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塊中冰封的女子驀然睜眼,一抹血淚緩緩淌過臉頰,悲哀之意動天,萬物情不自禁的傷懷。許多人都一臉癡呆的神色,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臂,仿佛他們面前有一個讓他們不能拒絕的人在向他們伸手。他們癡癡呆呆的去抓。
“給本仙回來!”冰塊驀然蔓延出蛛網(wǎng)般的裂痕,碎塊漸漸剝落,被冰封的短裙少女放下捂住臉的手,冷漠的朝天明方向探下手臂,仿佛要將那一塊給攝取在手中。
隨著她那一抓,虛空驀地一沉,仿佛不能承受她的力量不斷哀鳴,那一塊虛空包裹著天明阿姚二人竟自主的飛向她的手中。
這是她平凡之極的一抓之力,卻好似世間沒有什么力量在能夠阻止她這一抓。她這個抓的過程,已經(jīng)在開始之際就形成了她所想要抓住之物已經(jīng)被她抓在手中的結果,無法改變!
“找死!”極遠處傳來一聲怒喝,如悶雷般轟鳴,極道的狂潮如風四卷將交戰(zhàn)之人與正在脫離冰塊掙扎出來的女仙隔絕,避免女仙的力量傷害到眾人。接著只不過是眨眼之間,一點白芒在虛無的盡頭開始閃爍,再次眨眼間已經(jīng)來到了近前,穿越了時空凝練了天地,無盡遙遠只不過一息。
那一點白芒,是一根長矛,或許說是一根長戈更準確,屬于長兵器類型。在長戈破空而至的剎那,無物敢觸其鋒!任何規(guī)則力量甚至天地時空都不敢阻攔此戈的去路,不敢將力量加持在此戈之上。此戈之前,無物可擋,無物敢擋!但戈尖,仍然摩擦出了火花!
由此可見,將此戈遠隔千萬里之遙擲出之人,怒火壓抑到了何種地步!
白芒貫空。
如彗星劃過天際。
那一瞬的光彩,驚艷了一個時代!
此戈,來自人族大帝!
她孤身前往葬天淵之下,想要打出一條通往幽冥的路來。葬天淵下本來就連接著幽冥,屬于輪回六道之一,可是六道崩毀,通路盡損,去往幽冥的路從此斷絕!各族已經(jīng)擬定好了攻打幽冥的計劃,豈可半途而廢!
人族大帝自告奮勇的擔當起了打開幽冥通路之事。或許為了逃避,她不愿面對天明與天皇家族的交鋒,因此短暫離開。
而葬天淵之下,并沒有想象中的那般簡單!不久前一個古老的意念覺醒,演化成無比厲害的存在,人族大帝與之交戰(zhàn)雖能壓她一頭,但無法脫身。而在交戰(zhàn)過程中,自身也受了傷。
當她打開通路回歸人族的時候,沒有想到竟然是這么一副場面。
百族趁她不在的時候,竟然大舉進犯。
這是想要覆滅人族么!各大帝都妄圖打破各自之間的約定么!感受到那股類似于極道的力量在作亂,含怒之下人族大帝于葬天墓地中擲出此戈,此戈含著她積蘊了萬年的怒意,洞穿天地!
敢欺人族!
女仙只能從冰塊中掙出一只手來,她死去的靈智仿佛有了剎那的復蘇,睜眼之下伸手朝天明所在之處抓去。但是這時!異變突起!一根長戈橫貫天地,剎那間穿越九霄的距離,刺穿了她的手掌,釘在了冰塊之上!
長戈深入冰塊半尺,頂著冰塊瞬間遠去墜入虛空之中。
“區(qū)區(qū)半仙,亦敢阻我!”女仙的聲音很好聽,發(fā)怒之下給人的感覺仍如撒嬌一般,她的手掌瞬間復原,一把握住了那柄尾端顫栗不休的長戈,一寸寸將其從冰塊中拔出。
卻,有一只手同時握住了長戈。
人族大帝神色無比平靜,隱藏在平靜下的狂風暴雨被她極力克制。她只感覺有一股殺意無論如何都要宣泄出來。這些卑鄙小人!
拔出長戈,輕輕一斬,長戈斬斷了被冰封女仙的手臂,她斷裂的手臂瞬間化作飛灰仿佛從來不曾出現(xiàn)在這個世間。浪子大帝突然出現(xiàn)在人族大帝身邊,揮袖一卷,時間仿若倒流,但又并不是在完全倒流。
那些碎裂的冰塊從各處飛來,嚴絲合縫的蓋在了原本的位置,將女仙完全冰封在其中。而女仙的手臂,并沒有隨著時間倒流的力量生長出來。
冰塊中傳來一聲嘆息。
此界竟然有如此力量!
看也沒看浪子大帝一眼,人族大帝邁步間從原地消失,沖天而起的極道力量全面散發(fā),直奔神族而去。
“西方小人,給本帝去死!”
滔天的殺念如洶涌的怒濤。
天明如同化作了雕塑,在原地一動不動。
怎么會這樣?為什么會這樣?
他都沒有去思考,他的思維如停滯了一般,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他如化作了石像,不能動,不能想,不能哭不能喊,只能靜靜的呆在原地保持著原本的動作。
或許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滄桑,終有一天石像裂開變作碎片。
他在看著阿姚,或者是阿姚擋住的,天子玉死去的地方。可是他的目光沒有焦點,空洞的如無底的深淵。他的表情仍然僵硬在那不可置信的一幕中。
時間仿佛停止了。
又仿佛走的很快很快,快到這件事他要淡忘才能讓他醒來。
可是都是徒勞,都是徒勞。
一個人走了,接著另一個人也走了。
既然有大帝開始插手這場戰(zhàn)爭,那大帝之間的對決才是最后的意義所在,他們所作的努力只是白費。混戰(zhàn)中的人不在停留,百族的人馬戒備著離開。
人族高手怔怔的看著定格在原地的天明,怔了好久好久。
他們也想不到,事情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可是他們無法阻止。
時間倒流,真的有意義么?如果時間倒流真的那般強大,那誰還會死呢?時間是可以倒流的,卻不能讓死者生還。這就是殘酷所在。
過了很久很久,人族才有人回過神來,眼神復雜的看著天明。有的人搖頭嘆息著離開,有的人仍然站在原地,想要出言安慰,可是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猶豫了很久,他們終于嘆息著離開。想要安慰的人也沒有出聲。這個時候,安慰等于嘲諷,使那道傷疤撕大,使人直面鮮血淋漓的現(xiàn)實。這是只有時間才能治愈的傷,就交給時間吧。他們做什么都沒有意義的。
為什么不在早些時候將天明拉入戰(zhàn)團?為什么刻意讓兔小妖與天明見面,甚至打著打著就遠離他們所在的地方,為他們騰出空間?
人族許多高手都是知道天明與兔小妖之間的關系的。所以,有意讓二人自己處理,他們能給的,就是盡量不去干擾,不去打擾。
而他們也知道,作為兩個對立的陣營,天明與兔小妖是不可能和平共處的,不可能如他們所愿。所以他們之間必須有一個決斷。他們?yōu)檫@個決斷提供二人單獨對話的機會,就可以了。不管天明做出什么選擇,他們都是支持的。
他們是這么想的。所以誰都沒有去攔兔小妖,誰都沒有將二人中的任何一人拖入戰(zhàn)團。讓他們自己選擇是對他們最大的尊重。
他們之間必須要有一個了斷。只是令眾人沒有想到的是,結局竟然如此讓人難以接受。這超出了他們的意料,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可是他們打著打著就打遠了,為了幫他們提供地方,他們就算看見了也來不及阻止。
他們走了,人族經(jīng)此一戰(zhàn),高手個個帶傷,人族元氣大傷。
攔截各族聯(lián)合組成的高手,豈是想象中的那般簡單。
而且這個地方,他們還是離開為好,讓他安靜一會兒吧。
一個一個,都走了。這里只剩下天明與阿姚二人。
時間仿佛變得極為緩慢。好像過了一天,又過了一天,仿佛又是一年,又一年。
不知道過了多久。
被驚月刀刀意侵蝕,阿姚痛苦的蜷縮在天明腳下,渾身不斷脛靡。驚月刀的刀意何其強大,所帶給她的傷害讓她也無法無視,就仿佛有數(shù)千柄利刃在她體內(nèi)橫沖直撞,那種痛苦難以想象。
阿姚的血流遍虛空,痛到不能忍受時她在血液中打滾。她的表皮一寸寸裂開,看上去恐怖無比。
痛到麻木的時候她就蜷縮在天明腳下,一如既往的安靜陪伴著他。對她而言,靜靜陪伴著主人就是她存在的意義。
可是好像不能維持太久了。
她感受到了生命的枯萎,如花般即將凋謝。
她抓著天明的衣服,強顏歡笑著,嘴唇烏青的哆嗦著,一遍一遍的叫,“主人,主人...”
她仿佛要將從前沒叫過的,以后在不能叫的,通通叫個夠,通通彌補。
她在鮮血中翻滾掙扎,如花般盛開,又如花般凋謝。
可能是猜到了天明再也不會動了。阿姚掙扎著站起來,顫巍巍的向著遠處走去。一步三回頭。
她舍不得啊,她真的舍不得。舍不得主人,舍不得離開。
一想到會離開主人,她就難過的想哭,這種難過甚至超過了刀意噬體所帶給她的疼痛。
可是她不得不走。她不想死在天明身邊,不想讓尸體倒在他身邊不想讓他看到她死后的凄慘樣子。她隱隱約約記得主人好像說過類似的故事,可是她怎么想的起來呢?
那個故事,主人平日里對她傾吐的心聲,她懵懵懂懂的聽著,雖然很想努力的記住他說的每一句話,可是她就是記不住。
對不起主人,我真笨。
對不起主人,我走了。
她踏著她流下的血花離開。或許會在某一刻噗通一聲倒下,又或許會如子玉姑娘一般,被刀意侵蝕成無數(shù)碎片...神魂俱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