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業六月以後,按慣例本來冷水河就是風平浪靜了,可是今年很是反常,打下稻穀後,人們從往年的經驗上看,那條流去多少悲歡離合的冷水河,今年將不再發大水了。大人們放心地讓小孩子們任意在那河裡趟來踩去的,沒想到就出事了,出事如此突然,連想都沒想到過。
那天早上,天空泛著幾朵棉花雲,昨天晚上雖然也有一些零星的小雨,雷聲也不過只是響得有氣無力,憑什麼都可以說,今天不會有事。這天早晨涼爽秋高,孩子們吃過早飯,他們就開始踏上了求學之路,因爲沒想到,所以也就根本沒有任何的思想準備。
分佈在冷水河對岸的學生們,他們要到學校去上課,就必須得從冷水河過去,在往年若是冷水河發洪水的那幾天,這些學生們就只能自動停課,也有特別的時候,那就是有很會水的人,可能用拌桶作渡河工具把孩子們送過河去,可是那樣卻是十分危險的,安全根本就沒有保障,因而那種渡河方法也隨著人們的擔憂慢慢地消失了。
今年還好,夏天還未過完,老天再沒有讓冷水河發飆了,只是在五六月的時間內漲了幾次洪水,按老人們所說,今年註定是個太平年,首先是在該下雨的時候天就下雨,在冷水河該漲水的時候,它就按時漲水,而且在即將過完夏天時,老天再沒有往年那種傾盆大雨了,就是下雨也是零星的,小小的,根本就是和風細雨。
昨天晚上天空響了幾聲乾雷,大人們都說,這天就是打雷不下雨,現在正是曬毛穀子的時候,不下雨那才更好呢,誰也沒有在意明天會出現什麼。
在冷水公社和新街之間的冷水河,是孩子們上學的通道,那些安放在河牀上的石礅就是人們通過冷水河的橋樑,可以說河面上的石礅對那些上學的孩子們來說是再熟悉不過的了,他們每天都要從那石礅上來回一次,除特大洪水和放假之外,他們把過河當作家常便飯。
在冬天的時候,也有孩子不小心掉到河水中溼了衣褲而感冒發病的,這個時候,孩子的家長就想到了那條惱人的冷水河上是不是也該出現一座橋了,但是這種想法在腦子裡就是一閃而過,連冷水政府都沒有能力把它修起來,你一個平頭百姓,想想還是可以的,只是想想而也。
孩子們來到冷水河邊,突發的河水讓他們措手不及,結果有兩個小學三年級的同學那如花的生命就此凋謝了。爲此,縣上來人調查清楚是意外事故後,他們在臨走時感嘆:要是在冷水河上有一座橋就好了,至少那倆鮮活的生命就不會隨風而逝了。
別人就這麼一說,或者說是發一通感言罷了,在公社的大多數成員看來,那隻不過是人家對這次事件發表一下評論而也,人們都沒往心上記。是呀,要做的事實在是太多。象這種想把橋修起來的事,誰都想做,可是誰也無法去完成的,說起來還不是瞎子點燈有點多餘,因爲最關鍵的就沒有可啓動的資金嘛,有誰能做出無米之炊呢。
人們的麻木也不能全怪他們,多少年來還不是一年拖一年,今年雖然出了事,但又不是第一次,對老冷水人來說也是司空見慣了,你說你的我幹我的,因爲誰也沒有這個能力讓一座橋立在那冷水河上。現實就是如此的殘酷。
河水早已退去,冷水河又顯現出了往日的寧靜,縣上的調查組也離去了,曹書記雖然被批了幾句,但責任不在他,也就無所謂了,看來過去的一切都就這樣平靜下來了。冷水河照樣天天東流去,孩子們還是一如既往地穿插於河的兩岸,只是夏天在聽了這次事故的總結後,他的心緒難平,總想能在冷水河上做點什麼,可是卻又一時想不好自己究竟該做啥纔好,他也深知,從前那麼多的能人都沒有把橋修起來,他夏天就是想來也是癡人說夢。
心裡悶得慌,夏天只好用讀書來麻痹自己的神經,當愚公移山出現在夏天面前時,夏天爲之動容,要說這例子一篇寓言故事本就是虛構的,夏天也不知讀過多少遍了,現在在夏天的眼裡,他對愚公的做法卻頗有偏見,例子也是,爲什麼要編造一個愚民出來胡弄大衆。
既然你愚公明知自己在大自然面前無能爲力,就不要鬥下去了。一味地挖山不止,很明顯就是沒有結果。可他固執得自己陷進去不說,還要牽連到子子孫孫。也不知作者是想要闡明什麼。夏天以前讀來認爲是在鼓勵後人要堅持長期的努力。現在他再讀此文,卻有驚人的發現藏在其中,例子老人家其實是在給後人提出問題,就看你如何去解答。
愚公之所以要這樣做,他在警示後人,象我這樣一愚到底,雖然讓後人爲我喝彩,可是你們爲什麼不反過來想想,當你在現實面前無能爲之時,不思變革,你就是一輩子的愚民。相反你若是把思維調整過來,就會得到截然相反的結果。這就是列子給後人的隱示,學古人的東西,一定要做到古爲今用。愚公的做法雖然是愚蠢的,他給後人的貢獻豈止就是一個笑話,本來他一搬家你後人還有什麼啓示能得到,正因爲他的愚,才讓後人去深思,例子的用意本就如此。
夏天今天再讀這個故事,他也會心地笑了,
在冷水河上,本來早就該立上一座橋了,可是就沒有讓它出現在人們的眼前,也不能說在夏天的前面就沒有人去想過,而當有小孩子如花般的生命逝去時,或許在冷水的當政者的頭腦裡最想的就是能有一座橋,只不過河水消退後,想法也隨之而退去。
能怪他們嗎,當然他們也不是不想做,窮呀,沒錢還說什麼。上級也沒有拔過一分半釐的錢下來,領導又不是張果老,有一金手指點石成金,每當事後想想,雖然心裡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歉疚,只不過是一瞬間的事而已,責任不在自己,心安理得本就在情理之中。
見某些領導在調查組走後還沒兩個小時就怡然自得的樣子時,他弄不明白了,這是爲什麼呢?
夏天一直把那座橋深深地埋在心裡,他在沒事的時候就把它翻出來,他計算著,若是修一座這樣的橋需用多少財力物力,他也計算若是讓全社的人來共同負擔,每人要出多少錢。可是上級三令五申不能隨意給民衆攤派,這條路是走不通的,那還有什麼辦法可想,向上級去要那是沒門兒的事,河水就那麼幾天,只要在那幾天注意了,把孩子們管好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了。
從前公社的領導向上級伸手要錢時,上級領導曾這樣向他的下級解釋:我也是沒法,誰叫我們是全國的貧困縣呢,以後我們有錢了,把你那條冷水河修上十座八座的橋也是行的。公社領導只能無奈地搖搖頭,苦笑著一次次地離開。
秋天把樹葉變黃了,在清早起牀後已有一絲絲的涼意了,秋天的來臨讓冷水河不再囂張,夏天因爲本就沒有分管教育,再說那座橋也在心裡變得若隱若現了,他雖然從愚公移山的故事裡找到了一絲靈感,但他還沒機會發揮,眼看就要胎死腹中了。管它呢,空想也就是白想,白想和癡呆是沒有多大的區別的。
夏天明知不能,他就不想讓自己也成爲現代的愚公,過去罷,夏天對著冷水河說,讓夢成爲過去,對不起了,我的雄心壯志,還是放下息一息。
修這座普通的便民橋,夏天計算了成本,若是把人工除外,所需的材料費是八萬多元,加上人工運輸總造價至少也要十萬元,這一筆錢,對冷水人來說不是一個小數目。就是象夏天他們這些吃皇糧的人來說,一年就一千多元的收入,要想拿出這一大筆錢,也是望而卻步的事,看來沒有國家的支持,幹什麼都是空談。
當夏天就要完全放棄心裡的那段想法了,他想自己現在根本就在不現實的時候老是把心思放在修橋一事上,他和移山的愚公其實並沒有兩樣,可是自己也在逆向思維,當然不可能把冷水河從這裡搬出去,那就是說橋是無論如何也要修起來的,只是時間的問題,但是國家卻暫時拿不出錢來,這修橋的錢從哪裡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