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變故總是不期而至。離開秀水村才半個月,又一個相處三年的同命鳥飛走了。毓秀不斷自責,仿佛是有意躲在這里才不見似的。早知道春妮這么快回來,自己也該去送送林瑤也好。不管怎么,相處了三年,一朝分別,還是有些戀戀不舍。再一細想,不光春妮怕見那種分別的凄涼,連她自己也有些怕呢。何況,這又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返城,更有一種死別的悲壯。她怕自己脆弱的神經再也承擔不起這些。當然,這并不是最重要的,而是為了春妮。這對難舍難分的戀人,就這么不得不被拆散了。從春妮的口中,她更感覺到春妮那份誠摯而火熱的心。這女孩子,真是好難得。如果換成自己,根本做不來。在這一點上,春妮真的有點像她娘了。可現在的秀水村,能容得下這樣的行為嗎?她不敢想太多,也不愿意想太多。她不期望過多的雜質沖淡了這份愛情的純凈和美好。她在佩服春妮的同時,也暗暗為她祈禱,好希望她們會有個美滿的結局。她覺得這只是非常渺茫的期待,莫說將來兩個人變不變心,就這環境,能容得下她們嗎?
由春妮,不覺又想到了自己。今天呂振山過來,實質就是來下最后通牒的。他是公社一把手,自然就可以一手遮天,連她未來的兒媳婦的取舍也不能例外。可越是這樣,連對呂光明僅存的那一點點好感也抹殺掉了。有這樣的爹,也難有多好的兒子。不管怎么說,她對呂光明還是第一次接觸,所知不多。但這短短的十幾天,他覺得呂光明倒是可信賴之人,那份癡迷也曾讓自己心動。
她覺得自己要動搖了,但又不止一次告訴自己,自己的心在父母身邊,這里所有的一切都將成為過眼云煙。何況,自己也說不上怎么才算得上真正的愛情了,可就是找不到心動的感覺,盡管呂光明那么執著而又優秀。
她甚至有些羨慕春妮了,不管將來會是什么結果,但現在,她是實實在在地嘗到愛情的甜蜜了。按理說,這樣的事,一個女孩子是羞于出口的,而春妮不同,她毫不掩飾她的狂熱。她想象不出人為什么會為一個“情”字纏繞到如此地步。為情所困,過去當她看到這四個字的時候總感覺那是虛無縹緲的,因為春妮,她信了。她相信天下有至真至純的愛情,雖然這種愛情往往難有美滿的結局。
晚上,她和春妮拉到很晚很晚。她覺得春妮真正的長大了,成熟了。在很多方面懂得比自己還多。要是自己也能從呂光明這里找到春妮的那種感覺就好了。那就在這里留下來,把爸爸、媽媽接過來,過無憂無慮的田園生活,這未始不是一種樂趣。
想到這里,她不覺呵呵笑出聲,把一樣想著心事的春妮嚇得一愣。
“毓秀姐,中什么魔了吧?”
“你才呢,”毓秀習慣性地擰一下她的鼻頭。“小戀人剛剛離開,一點也沒有悲傷的樣子,反倒嬉皮笑臉的,跟沒事人一樣。是不是也把這個當成小孩子過家家了呀?”
“才沒呢。我才不會那么傻,把這么純粹的感情當兒戲。”她調皮地眨眨眼,“我倒是想呢,我也寫一本小說,就把你和巧云姐姐,凡是咱們的事都寫進去。”她抿著嘴,白了毓秀一眼。
“啊,我明白了。”毓秀高興地一拍巴掌。“我說怎么小妮子會勇于獻身呢,敢情是為了體驗生活呢。”
“壞姐姐,又亂說了。”春妮撲上來,狠勁胳肢她,“再胡言亂語,看我不告訴呂公子去。”
提到呂光明,毓秀便不再言聲。再過一個晚上,她們也要分別了。她不知道她和呂光明會就此結束還是走進一個新的開始。她不愿意想這些,可這些事總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又是一個難眠的夜晚。對春妮而言,昨晚的這個時候,摟著的還是那個憂郁的大男孩,而今,他早已到了千里之外;對毓秀來說,離家才半個月,命運似乎也在發生著巨大的轉折。林瑤走了,丘比特之箭看上去也正搖搖晃晃,雖未擊中心臟,卻也傷及肌膚。令她慶幸的是,那個呂光明是一個謙謙君子,莫說強行做什么,連自己的手還沒拉過一下呢。她靜下心來時想,之所以沒有找到春妮那種激情和奔放,或許,是少了肌膚相親的緣故?
明天就要分手了,她在心里計劃著應對呂光明的特別舉動,也想象著將來的日子他會有怎樣的舉措。她明白,事情不會因為這次分別而了結,而只是換一種形式而已。到那時,回到秀水村,必然會引起一番轟動。
如果事情真的鬧開來了,反倒不好收場。畢竟,呂主任屬一方顯赫人物,只要他看中的,答不答應恐怕都依不了自己。既然自己的命運掌握在他的手中,那返城的可能就微乎其微。她后悔這半個月的奇遇,可覆水難收,不可能從新來過。而且,她也感覺出來,事情似乎是早有預謀的,那個呂振山早就在注意自己了,不只從他的表情上,從春妮的話音里也能聽出來。但她不好問得過多,再問下去也難有明確的答案。反正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當然也不是沒有想到,如果事情持續走下去,或許從呂光明那里找到特別的感覺也未可知。如果真提那樣的話,也不妨來一番冷思考。畢竟這是關系到自己終身的大事,當確實不會有其它的路可供選擇的時候,也算得上是歸宿之一種。只是這樣,可就苦了爸爸媽媽了。轉念一想,要是爸爸媽媽也來到這里,沒準還能少受些折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