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馬麗站在操場上，兩行淚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血紅的殘陽慢慢沉入山的懷抱，一隻大雁悽慘的嘶鳴著越飛越遠，消失在天的盡頭。夜幕漸漸低垂，無邊的黑暗籠罩著她，籠罩著這陰森的校園。
她沒有去吃飯，她好像看見無數雙手指著她的脊樑，罵她賤貨。她突然感到一陣噁心，想吐卻沒有吐出來。她用手摸摸自己的肚子，她懷孕了。她不想再去教室裡上課了，同學們雖然在她面上沒有說什麼，但那種鄙視的目光像匕首一樣，老師找她談過話，雖然老師答應替她保密這件事，可班級裡早已經沸沸揚揚傳開了。過不了多久，全校師生都會知道這件事。
她早已經辦好了退學手續，她不想呆在這個令她傷心的城市。可是又能去哪裡呢？家裡人也不知道這件事情，她沒有勇氣告訴父母親，父親是包工頭，他是個很有尊嚴的人。母親雖然是家庭主婦，但一手把她和弟弟拉扯成人，母親一直教育自己女孩子要懂得愛惜自己。如果讓父母知道了這件事，她不敢想象會發生怎樣的事情……
那晚發生的事情像噩夢一樣，讓她這輩子記憶猶新。那天他們在KTV喝醉了酒，她迷迷糊糊被賈亮帶到旅館的一個房間，等她醒來的時候，那個畜生已經糟蹋了自己。她給他打電話，他的電話一直關機，她又去KTV找他，主管說他已經辭職了，不知去向……
她想起了王剛，這個她唯一愛過的男孩。她想起他們一起表演《亂世佳人》的情景，她想起他們在學校操場上擁抱接吻的情景。一切就像昨天發生的一樣……她是那麼愛他！王剛說他已經有了女朋友。她心裡很痛，一個人在酒吧喝酒，認識了賈亮——一個只會對女孩子說甜言蜜語的混混。雖然賈亮一直想和她發生那種關係，都被她拒絕了。她忘不了王剛，她想爲自己守住最後一點尊嚴。可是現在，她的青春被毀了，她沒有臉再去面對王剛。
她在操場上一個人走著，夜色漆黑一片，路燈發出的光冷冷地照在操場上，照在她滿是淚痕的年輕的臉上。她希望這夜永遠漆黑，至少沒有人看見她在流淚……
二
我回宿舍去取書，路過操場的時候，夜色中我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不是馬麗嗎？很久沒有見到她了，最近也聽見關於她的一些風言風語，我寧可相信那是一些謠言。聽說系主任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如果這是真的，馬麗會不會受到處分，按照學校的規定，女生在學校裡懷孕是要被開除的。
我停下腳步：“馬麗！”馬麗轉過頭來，滿臉淚痕。她撲到我的懷裡：“王剛，你也聽說了吧……他們說的是真的，我懷孕了!”我的頭上像被人狠狠地敲了一棒：“這個卑鄙的傢伙，他現在哪裡？”馬麗擡起頭來：“他辭職了，找不見了……我現在也不想找他……我喝醉了，他糟蹋了我……”馬麗泣不成聲。
我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髮：“別說了，馬麗……這不是你的錯。”我扶著她在操場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月光輕柔的灑在她流淚的臉上。我用手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痕。她的臉在月光下是那麼美，就像郝思嘉。我記起了我們在教室排練《亂世佳人》的情景，那時的她是那麼活潑開朗，那麼風情萬種……而現在她卻變得憔悴不堪，她瘦了很多，兩隻眼睛深深陷了下去。
我緊緊把她摟在懷裡，她抽泣著：“王剛，你現在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噁心，特別骯髒。我失去了一個女孩最珍貴的聖潔，別人像蒼蠅一樣躲著我，她們在背地裡罵我是賤貨。我已經沒有臉在這裡呆下去了，我已經辦好了退學。後天我就要走了……”我有些驚異：“你真的要退學嗎？你要去哪裡？回家嗎？”她擡起頭來看著我：“你覺得我還有臉待在這個學校嗎？家是回不去了，家裡人還不知道這件事，我爸知道會殺了我！我也不知道要去哪裡？”
我心裡酸酸的，眼淚也流了下來，沒想到這件事帶給她這樣大的打擊，讓她連學也無法上，家也無法回。
我擡起頭來，月亮在雲層裡若隱若現。“王剛，我冷……抱緊我……”馬麗蜷縮在我的懷裡。我脫下外衣披在她的身上：“孩子怎麼辦，多大了……”她把臉緊緊貼在我的胸口：“才幾周，準備做人流打掉……我不想孩子生下來沒有父親！”“那你準備將來怎麼辦，你這樣連畢業證也拿不到……”馬麗苦笑了一聲：“教師對我來說，現在也只是一個夢罷了。我有個高中時的閨蜜在上海一家公司上班，我準備先到那邊把孩子做掉，再找個工作，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我有種想哭的感覺，卻沒有流下眼淚。馬裡擡起頭來，淚眼迷濛地看著我：“王剛，我喜歡你抱著我的感覺。我曾經幻想你會永遠抱著我。這一輩子我不會再愛上其他人了……今晚我真的很幸福，能和我愛的人在一起，知足了……”
三
我醉洶洶的回到了宿舍。
袁正明把我扶到牀上：“剛子，從來沒見你喝過這麼多酒，有什麼心事對弟兄們說，咱們弟兄給你擺平……”“沒什麼……心裡高興……”老袁好像記起了什麼，從牀頭取下一封信來：“這是政教班我的老鄉捎來的，說是馬麗捎給你的。馬麗的事情你也聽說了吧！她今天早上就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我打開了信，淚水奪眶而出。
“王剛，對不起，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在去上海的火車上，永遠離開了這個給我留下悔恨和痛苦的城市！只是我也沒想到，會走的這樣匆匆。我永遠也無法去圓我的教師夢了！這一切都好像是個夢，還沒有開始就匆匆結束。
你是個真誠的男孩子，是個勇敢堅強地男子漢！我愛你，剛子，就像思嘉愛著瑞德。或許我只是一廂情願，我們的愛情註定是短暫的，註定不會開花結果。其實在我們表演節目之前我就愛上了你，每天早上背書的時候，都盼望和你不期而遇。這世界上沒有賣後悔藥的，如果時光能夠倒流，我一定做你的女朋友！
我已經不是個乾淨的女孩子，那幾天我有自殺的想法，但我放棄了，我要活著，即便這是人間地獄，我也要堅強的活著，爲了那些愛我和我愛的人！
如果來世有緣，你我會結爲夫妻，白頭偕老！別忘記我，王剛，這個深深愛著你的女孩！我會在遙遠的地方爲你祈福！”
愛你的馬麗
夜裡，我哭了。我夢見一樹梨花紛紛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