇到危險可怎么好?
但不管怎么樣,這個時候,家里不能亂。
安素云強打起精神,叫吳昌兄弟倆繼續(xù)守好了前后門,她跑去房間的觀音像前面跪地祈禱。
王屯村。
林安然躺著剛睡下,忽然心頭刺痛了一下,她爬起身捂著胸口。
此時,頭上的一根梁木好端端的發(fā)出吱呀的聲音。
她一抬頭,就看見梁木上一直碩大的老鼠正低著頭,雙眸放光地盯著她,像是看到了獵物一樣。
老鼠剛要飛撲上來,忽然一道紅白相間的身影從梁上一竄,一口咬住那老鼠,三兩下就吞咽下肚。
林安然微微一笑,瞧著小環(huán)很是意外。
“你怎么來這里了?”
小環(huán)順著梁木柱子游走到了床邊,昂起腦袋看向她。
“主人,我感覺到你有危險就立即趕來了,這一路上好多災民,每個人都有病,身上臭臭的很是難聞。”
“家里現(xiàn)在什么狀況?我和爹沒回去,娘她沒事吧?”
“你娘情緒還好,就是有些擔憂你和你爹,對了,我出城的時候,好像看見幾個災民正在挖洞要鉆進城里,不知道現(xiàn)在如何了。”
林安然眉頭緊蹙,若真的按照小環(huán)說得那樣,那秋風鎮(zhèn)會守不住的!
江德的災民一路向北的話,他們身上的病還能過人,只會導致受災的人越來越多,全都往這邊積壓,靠一個鎮(zhèn)守的力量,怎么可能敵得過那么多災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