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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爐子,燒水,洗蘿卜切塊,下鍋。
歐陽瑾熟練地準(zhǔn)備著湯,卻在打開荷葉包時愣住了。
荷葉包包得匆忙,沒有以前那么嚴(yán)實,有兩三條小縫,現(xiàn)在,兩顆人腦上爬了好幾條蟲子,啃食著這兩個人腦。
歐陽瑾心里徒然升起一股殺意,待她再反應(yīng)過來,那些蟲子、連同兩個人腦,都被她踩成漿,一片模糊地黏在地面。
眼看著瓦甕里蘿卜翻滾,已經(jīng)可以放腦了,自己卻毀了這兩個人腦。
該怎么辦?
才剛問出這個問題,她心底未消的殺意便又翻騰起來。
這里不是有很多新鮮的人腦嗎。有一個惡魔般的聲音在腦中響著,催促著。
是啊,這村子里不也有許多人?
反正,她們就要離開,也不在乎了。
才剛下定主意,歐陽瑾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拿起了菜刀,走到廚房門口。
她有些心驚,自己的身子似乎脫離了自己的控制。說來,殺人的時候,似乎也因為這點,她能夠在人們叫喊前就殺死了所有人?
“還沒發(fā)現(xiàn)嗎?你已經(jīng)入了魔。”一個聲音突兀地在身后響起,帶著一絲興味。
歐陽瑾猛地轉(zhuǎn)身,盯著不知何時居然潛入自家廚房的奇怪女子,眼中透著明顯的殺意:“你是誰,來抓我的?”
女子笑了:“抓你?我可沒這興趣。”她連看都不看歐陽瑾手上的菜刀,只坐在長凳上,一身紫色的錦袍顯著玲瓏的身姿,“我只是來提醒一句,你心魔已然外顯,現(xiàn)在的你已不單純是一個人。”
歐陽瑾皺眉,自己身上發(fā)生的變化,她并非一無所覺。
“那又如何?”
她冷聲道,盤算著自己殺了眼前這人取腦的可能性。
“不需要幾日,你便會失去所有神智,將身邊所有活物殺盡。”女子似笑非笑地看著歐陽瑾,用輕松的口吻說著這樣一件可怕的事。
歐陽瑾一愣,并沒有懷疑湘篁所說。自己體內(nèi)發(fā)生的變化,包括之前不受控制的行動,都昭示著這一點。
“那,你也會被我殺死。”歐陽瑾看著女子,不掩飾自己的敵意。
她知道的太多了。
紫袍女子笑了,目光涼涼地看著歐陽瑾:“你殺不死我,但你會殺死你的表妹。”
“不,不會!”歐陽瑾下意識地反駁,臉卻瞬間白了。
是了,若是失去了神智,那她或許真的會對柯穗——
那女子看透歐陽瑾所想,頷首肯定:“你已然沒了神智,又何來的表妹與外人之分?”
歐陽瑾拿著刀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這時候,外面恰好響起柯穗的詢問:“小瑾,廚房里有人嗎?我好像聽到別的聲音。”
“沒、沒事。我在煮湯,你別進來了。”歐陽瑾雖然痛恨眼前這來歷不明的女子那盡在掌握的刺目笑容,卻也不得不這么應(yīng)對柯穗。
等柯穗應(yīng)答,歐陽瑾終于提起頭,滿是血絲的雙目看著湘篁:“你是說,我很快便會傷害她?”
“是,若是你還活著。”女子點頭,聳肩。
歐陽瑾沉默了會兒:“那么,你來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那女子輕笑:“近日我煉成了一樣?xùn)|西,效用是讓鬼擁有實體,不過還缺一個試藥的。”
面對歐陽瑾,女子直接道出了自己的目的,她顯然絲毫不擔(dān)心歐陽瑾對自己造成任何威脅。
歐陽瑾一愣,低頭看著手中的菜刀:“你是在等我死嗎。”
“人死后,三魂七魄離體,但那還只是魂魄。”紫袍女子似乎心情不錯,頗有耐心,“魂魄難留于陽間。除非,魂魄對陽間有強烈的執(zhí)念,那便化了鬼。”
“你究竟是什么人?”歐陽瑾當(dāng)然明白,自己若是死了,定舍不下柯穗。化鬼是必然的。 Www★ t tkan★ c o
“我?”那女子輕笑,目光變冷,“我可不是人吶。”
廚房里安靜下來。
瓦甕中的水“撲撲”地滾著,催促著歐陽瑾。
突然,歐陽瑾笑了:“看來,是不死不行了。”她走到爐子邊上,拿起菜刀,“我要為小穗煮最后一次。”
說著,她手起刀落,看向自己脖子的動作竟然比以往殺人時更利落。
那根本是非人的力道,只這一刀,歐陽瑾倒在地上,脖子上的鮮血如泉水般噴涌而出。
女子看著尸體微微有些出神,隨后才抬手一指。
還在噴涌的血泉中漂浮起一滴血滴,凌空來到她眼前。
她的另一只手取出一個小瓶,將那血滴盛起,蓋上瓶蓋輕輕搖晃兩下。
一陣帶著腥氣的冷風(fēng)吹過,女子抬眼,歐陽瑾的魂魄已然化了鬼,就站在眼前,一雙眼死死盯著自己,打有你若食言便拼死相搏的意味。
她饒有興致地勾勾嘴角:“你和你表妹倒是癡心得很。”癡心的人,她總樂意稍加寬待。
打開小瓷瓶,那血滴又從瓶中鉆出,只是色澤越發(fā)艷麗了一些。
她手指輕輕一彈,那血滴便直直飛向歐陽瑾,砸在歐陽瑾的魂魄上,漸漸融化。
歐陽瑾只覺得體內(nèi)一陣暖流涌過,她看自己的雙手,似乎不再那么透明。
她嘗試著去拾起地上的菜刀,菜刀確實到了手中。
“捕快已經(jīng)找到張屠戶了。”紫袍女子看著歐陽瑾拾起菜刀愣神,出聲提醒。
要不了多少時間,捕快便要到平陽村了
歐陽瑾一驚,視線落回到地上自己的尸體上。
俯視自己的尸體,感覺有些微妙,但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時間去體會。
她蹲了下來,舉起菜刀,又是手起刀落。
尸體的顱骨被斬開,歐陽瑾伸手從腦殼里碰觸大腦。
“這就是我的腦子。”歐陽瑾輕聲說,莫名的,一滴淚從眼角滲出,劃過微笑著的嘴角,滴落在捧著的腦子上。
給瓦甕重新倒了些水,歐陽瑾加了味,將自己的腦子輕輕放了進去。
她蹲在一邊看著,等待腦花燙熟了,從廚房的一根房梁角取出一個小布囊,從里面拿出一個油紙小包。
紫袍女子眉梢一挑,并未說話,只看著歐陽瑾將小包中的粉末倒入瓦甕,攪拌后將腦花盛出。
“那是什么?”跟著歐陽瑾站起,她可有可無地問。
“開了這偏方的人說,這能根治小穗的病,但除非萬不得已,不要用。”歐陽瑾回答,看了看她,“你別出來。”
那女子停下,聳肩,表示同意:“你不怕這藥有問題?”
“還有別的選擇嗎?”歐陽瑾淡淡地說,離開了廚房。
來到前屋,柯穗已經(jīng)收拾好了所有東西。
見歐陽瑾出來,柯穗站起來:“小瑾,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時間長湯才好喝。”歐陽瑾笑著,將碗遞給柯穗,“小心燙。”
柯穗接過,聞了一口:“今天的湯好香~”
歐陽瑾笑著,拉柯穗坐下來:“吃吧。”
柯穗點頭,惦念著要跑,舀起一塊腦花咬下。腦花入口嫩滑,柯穗一瞬間停頓下來。
“小穗,我想過了,你如今的病也有了好轉(zhuǎn),接下來我們便回家鄉(xiāng)吧。”歐陽瑾想著心里的打算,沒注意到柯穗的停頓。
聽了歐陽瑾所說,柯穗過了會兒才悶悶應(yīng)答,將口中的腦花咀嚼著咽了下去。
看看低頭吃著的柯穗,歐陽瑾臉上的笑又多了幾分,夾雜著一絲哀傷:“別回柯家了,雖然我賣了歐陽家所有的財產(chǎn),但當(dāng)初走之前安置給乳娘置了宅子田地,也說過以后說不定還回去。到時,回去了找到乳娘家便是,她曉得你,她兒子也曉得的。”
聽著歐陽瑾的絮絮叨叨,柯穗只是低著頭吃著,越吃越快。
歐陽瑾依舊專注地看著柯穗,見她如此,眼中也帶著一份濕意:“過段時間天要涼了,可得記得加衣服才是,來這兒時我有留了足夠二人回家鄉(xiāng)的銀兩,就在床底下土里埋著的。若是走累了,租馬車代步也成。”
碗里已經(jīng)空了,柯穗始終沒有抬頭。
她的身子輕輕顫著,分明是忍耐壓抑著什么。
“小穗,你知道了嗎。”終于,歐陽瑾問。
柯穗點頭:“小瑾,這是你的味道,我吃出來的,這分明是你的味道。”她終于抬起頭,淚水早已滿面。
歐陽瑾的身體已經(jīng)漸漸變淡,柯穗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小瑾,為什么要這樣?”她不在乎歐陽瑾如何做到的這點,她只是不明白。
“可是,我不死,就會殺了你啊。”歐陽瑾微笑著說。
失去了實體,漸漸變回鬼的歐陽瑾失去了流淚的能力。
柯穗想要抱住歐陽瑾,雙手卻穿過了她的身體。
她只能抱著手中的碗,蜷著身子哭了起來。
此時,歐陽瑾想要安慰,想要擁抱,卻無能為力。
柯穗已經(jīng)看不到她,更聽不到她說話。
突然,門外響起喧鬧的腳步聲:“快,把這里圍住!”
歐陽瑾認(rèn)得這聲音,是先前在焦陽城傷到她的捕頭的。
她焦急地想要提醒柯穗讓她想辦法跑了,奈何柯穗只抱著碗痛哭這,什么都不知道。
門被“砰”的一腳踢開。
捕頭帶著幾個捕快沖了進來。
柯穗似乎全無所動,依舊縮在那兒。
眾人面面相覷,捕頭立時吩咐:“你們幾個進去看看!”派遣幾人進里屋查看,自己則走到柯穗身邊,“你是歐陽瑾的表妹?”
有張屠戶的消息,捕頭心中已然作出判斷。
柯穗沒有說話。
歐陽瑾在邊上死死盯著捕頭,雙眼有些發(fā)紅,周身的戾氣逐漸加深。
“頭兒,那人已經(jīng)死了!”一個捕快出來道。
捕頭皺眉:“死了?倒是便宜了她,不然定能讓她嘗嘗凌遲之苦!”他說著便要往里走去,“尸體如何?也要帶回去交差!”
話音剛落,一旁痛哭著似乎全無威脅的柯穗猛抬起頭,雙眼血紅血紅的,突然跳起來直撲捕頭。
捕頭一時不察,被從后方抱住,急忙反扣住肩上的手臂想要把人摔下去,卻沒想到那手摳得緊緊的,勒得他生疼。
“你們、快來啊——!”捕頭出聲叫喊周圍的捕快,想讓他們幫忙把這瘋女人從背后弄下去,才出口幾個字,后頸就傳來一陣劇痛,讓他痛呼出聲。
周圍的捕快們紛紛上來伸手要幫忙,柯穗?yún)s自己松開了手。
捕快們一時被眼前所見嚇傻了眼。
只見柯穗半張臉沾滿了鮮血,口中一大塊肉,竟是從捕頭后頸咬下來的!
沒等他們反應(yīng)過來,柯穗吐掉口中的肉,朝著最近的人又是一撲,張口咬下。
在一陣慘呼聲中,那捕快捂著自己的臉,那兒已經(jīng)沒有了肉,露出白森森的牙齒。
“是、是你們!”柯穗瘋狂地抓人就咬,嘴里念著模糊的語句,“害死、小瑾!”
她像是瘋了一般,雙目通紅,哪怕手上被捕快的刀砍傷,那傷口也轉(zhuǎn)眼便全數(shù)愈合。
“死、殺!”柯穗的聲音越來越像是野獸般的吼叫,嘶啞而急促。
她用著牙、用著漸漸長出尖銳指甲的雙手,撕扯,噬咬。
不過一會兒工夫,屋子里殘肢斷臂,血流成河。
柯穗低喘著,站在屋子中央,雙手垂著。
歐陽瑾在一旁看著,不明白柯穗為何會突然變成這樣。
可是她現(xiàn)在沒辦法與柯穗溝通。
她突然想起先前在廚房里那個神秘的女人。
“她化魔了。”才剛打算進去找人,歐陽瑾便聽到身邊響起了她的回答。
不知何時,那女子突然出現(xiàn)在邊上,看著柯穗的眉目間有幾分訝異:“竟然真的有這種藥物。”
“你說什么?”歐陽瑾不禁出口詢問,為什么柯穗會突然化魔?!
難道是吃人腦的緣故?
“應(yīng)該是你方才下的藥的問題。”女子簡單地說,“她的血液已然成了紫黑色,與你的化魔不同。”
歐陽瑾是心中魔因著殺人而外顯,柯穗則是被藥物催成了魔。
當(dāng)然,服食人腦也會讓柯穗的魔性增長也是事實。
“那個混蛋!”歐陽瑾不禁握拳,她怎么想得到,那所謂“不到萬不得已不用”的藥物,竟然讓柯穗化為了魔物。
“你看,她已經(jīng)沒了理智。”女子淡漠的聲音又一次響起,歐陽瑾看過去,就看到幾個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捕快圍攏過來,看柯穗一動不動,似乎想要試試是否能夠制服。
結(jié)果,捕快才剛到一定的距離,柯穗突然躍起,那速度絕非人類所能及,輕而易舉徒手撕裂了一人,又將另一人抓住,一口咬在他的頭上。
這一次,不僅僅是肉塊了。
一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中,柯穗竟然將那捕快的腦殼咬了下來,露出里面的腦。
她似乎是發(fā)覺了食物的存在,伸手探入腦殼之中,將捕快的大腦挖出,嗅了嗅,張開了口。
遠(yuǎn)處的幾個捕快看到這血腥的場景,紛紛忍不住彎腰嘔吐。
“不、別這樣!”歐陽瑾不禁哀慟出聲,聲音中帶著絕望。
她不愿看到柯穗淪為這樣的行尸走肉。
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柯穗竟然真如歐陽瑾所喊,停下了動作。
歐陽瑾看著柯穗就那樣張著嘴頓住,很快反應(yīng)過來,轉(zhuǎn)頭看向身旁的女子。
她正伸著一根手指,對著柯穗。
“你有辦法!”歐陽瑾幾乎生出要流淚的沖動,如今眼前這女子是唯一的稻草了,“求求你,幫幫小穗!”
湘篁眼底有一分惋惜:“我沒有辦法,化了魔,是回不去的。”
歐陽瑾咬著牙,定定地看著柯穗:“那、那殺了小穗呢。”
“化魔,便是三魂七魄皆成了魔。”言外之意,縱使是殺了柯穗,她依舊是魔,除非將她徹底打散。
歐陽瑾的目光中露出了絕望。
她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而自己,想盡辦法想要從惡疾中留住柯穗,最終卻將她送到了現(xiàn)在這一步。
是不是當(dāng)初便病死了,小穗其實會快樂一些?
“或許,還有一個辦法。”終于,女子的話給了歐陽瑾最后的希望。
她急忙轉(zhuǎn)頭,目光灼灼地看著女子。
“有一個古法,但我不能保證定能成功。”女子微微皺眉,沒有了先前隨意的模樣,“而且,那方法,是將化魔之人至親的靈魂煉制成鎖,鎖住她的魔性。”
她嚴(yán)肅地看著歐陽瑾:“你將再無轉(zhuǎn)世之機會,歷經(jīng)火灼煉制,若是成功,你能鎖住魔性,引導(dǎo)出她最后的神智。”
“若是如此,她依舊是魔,但不會是眼前這般盲目的行尸走肉。我可以給你們棲身之所。”
歐陽瑾沉默下來。
她走到柯穗身邊,將手虛搭在她的臉龐。
柯穗似乎有所感,微微抬頭,通紅的雙目中是狂亂和掙扎。
歐陽瑾將這一切都看在眼中,最終回視了女子:“好,若是成功,我們奉你為主。若是失敗,那便是我們注定魂飛魄散。”
“嗯。”女子似是有些感觸,點頭的時候也不再如最初那般冷漠。
“你是誰?”歐陽瑾突然問。
女子挑眉:“我為妖,名湘篁。”
作者有話要說:文中小竹子的正式出現(xiàn),當(dāng)然小竹子真的不小了……
關(guān)于歐陽瑾和柯穗這一對,已經(jīng)不需去論是非黑白,她們踏入了人性的黑暗面,也被黑暗面侵蝕。她們的結(jié)局無奈而絕望,一個永世為魔,一個徹底被煉制成了鎖。只能說,在愛這一字上,她們很讓人感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