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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中的屏峰里亮起了一道光,淡綠的,美麗的。
十八站在這道光之前,卻滿臉的沮喪和無奈。
她發現,自己真的如同湘篁所說,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明明已經說動湘篁走進來了,可是卻被這道奇妙的光罩擋開,看得到,抓不著。
“我不找你說話了,看到卻抓不著,渾身疼。”十八苦著臉。
湘篁有些驚訝:“你只要看到了,就必須抓嗎?”看來,這屏峰里的詭異禁制是越發不簡單了。
束縛人類,束縛鬼魂,不可能僅僅是為了這么一個游戲。
“是。”十八點頭,卻不像之前那樣詳細說明。
見十八已經有了離開的意思,湘篁急忙將最后那點疑問也一并提出:“若是你一直不抓人會怎么樣?”
十八看了湘篁一眼,突然一笑:“我會瘋,失去神智瘋狂地抓人,直到抓到十八個,又或者是有別的魂魄進入這兒被禁錮利用。”她的樣子像是遇見了非常愉快的事,看了一眼湘篁身后屏峰外的世界,“那時候,我也就魂飛魄散了。”
要是能抓這小道士抵數就好了,真可惜。
惋惜地看了眼湘篁,十八突然覺得不太愉快,索性連話也不說,就這么在霧靄中淡去。
湘篁不明白十八離開前那個眼神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自己的心情同樣不太好。
盡管湘篁覺得十八自己定義的喜歡并不是真的,可她還是莫名想到了綰綰。
綰綰和十八有那么一點相似,她本身也是鬼,她的目標本也是殺了湘篁將靈力納為己用,然后,綰綰說她改了主意,因為喜歡湘篁了。
鬼,喜歡上人?喜歡上自己原本要殺的人?
不,這種事,怎么可能。
人鬼殊途,就像十四對皇甫月,成了鬼,就只有默默地守著。
湘篁抬頭看了會兒,挑了方向往屏峰里走去。
“罡符能讓十八抓不住我,我也非會被此地控制的鬼類,索性進去看看有無破解之法。”湘篁邊走邊說,聲音不算輕,不過她只身一人,不會有什么回應。
小妖本咬著湘篁的道袍一角自己玩耍,見她走了,也急忙搖頭晃腦地跟上。
屏峰附近又徹底恢復了寂靜,沒有人敢接近這兒。
十八寨中尚未從這特殊的趕秋節中恢復過來,盡管,距離趕秋節已經過了大半月。
那十八、不對,是十九人,進入“回不來”已經有二十二日。
這一日,屏峰之中突然升起了裊裊炊煙,在這沒有風的地方突破迷霧往空中直直升起。
林子里,銀旎看向空中,背上阿幼莎背對炊煙努力跑著。
“銀旎,那是?”阿幼莎不再像最初進來時,讓銀旎別再帶著總是拖累的她自己先跑,這二十多日下來,她已經知道她們二人將共進共退,同生共死。
所以,即使前兩天被人故意射傷了腿,也沒有說讓銀旎丟下自己的話。
“大概是湘篁的。”銀旎簡單地回答,要將氣力留著盡量遠離那兒。
“那個奇怪的小道士啊。”阿幼莎有些疑惑,卻也不在提問。
幾天前,她們曾經遇上過湘篁,當時湘篁看她們的眼神有些奇怪,不過她們看她的眼神大約也沒好到哪兒。
她們怎么也沒想到,竟然會在這種地方遇到其他人。
湘篁與她二人并沒有多少交流,互報了稱呼,并互相了解了情況,然后道別。
對銀旎二人來說,她們終于看到了一同生還的可能性。
對湘篁來說,她知道自己大概見到了十八口中說的人。
當時,湘篁只額外問了銀旎一個問題。
“你相信鬼會喜歡上人嗎?”
銀旎回以難以理解的目光:“鬼?喜歡上人?”
湘篁沒有再等答案,顯然銀旎連想都未曾想過這個可能性,答案又會是怎么樣的呢?何況,銀旎心里已經有了人。
之后,湘篁繼續在屏峰中走走停停,終于將這兒走了個遍。
當然,也得出了一個結論,她完全不知道該如何下手,她沒有頭緒,甚至也不知道該如何離開這兒。
終于,在確定自己同樣被困在屏峰之中后,湘篁干脆就近找了些枯葉木枝,點了火。
沒多久,十八果然出現。
也不過那么幾天沒見,十八看上去的感覺竟然比先前相差了許多。
湘篁驚訝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終于開口:“你沒事吧?”
十八看了眼湘篁身邊那層阻礙她的光罩,默默蹲到火堆邊上,也只有這個樣子,讓湘篁多少找回了先前十八的感覺。
湘篁跟著一同蹲下來,感覺此刻還是先不要出聲的好。
“我拖得太久了。”好一會兒后,十八終于開了口,與這句話同時到來的,還有十八的攻擊。
湘篁并沒有徹底放開警惕,在十八動了的同時立刻將更多的靈力注入道符之中,十八被徹底阻擋在光罩外。
十八重新蹲回了之前的位置,分毫不差。
“試著抓你,至少我現在能好受一些。”十八看著湘篁,稚嫩的臉上沒有一絲笑意,“當然,我不介意剛才的偷襲能真的成功。”
湘篁苦笑了一笑:“抓了我,就不用抓她們了?”
“嗯。”十八點頭,“最開始就這么想了。”
所以,才特別想將湘篁騙進來。
只可惜,她卻奈何湘篁不得。
“或者,我們一起想辦法毀了這里?”湘篁拿木枝撥一下眼前的柴火,讓火燒得旺些。
十八看著她:“我已經抓住十七人了,只差最后一個。我為什么要幫你毀了這里,讓自己魂飛魄散?”
可是,也正是因為一直遲遲未去抓這最后一個,十八才日日遭受折磨,全身疼痛難當。
“時間越久,我本身的力量越強,輕易便可以找到她們。”十八低下頭,這話更像是對她自己說的。
湘篁看著十八,不禁有些愣神。
這樣的神情,難道十八是真的喜歡上銀旎了?
“我知道,如果我出現,她寧愿撞到我手中,也不愿看我抓了另一個人。”十八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一般,訴說著。
周圍只有木柴爆裂的嗶啵聲,湘篁沒有插話,她能感受到這時候,她只需要傾聽。
“可是我不想抓她,我喜歡她。”十八嘆了口氣,此刻的她,盡管模樣比湘篁還小,感覺卻比湘篁年長了許多歲。
寂靜降臨周邊,兩個人相對蹲著,看十八猶豫而又隱隱忍耐的樣子,湘篁忍不住說:“也許你并不喜歡她。你是鬼,她是人,甚至是你的目標,你怎么會放任自己喜歡?”
十八抬頭看向湘篁,目光中是疑惑:“喜歡是可以控制的嗎?”
湘篁啞口,可以控制嗎?她不知道。
“咯咯咯。”十八笑了,如同最初見到那樣,站了起來,“小道士,你果然是個笨蛋。”她上下看了湘篁一陣,最后補充上一句,“除了你那點本事。”
湘篁站了起來,神情頗為認真:“我確實是不知道,不過這不能算笨,只是——”沒遇到過?湘篁沒能說下去,離開再來鎮時最后看綰綰那神情,以及她說話的聲音又在腦海中浮現。
十八并沒有給湘篁時不時的走神多少注意力,她看看自己的手,突然盯著湘篁,目光銳利:“這兩天,我已經感覺有時無法控制自己了。”
湘篁不禁心驚,那要不了幾天,十八便會化為只被殺戮趨勢的鬼,到時候銀旎和阿幼莎肯定是逃不過了。
“所以。”十八沒有給湘篁思考的時間,繼續說著,“我告訴你這里的陣眼所在,你破了它。”
“誒?”湘篁驚訝地看著十八,這是湘篁高興看到的,可是之前十八曾說,毀了這里,被束縛的她也就跟著魂飛魄散。
雖然只見過兩三次,但湘篁能清楚地感覺到十八有多想離開這里進入輪回。
“小道士,你耳朵是不是不好使了?”十八不滿地看著湘篁,“趁我還沒后悔,你給我聽清楚!”
日落,日出。
銀旎站在水潭邊上,抬頭看著山尖隱隱升起的紅日。
第二十三天了,她們還有多少天?
“銀旎。”阿幼莎的聲音從后方傳來,銀旎轉過身,就看到她往這邊走來,腿腳還有些不方便,急忙跑過去扶住她。
借著銀旎的力,阿幼莎走到水潭邊,同樣抬頭看著燦爛的紅日:“我們又活了一天了。”
“嗯。”銀旎點頭,“我們還會繼續活下去。”
阿幼莎笑了笑,將自己放心地靠在銀旎身上:“其實,只要在一起,死了也沒關系。”
銀旎抿唇,眉心微微皺了起來。
“瞧你,又在擔心什么。”阿幼莎笑了,伸手抹開銀旎的眉頭,還想說什么,卻感覺到地面微微震動起來,竟然還感覺到了屏峰中一向都沒有的風,“銀旎,這是怎么了?”
銀旎沒有說話,突然將阿幼莎擋在身后,警惕地看著水潭對面。
不知何時,十八竟然站在那兒,臉上一如既往地是如孩童般單純的微笑,看著她們。
“十八,你抓住多少人了?”對峙半晌,銀旎問。
十八歪著頭,笑著回答:“已經十七個了。”
銀旎暗暗松了口氣,那就只要再一個就好。
阿幼莎在身后看著銀旎突然放松的背影,感覺到了什么,突然站到她身邊拉住她的手:“一起生,一起死。”
“可是——”銀旎一急,轉過頭要與阿幼莎說,卻被她堅定的目光制止,對視了一會兒,她突然一笑,回握她,“好。”
“十八不用再抓人了。”聲音自近在咫尺的地方響起,銀旎二人心中一驚,十八竟然已經到了身旁。
“十八快死了,所以不用抓人了。”十八又說,難以言喻的目光看著兩人。
“你要死了?”阿幼莎不解地看著十八,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十八笑著雙手一攤:“嗯,死了,什么都沒有了。”
太陽越升越高,陽光照入谷中,這一次,濃郁的迷霧沒有升起,陽光甚至直直照過了十八的身子。
看上去,十八似乎透明了一些。
“為什么?”銀旎似有所悟,看著十八問。
十八搖頭:“為什么?十八也不知道,就是不想抓了。”
一陣明顯的震動,大地恢復平靜。
十八靜下來感受了一番,露出大大的笑容:“你們現在出的去了,以后這里不會再有什么。”
“你——”銀旎沉吟,卻不知道該問什么。
“我能抓你一次嗎?”十八不等銀旎說完,期待地看著銀旎。
阿幼莎有些緊張,誰知道這是真是假?
可是,銀旎卻還是點了點頭。
十八高興地拍手,像普通孩子那樣跌跌撞撞地跑過去,雙手拉住了銀旎的胳膊:“抓到了,銀旎。”
隨著聲音響起,她徹底地消失,正如她所說的,什么都沒有了。
“銀旎……”阿幼莎不明白這發生的一切,只是知道,她們真的可以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了,一起活著離開。
“嗯,我們出去。”銀旎點頭,扶著阿幼莎離開。
空著的那只手緊緊握著拳頭,拳頭中心,是一小塊涼涼的石頭。
作者有話要說:這篇文里的小故事始終是以感情為主,不過這個小故事寫出來的感覺總不如原先預想的,到底還是白夜駕馭的能力不足。
小竹子在這故事中的戲份不多,但是,這個故事的設定,始終是為她量身定做的。
捉迷藏的鬼故事這種設定取自《地獄公寓》一文,當然最大的區別就是那是驚悚靈異故事,而這個,不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