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城主走後,熱情的氛圍陡然凝重,人們沉默,悲傷,不發一言的搬運著那些碎石,尋找可能生還的人族,清理他們的屍體,看到老七,他們也沒有打招呼,默默的做著自己的事情,他們好像瞬間都老了很多歲,滄桑而淒涼。
一夜的時間緩慢過去,這一夜,果然如城主所言,羅森之中沒有絲毫動靜,妖族並未出現進犯,而內城的人族,也勉力翻尋了大部分廢墟,確認再沒有人被壓在裡面,這才朝著城主府所在的方向彙集。他們,需要城主給予他們一個任務。
那些死去的人族,能找到屍體的,全部被掩埋,不能找到屍體的,就這麼消散在了時光中,再也無人提及,再也沒有來過的痕跡。
而老七,像是一個無主的遊魂般在四處遊蕩穿行,思索著自己存在的價值觀,自己所做的意義,他看到那些人族儘管悲傷,卻不表露出來,只是眼神愈發堅強,他看到有的人族顧不上休息,全力拯救著原本素不相識的人,他看到一些連路都走不穩的小孩子,也像是長大了一般,紅著眼睛給那些搬運廢墟的大人送去清水解渴...看著看著,他突然鼻頭一酸,恨不得痛哭一場。
“我在想些什麼呢...”老七自責的喃喃,這些都是自己的族人啊,那保護他們還需要理由麼,需要意義麼?因爲,他們是我的族人,這便是最強大的意義,是無數強者寧死不屈的信念。
他一路沉默,走到那些死去人族埋屍的地方,內心被狠狠的觸動...竟然,竟然有這麼多人?只不過數百隻翼鳥衝進內城,竟會給人族帶來這麼大的損失?他不知道這些死去的人中,大部分都是被古木操縱著血獸衝撞而死的,他那時候不在這裡。看到這些漸漸被黃土掩埋的屍體,老七難過無比。
給他一些時間,他可以擊殺這數百隻翼鳥,而同樣的給翼鳥一些時間,它們可以擊殺這麼多的人族...這麼多...屍體都填滿了那個大坑。那些都是他的族人啊,都有著自己的父老鄉親,都像他一樣,帶著悲傷的情感去忍受親人的死傷,或者自己也死了...老七突然就難過起來,是他,是他沒有保護好他們!
他有能力保護他們的,他有能力使他們不受到傷害的...可是,他們都死了。老七痛苦的跪倒在這大坑之外,神色悲傷而悽愴,族人啊,這些都是他的族人啊!五哥是,大哥是,這些,也是。
他的心都顫抖起來,能力越大,責任也就越大,可是,他沒有盡到這個責任,他偏激而極端的這麼想著。
在老七的身旁,有一個小小的孩子,他沉默的看著坑中的屍體,沒有害怕,沒有悲傷,他彷彿相信這些人不會變成那些傳說中的厲鬼來加害他。他篡著柔嫩的拳頭,眼神堅定,不可動搖,“我一定會爲你們報仇的!”他高聲喊道,然後那些屍體之中,彷彿傳來了某種欣慰的笑聲。
孩子的話像是一柄長刀斬進了老七的心裡,他的身軀猛然一顫,迷茫的眼神逐漸明亮起來,妖族,纔是他的敵人啊!五哥可以不悔的死去,大哥可以不悔的死去,那些人族強者都可以不悔的死去,他們是爲了什麼,還不是爲了自己的族人!那他,又爲何不可以不悔的死去?
老七站起身來,學著孩子的樣子,朝著坑中大喊,“我一定會爲你們報仇的!”
我一定會保護好我的族人的。他在心裡默唸。然後轉身離開。
戰爭中從來不需要悲傷,無所謂憐憫咆哮,只要戰鬥下去就好。戰爭也沒有結束,人族也沒有勝利,他們怎麼可以此時悲傷!
一大清早,城主府前便圍攏了人,老七也默默的站在人羣中,融入了他們,成爲他們中那微不足道卻可以構成一個龐大整體的一份子。他徹底想開了,不管如何,都是爲了人族,都是,爲了,人族。
那他在這些人身上看到了什麼呢?或許,是一個未來,或許,是一個希望,又或許,是一個永昌盛世。
先賢已然嘔心瀝血,後人自當不甘人後。在這個萬族林立的大世,活著,纔是一切的根本。
人羣默默的佇立著,沒有人喧譁,沒有人吵鬧,顯得有些冷清,可是隨著時光的流逝,一種信念可怕的升起,席捲天地,這是一種,百死不悔的決心,這是一種,你要戰,我便捨命陪你的無上風姿!
城主披上外衣,掩藏了自己的傷情,輕微的咳嗽著,他不著痕跡的擦去嘴角咳出的血跡,儘量使自己看上去顯得精神一些,他推開大門,面向無數雙朝他看來的目光。
這些目光,堅定而沉穩,帶著無與倫比的信任,彷彿只要他一發話,他們便可以上刀山下火海一般,絕不猶豫。
早先去休息的人族強者,除了那三個要放哨的青年,一個不落的彙集此地,包括那些圍攏而來的內城居民,這裡顯得擁擠不堪,城主掃視衆人一眼,內心平靜。
“有的人死了,他是爲了別的人更好的活著,所有我們要更好的活著。”他的語調平緩而威嚴,頓了頓,他繼續開口,“我們要活著,才能對得起那些死去的人,倘若我們要死,也要爲了別的人活的更好而死...這就是人族,萬民一心!”
城主舉起那僅剩的手臂,指向羅森的方向,在指了指自己腳下,“這裡,是我們人族的領地,是我們安居樂業的地方,任何種族都不可侵犯,我們人族,會讓那些想要欺凌我們的種族付出十倍,百倍,千倍的代價!”
“大帝都在爲我們而戰,我聆聽大帝的旨意,將率領人族,誓死保衛我人族領土!”城主揮舞獨臂,聲嘶力竭的咆哮。略微急促的咳嗽兩聲,城主喘了口氣,開始分配任務。
那些人族,在看到城主的獨臂之時,有的人差點哭了出來,他們都長了眼睛,看得到這些年來城主爲不凡城付出了什麼,看得到城主的大公無私,無怨無悔,他們因此而敬佩他,信服他,無條件的支持他,當接到城主的命令時,所有的人族都動了起來,按照城主的吩咐像是一臺龐大的機器有條不紊的運轉。
剩餘的人族強者,開始修復城牆,這是當前第一要務,是內城人族安全的保障,耽擱不得,而其餘的人族,則紛紛開始重建家園,清除廢墟建造房屋,想要恢復不凡城當初的樣子。
這是一個緩慢而冗長的過程,不知要多久才能修復完畢,而在這個過程中,又不知會發生什麼變化。有些機靈的人族,跟隨著那些強者去修復城牆,其餘人族見狀紛紛前往。那道城牆的廢墟上立即佈滿了身影。
所謂人多力量大,他們都知道城牆意味著什麼,於是各自分工,徹底忙碌起來。
那三個守夜的青年,在向城主彙報了一些夜裡的動靜之後,便各自退下。城主見左右無事,也親力親爲的投入重建修復的過程中,身先士卒的表率。
如此一晃便是半月,在人族如火如荼不眠不休的趕工下,那道城牆再度雄偉高大的矗立,只是沒有了原本的護城大陣,還是會輕易的倒塌。但城牆已經修復完畢,好歹給了人族一個心理安慰。
城主早在半月之前就向族內傳訊,讓其派遣精通陣法的大祭司前來爲不凡城構造護城大陣,護城大陣的修建本應該在城牆的修建過程中設下,陣基都是城牆的某塊巨石,但現在前景未明,誰也不知道妖族何時會來進犯,還是先將城牆修復再說。
天明早就清醒過來,腦中一片空白,並未感覺自己得到了什麼傳承,多了什麼記憶,他迷惑一陣,也加入了重建城牆的大軍中,事有輕重緩急,當務之急便是完善防禦工事。而琪琪醒過來之後,大哭一陣,她並不知道自己的奶奶已經離她而去,她哭是因爲那隻小黑狗不見了蹤跡。從城主口中得到老婦人死了的消息之後,天明難過一陣,還要強顏安慰琪琪,不讓她得知這個殘酷的消息。
後來天明尋找了一番,並沒有發現小黑狗的蛛絲馬跡,就好像它憑空失蹤了,好在琪琪哭過之後情緒也穩定了下來,此事就這麼不了了之。
這半個月中,羅森之中一片寂靜,果然如城主所料沒有發動進攻,想來羅森內部正在奪權,一片暗流涌動,無暇顧及攻城之事,否則妖族要是此時大舉進犯,人族必然會損失慘重。
當城牆被修復完畢的時候,衆多人族爆發出震天的歡呼聲,這半個月時間給了他們一個緩衝,讓他們不再悲傷,而是各個都充滿了戰意,無窮無盡。
城主便安排衆多人族去修補重建內城,仍然忙碌不休,天明此次卻並未加入到他們之中去,有件事他耽擱了很久,也不知完成的如何了,如果成功,他的實力將大進。
而這天晚上,不凡城也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一個虛無縹緲的身影自羅森之中走出,悄悄的潛進了不凡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