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何處不相逢。”
距蕭巽離開那長安城,已有半月了,半月來,并沒有什么事情發(fā)生,一切,都那般平靜,可這一日,卻多了些是非。
夜晚,無星無月,還下著細細的雨絲,如牛毛一般,風吹在身上,涼絲絲的,有些冷。
走了一天,依然沒看到一個落腳的地方,眼看就要在山上度過一晚,抱著這個想法,蕭巽帶著紅火,翻過了一個山頭,卻看見山下,燈火幾點,飄明不定,見了這般,他不由得心生慶幸,腳下便加快了步伐。
越走越近,奇怪的是,那村子似乎什么時候都那么遠,那明滅不定的燈火,似乎永遠都在前方,卻根本觸摸不到,山路之上,雨越下越大,蕭巽沒有打傘,就這般,與紅火一起,向著前面走去。
風,呼呼的嘯著。
雨,嘩嘩的下著。
風聲吹過樹葉,似鬼哭,如狼嚎。讓人聽了,不禁打著冷戰(zhàn)。
蕭巽依然緩步向前,夜黑風高,大雨瓢潑。
前方,似乎帶著一股奇怪的味道。
蕭巽總有一種被人跟蹤的感覺,可是幾次回過頭,除了漫天雨絲,和那呼呼的風聲,并沒他物。他的心,不由得加快了許多。
他總覺得,今晚會有什么事情發(fā)生。
越往前走,那感覺便越來越濃烈。
風停了,雨頓了。
樹葉上,雨滴緩緩滑落,滴在地面,消散開去。
地上,經(jīng)過一場大雨,積著些水坑,滿是濘泥,人走上去,總有些不便。
蕭巽走在上面,一雙鞋上,卻沒有沾染一點濘泥,甚至,連水都沒有。
村子終于出現(xiàn)在了眼前,寂靜的夜,寂靜的村子。甚至,靜得連一聲狗吠都沒有。
他緩緩的走著,之后,便停下腳步,走向一家亮著燈的門前,伸手,輕輕的叩響了門。敲門聲,緩緩的響徹整個村子,那么響亮,那么空明,蕭巽不自覺的被這敲門聲嚇了一跳。
“吱嘎”一聲,門打開了,出現(xiàn)一個老者,他先是看了看蕭巽,之后臉色疑惑的問道:“這么晚了,小哥可有何事?”
蕭巽淡淡一笑,道:“不好意思,打擾老丈了,在下路經(jīng)此地,您看天都這么晚了,想問老丈可否方便,借寶地歇息一晚,明日再做打算。”
“哦,原來是過路的,若你不嫌棄,便進來吧。”說著,他盡是站向了一邊,給蕭巽讓開了一跳路。
蕭巽也不再推辭,道了一聲謝之后,便走了進去。
屋子中,一盞油燈在滿是灰塵的桌上,跳動不停,明滅不定。蕭巽正奇怪這家人何故會這般邋遢,桌子上的灰都那么厚了,也不打掃一下。正遲疑間,身后傳來了一聲關門聲,打亂了屋子的寧靜,也嚇了蕭巽一跳。
他感覺背后涼絲絲的,卻沒有感覺到有風,不由得回頭一看,只見,一個身體消瘦得幾乎如骷髏一般的人,站在自己的面前,若不是他那雙眼睛還有這光芒,蕭巽幾乎覺得那是一個死人。
“村子中最近不大平靜,蕭兄弟就早些睡著吧,晚上可別到處走動。”說著,他也不安排蕭巽睡在哪里,獨自打開了一間房門,便走了進去,只留下蕭巽一個人,站在原地。
這房中,突然完全靜了下來,就好像凝固了一般,一片死寂,沒有一點生氣,蕭巽幾乎覺得這是一個墳墓,他有種到了地獄的感覺,若不是那盞油燈還在明滅不定的跳躍著,他便覺得,這里完全沒有一個活人。
紅火似乎也很害怕,緊緊的依偎著蕭巽,剛才還在肩頭,此時,盡是跳進了他的懷中,生怕蕭巽會離開它一般。
四周看了看,無奈,蕭巽只得走到屋子的一個角落,蹲下去,算是歇息了。
夜半三更,一陣涼絲絲的風吹到蕭巽的身上,他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zhàn),從夢中,悠悠轉醒。那盞油燈,不知何時,已經(jīng)熄滅了,屋中,黑乎乎的,伸手不見五指,蕭巽裹了裹衣服,看了看周圍,突然,那夜風中,似有著無數(shù)的冤魂,在那叫著,鬧著。
紅火突然拱了出來,一雙眼睛左左右右不停的看著,蕭巽卻是把手放在了它的頭上,之后,便立了起來,房中,突然風聲大作,那哭鬧之聲,也越來越大,越來越多,越來越近,幾乎,就在他的耳邊,卻有似乎在屋外。他腳下一動,剛想走出去,便想起那老者說的話,遲疑了一下,還是想著外邊走去。
打開了門,屋外,依然一片寂靜,甚至連一絲風都沒有,死寂的感覺,讓蕭巽不由得又打了一個冷戰(zhàn)。那剛才哭哭鬧鬧的聲音,盡然也都不見了。
他剛想轉身關門,自己的身后,卻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那或許不能說是一個人,他的身上,完全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他的雙眼,那般空洞,完全沒有一點神采,他的臉,簡直就是一個骷髏,那瘦小的身軀,被一件寬大的衣服裹著,蕭巽似乎覺得,那衣服里面,就是一個骷髏。
這人,便是讓蕭巽進門,這一家的主人,只是此時,他眼中的生氣,盡然都消失不見了,他空洞的雙眼,看著蕭巽,道:“叫你晚上不要亂走。”說著,他便轉身,走回了自己的屋子,蕭巽差點又因為那冷得讓人心寒的聲音打了冷戰(zhàn)。
緩步走進屋子,卻在這時,那房中,突然傳來一聲慘叫,蕭巽幾乎在同時,腳下一動,沖進了屋子,奇怪的是,屋子中,竟空無一物,那方才進來的老者,此時,盡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只覺得,自己的額頭,已經(jīng)冒出了冷汗。
“哈哈哈哈哈。”突然,他的身后,突然傳來了令人發(fā)指的笑聲,那笑聲,似乎不屬于這個世間,而是來自那可怕的地獄。
手上握著棍子,他已經(jīng)沖出了屋子,借著手上棍子發(fā)出的紫青色光芒,只看見在那剛才放著油燈的上方,飄著一個白影,長長的裙子,長長的舌頭,蓬亂的頭發(fā),慘白的臉完全沒有一點血色,蕭巽感覺上面還有著淡淡的寒氣流動。一雙眼睛,那根本不能說是眼睛,吐出的眼球,幾乎像是有人故意在哪里招了一雙眼球,硬是塞進了她的眼眶。
那一雙眼球,如釘子一般,死死的釘在蕭巽的身上,蕭巽分明認得她,便是那一晚,在長安城的破廟中,遇見那自稱鬼的東西。
“還我命來,還我命來......”空空蕩蕩的聲音,似那千萬年的哀怨,飄蕩在蕭巽的耳邊。
“妖孽,今日我便收了你,免得你在禍害人間。”蕭巽說著,手上法決一動,那棍子便是紫青光芒大作。剛要動手,他的身后,卻是又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只怕你今日便要死在這里,哈哈哈,哈哈哈。”那笑聲,聽之心驚,使人發(fā)指。
他快速的轉身,卻突然愣住了,那人,赫然便是剛才消失的老者,只是,此時,他的身上,散發(fā)著一股讓人聞之作嘔的氣味,此時,蕭巽只覺得,那完完全全是一具骷髏,而不是一個人。
“死吧,死吧。”無數(shù)的聲音,又突然響徹在蕭巽的周圍,這里,赫然不知從何處,爬出了無數(shù)的鬼魂,一個個,看之心驚,還散發(fā)著一股味道,聞之作嘔。
風,還在呼呼的嘯著。
只不知,是在慶祝,還是在感嘆。
蕭巽小小的身影,被紫青色的光芒籠罩著,他的周圍,卻是無數(shù)惡鬼冤魂,有的只有一只眼睛,有的,只有一只腿,在地上哀嚎著爬著,有的,沒有了下半身,只有兩只手在地上爬著。爬著過處,從那斷處,留下道道鮮紅的血痕,觸目驚心。
爬著,走著,飄著,他們的目標,都是蕭巽,這般景象,他一個十三歲的少年,又何曾見過,心里早已打亂,卻不知往哪里躲,似乎,他覺得,那些個惡鬼冤魂,都是死在自己的手上,此時便是來向自己索命一般。他的心,不由得劇烈的跳動起來,他的身體,不由得顫抖起來。
眼看,那些東西越怕越近,而蕭巽,依然愣在原地,沒有任何的舉動,似乎,他已經(jīng)認命了一般,似乎,他已經(jīng)決定,就這樣,被這些東西圍著自己,撕扯著自己。
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腳,他的心,猛的顫了一下,卻沒有踢開那只手,越來越多的手,抓著他的腳,開始撕扯著,他的心,在害怕,他的身體,卻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他想反抗,卻奇怪的沒有一絲力氣。
眼看,他小小的身體,便要被這無數(shù)的陰靈,給撕扯,蹂躪,這個世界,也從此沒有一個叫蕭巽的孩子。卻在這時,這屋子中,突然傳來了鬼哭狼嚎之外的聲音,那聲音,宛若天籟,那般優(yōu)美動聽,那般讓人心曠神怡。他手上的那棍子,不知何時,竟已經(jīng)離開了他的手,浮在半空,紫青色的光芒,籠罩著他小小的身體,傳出一陣陣優(yōu)美的簫聲,他的身體,盡似乎,也屬于了自己,開始受自己的控制,那些鬼魂,似乎很是懼怕那簫聲,緩緩退避。
“妖孽,受死!”一聲清喝,只見一道光芒閃過,便隨之而來一陣慘叫之聲,聞之心驚。那光芒,并不是蕭巽弄出來的,這時,只見這屋子中,突然多出了一個人兒,一襲紫衣,如花的容顏,帶著淡淡的笑容,宛若那天際皎潔的月光。
蝶舞突然出現(xiàn)在了蕭巽的面前,兩人,又相逢了,在這地獄一般的村子,在這萬千惡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