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英坐在自己師父的身邊, 之前因爲和雲天河他們三人因爲觀念的不同而抑鬱在心的悶氣都在那人清冷淡然的面容下散了開去，只是那一層淺淺的擔憂卻是慢慢沉澱了下來。

至於剛纔的那一陣異動，紫英心底明白那大約是雲天河已經將三寒器給了玄霄, 而玄霄已然破冰而出的原因。

“紫英, ”

玄遠細細地打量著自家徒弟, 那五官和當年的玄震越發相似了, 難怪阿瑤也放任他和雲天河那三人一同去找三寒器——整天對著和那人一般模樣的臉孔, 自家妹妹怕是也沒有辦法維持那副冰山的模樣了吧……

方纔，玄霄破冰而出後第一時間便和自家妹妹一同在捲雲臺施力網縛了妖界——十九年之後的他們，和當年已然不可同日而語。而現在, 也應該是時候讓紫英和那一衆被選出的弟子離開了……

“你且帶著一干瓊華弟子和雲天河他們三人一併下山吧，若是半月後瓊華尚在, 那自是甚好, 若是半月後……那瓊華之名, 便……拜託你了。”

“師父！”

紫英站起身來，一向冷淡的面容上帶著幾分焦慮。

“我……”

他頓了頓, 垂下了眼簾。

“……師父必能如願以償。”

“呵呵……”

玄遠微微地笑了出來，聲音淡了下去。

“我的願望……”

突然感受到清風澗和捲雲臺爆發開來的靈力，不同的是清風澗的靈力明顯是玄霄的張狂，而捲雲臺的那一處，卻是妖界的幽暗。

眼神微沉, 玄遠心中一動, 暗道了聲不好——他只曾想到柳夢璃這段時日的不同是因爲託夢或是記憶覺醒, 卻沒有考慮過可能是幻暝中有人直接下界去告知她的身份, 更沒有想過柳夢璃居然會如此決絕地隨著那妖直接就這般闖過捲雲臺上設置的禁制進入妖界。此刻, 那原本清澈的靈力已經帶上了幾分妖氣，只怕是……她已然覺醒。

雖然她的實力不足爲懼, 但是在對戰妖界這般敏感的時刻，哪怕只是一點變動，也不能放鬆警惕。

然而，清風澗那一邊突然驟漲的兩股靈力使得玄遠來不及細想，只連忙使出重樓教自己的空間仙術，叮囑了紫英一句，便消失了蹤跡。

“紫英，速去捲雲臺，帶回柳夢璃。”

柳夢璃站在捲雲臺的邊緣，忍不住還是回頭看了看那長長的棧橋，卻是沒有看見想見的那抹身影。收回了視線，她微微勾起脣角，對著在她身前不遠處的男子有些勉強的一笑。

捲雲臺上的山風吹起他垂在身後的髮辮，銀色的髮絲彷彿帶著月色的皎潔，銀色的眼瞳襯著血色的眼白顯得有幾分詭譎，卻在對著柳夢璃的時候微微挑起脣角，真實的笑意柔和了他冷然的面容，右側的臉頰上生著鮮紅的藤蔓一般的紋路，卻使得他本就精緻的面容越發的俊俏起來。寬大的衣袍上帶著和他面上的紋路相似的花紋，修長的手指對著柳夢璃攤了開來，似乎在等著她的迴應。

柳夢璃眼底的憂鬱稍緩，最後回頭看了眼，原本徘徊在捲雲臺邊緣的腳步終於踏了進去，一瞬間捲雲臺邊緣的奇怪刻痕瞬間發出凌厲的光芒，她微微擰起眉頭，體內已然覺醒的妖力似乎叫囂著翻騰了起來，面色也漸漸蒼白了起來。

“少主，在下冒犯了……”

一陣低沉的聲音響起，起先是在她的前方，最後尾音卻是消散在她的耳邊。

被圈在只見過幾面的男性懷裡，能夠分辨出數種香料的鼻尖甚至能清晰地數出他身上的淡淡書墨味中夾雜的草藥種類，柳夢璃不由得微紅了臉頰，心底明白他不過是爲了替自己抵擋那禁制的壓力……不知道爲什麼，似乎心底某一處還多了一抹淺淺的失落。

“無妨。奚仲將軍，我們走吧。”

正了正神色，沒有再回頭看一眼，柳夢璃隨著男子的腳步向不遠處的妖界入口走去。

等到雲天河匆忙趕來之時，只見到柳夢璃的身影堅定地走進了那一層紫色的屏障。來不及細想，他提起劍就衝了上去。

還沒等他接近那一層紫色的屏障，便被彈了開來，雲天河緊了緊握劍的手，再次衝了上去，頂著那巨大的靈力攻擊走了幾步，終是被那強大的力量震得昏倒在地。那一剎那，他的眼底閃過韓菱紗蒼白著臉笑著讓他趕快將夢璃帶回的模樣，緩緩閉上了眼睛——對不起，菱紗，我沒有把夢璃帶回來……

眼看著那紫色的靈力即將擊在昏倒在地的雲天河身上，及時趕到的紫英忙運起靈力，擋下了這一擊。垂眸看了看倒地的雲天河，又四下裡打量了一番，才皺著眉頭將雲天河扶起，動作稍顯粗魯地把一瓶天香續命露給他灌了下去。不愧是自己師父提供的靈藥，不消片刻，原本人事不知的雲天河便睜開了眼睛，還沒完全清醒，便竄起來想要往妖界入口處衝。

好不容易從雲天河處得知了柳夢璃居然隻身進入了妖界，紫英的眉頭皺得越發緊了，此時韓菱紗也趕了來，三人商量了下，決定先去禁地。

玄遠剛剛現出身形，便見著重光在玄霄的陽炎下單膝跪地，嘴角溢出來鮮血，而玄霄血色的眼底的殺意漸漸瀰漫開來。

一把抓住玄霄舉起的手臂，即使是修爲高深如玄遠，也因爲手上瞬間被那肆虐的陽炎灼燒而皺起了眉頭。墨色的眼瞳卻是清冷依舊，對上了玄霄瀰漫著殺氣的血色眼眸。

“玄霄！你想要殺了重光長老？！”

玄霄微微一愣，卻是沒有回答他的話語，而是將視線移到了玄遠握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掌，肅殺的面容漸漸柔和下來，一反手將玄遠摟進了懷裡，緩緩收緊了手臂。

“終於……你還在。”

玄遠清冷的眉目間漸漸浮起一層淺淺的疲倦，卻是沒有掙扎，任由他將自己緊緊地摟著。

一旁匆忙上前扶起重光的青陽看到他們這般，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一直以來不曾想過的的那個可能突然冒了出來，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手指抖了抖，本就傷的蠻重的重光被他這突然變化的力道箍得一痛，卻是沒有力氣，只能死命瞪眼宣泄自己的不滿。

“你……你們……你們！！！！”

玄霄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視線在看到自己懷裡的玄遠時瞬間柔和了下來。

“我對他，正如你所想。”

青陽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梗在喉間，反應過來後回想十九年前的那些事情似乎都豁然開朗，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顫著手強作鎮定地摸了摸自己長長的鬍子。重光也僵硬了身子，連帶著對青陽扶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都有些不自在起來。

“放手，”

玄遠掙了掙，玄霄先是收緊了手臂，然後聽話地鬆了開來。

“計劃出了點問題。我一時不察，讓那幻暝少主被幻暝六將接回了妖界，現今我們先同去禁地找阿瑤。”

玄霄收斂一身的殺意，狠狠地瞥了那兩位被自己打的很慘的曾經瓊華數一數二的前長老，對於把自己封入玄冰之中的那幾位，他可是沒有一刻忘卻，之後夙瑤是他的妹妹不能動，宗煉已經死了動不能，而這兩位……現在已經是不配自己動手了。

看了看面前的某人臉上並沒有生氣的模樣，玄霄赤色的眼底慢慢暈開一絲溫柔。

“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