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冀州趙國(趙郡)前往河內郡的官道上,一行十余人躍馬揚鞭疾馳而過。
細看之下,這十幾個策馬疾行之人中間竟然是男女各半,行色匆忙,風塵仆仆,面帶倦色,儼然是晝夜兼程連續數日趕路才有的模樣。
唏聿聿!
時至傍晚,一行人終于在路道旁的鎮甸路口勒馬掉頭,沿著岔道向小鎮徐徐而去。
大約一盞茶的工夫,這些人住進了鎮西頭的修武館驛;這是一家官辦驛站,專供官道來往行人打尖歇腳的客棧。
輿洗過后,一行人聚在東邊上房之中,低聲議論著后續人員能否安然離開冀州的問題。房門外還站在一位身高近丈的魁梧大漢,冷眼掃視著四周,阻止任何人接近房間。
“好幾年沒這么疲于奔命了,真是讓人懷念哪!”房間里,坐在主位上的俊朗男子大言不慚地說道。
這句感嘆確實是有些大言不慚,明明是狼狽逃命,經此人這么一說,好像是重溫趣事一般輕松寫意。如果這還不算大言不慚,恐怕世上就沒有大言不慚之人了。由此可見,發出這聲感嘆之人,要么久居高位,要么便是生性開朗,臉皮忒厚。
“主公所言甚是。自從我們在武威郡站穩腳跟之后,確實很多年沒有這么狼狽過了?!甭牭街魑簧嫌⒖∧凶拥母袊@之后,坐在左側首位之人當即接聲附和。
這真是有什么樣的主子,就有什么樣的臣下,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說的就是這對主仆。
想必諸位看官都明白了,屋內一唱一和的這兩人正是西涼軍主帥李利和尚書令李玄。
事實正是如此。這一行十余人就是七天前從中山無極城“戰略轉移”的李利、甄氏等人。
故而,此時坐在房內之人,除了主位上的李利和左側首位的李玄二人之外,還有右側首位的甄氏張藹,郭嘉、桓飛、馬云蘿、甄姜、甄脫、甄道、甄榮和甄宓等九人。外加守衛房門的李摯和兩名在后院馬廄照料眾人馬匹的親兵,一共十四人。
這七天時間里,李利一行十四人輕裝先行,甄家族人和商隊全部分散各自分頭離開冀州。前三天之中,李利等人晝夜兼程趕路,每天疾行上百里;第四天便發現常山國和趙國境內到處張貼著通緝甄氏和甄家嫡系族人的告示,沿途鎮甸、城池皆是層層設置關卡。嚴密盤查過路行人和商隊。迫不得已之下,李利等人只能晝伏夜行,神經始終繃得緊緊的,片刻不敢松懈。
僥幸的是,一行人終于在第六天傍晚走出趙國邊郡,有驚無險地離開冀州地界。進入司隸轄下的河內郡。截止現在,李利等人已經徹底脫離危險,進入河內郡腹地修武縣,距離駐守安邑大營的武威營戰騎已經很近了。于是,一行人自從七天前的傍晚離開無極城至今,第一次住進客棧,終于可以安安穩穩地睡一覺。進入河內郡就意味著已經安全了。
盡管河內郡太守張揚眼下與西涼軍關系微妙,隱隱表現出割據自立的態勢,但他表面上還是歸附朝廷,奉行李利的將令,這兩年也沒有出格的舉動。再加上河內郡地處黃河北岸,與冀州趙國接壤,東南方又與兗州陳留郡相鄰,實為西涼軍和中原諸侯之間的緩沖地帶。因此。駐守安邑大營的滕霄大軍也不能逼之過甚,以免河內張揚狗急跳墻徹底倒向冀州袁紹或陳留張邈一邊。
正是基于這些原因,河內太守張揚得以在夾縫之中求存,對李利下達的命令陽奉陰違,卻又暗中與冀州袁紹關系曖昧,并大肆招兵買馬,時刻提防著安邑大營出兵河內郡。
事實上。駐守安邑大營的平東將軍滕霄曾多次請令出兵河內郡,試圖徹底剿滅張揚所部。但李利對此早有盤算,一直沒有應允滕霄所請,并嚴令他不得擅動。定期催促張揚繳納賦稅糧餉即可。
就這樣,三年來,河內太守張揚一直置身于西涼鐵騎的兵鋒之下,卻又有驚無險,茍延殘喘至今。
也正是因為河內張揚和陳留張邈兩股勢力的緩沖作用,使得西涼軍與冀州袁紹、兗州曹操之間沒有直接接壤,彼此間雖有摩擦,卻始終沒有爆發正面沖突和大規模戰事。
此次李利從冀州返回司隸境內,沿途之中可謂是險象環生。先后十余次被堵在關卡上,所幸甄氏應對得當,早就準備了大量錢財,沿路關卡和城關全是錢財開路,屢屢險之又險地過關放行?;蛟S是冀州商賈太多,又或是冀州殷富,亦或是軍紀松懈,致使沿途各處城池和關卡守軍多數是見錢眼開之徒,通緝告示就張貼在旁邊,竟然都沒認出佯裝打扮的甄氏母女,這些守關軍士私自收取大量錢財之后,一個個眉開眼笑地將甄氏母女禮送出關。
值得一提的是,冀州車騎將軍府下達的通緝告示中沒有提及李利的名字,更沒有李利等人的畫像。由此可見,直到李利等人離開冀州邊境之時,袁紹還不知道甄家已歸附李利,一直被蒙在鼓里呢。
修武客棧,東院上房內。
隨著李利和李玄二人相繼開口說話后,屋內比較壓抑的氛圍頓時松緩下來。
更衣梳洗過后的李利,臉上的表情十分輕松,端坐在階上主位,一邊端著茶盅不急不緩地喝茶,一邊笑呵呵地看著堂下眾人。
飲茶之中,留意到甄榮的俏臉上流露出擔憂之色,李利含笑對她說道:“四小姐不必過于擔心仲康的安全。此番袁紹下令抓捕的主要目標就是我們在坐的這些人,可我們此時已經走出冀州抵達河內郡了。沿途守軍看著告示都沒有發現我們這些人,而仲康、叔至和仲明他們都不在通緝抓捕之列,守軍根本無從得知他們的身份,因此也不可能隨意抓人。何況他們是跟隨甄家商隊分散出關,手里金銀充足,萬一遇到阻礙,也可以像我們一樣賄賂搜查將士,既而一路暢行無阻地返回司隸。”
甄榮便是甄家五姐妹中的老四,現年十六歲,美貌大方,溫柔恬靜,她是許褚未過門的妻子。
此番李利等人分頭撤離冀州,除了眼下十四人先行之外,剩下三百衛隊則由段煨、許褚、陳到三人分別帶領幾十名親兵與甄家商隊同行。至于甄家數千家丁和千余名家族死士則扮作黑山賊寇,由何曼帶領他們從常山國境內上山,與早已等在那里的眭固等人會合,隨之潛入并州上黨,再由上黨郡進入河東郡,既而直奔安邑大營而去。如此分散撤離,分頭前往司隸,才不會引人注意,半月之內應該能夠陸續抵達安邑大營。
看到甄榮在李利的安慰中神色稍緩,甄氏欣然頷首,既而將目光轉向李利,神情頗為不解地說道:“那天我們離開無極城時,袁紹便已率領一萬甲士抵達城外,按理說他當天夜里就會派兵追殺我們,可是他卻沒有這么做,直到兩天后才下達告示緝拿我甄家族人。隨后,袁紹明知我甄氏一族已經舉族遷走,卻沒有下令繳沒冀州境內的甄家商鋪,更沒有全境捕殺甄家族人。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呢?難道袁紹真是胸襟寬闊之人,或者他根本不介意我甄家離開冀州投奔其他諸侯?據我了解,這不是袁紹的處事風格,他根本不是仁慈大度之人,更沒有這份容人之量!”
“嗯。”李利深有同感地頷首應聲,神情略顯凝重地沉聲道:“自從昨天我們離開冀州之后,兩天來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此次袁紹做出的應對舉措確實有些蹊蹺,雖然他這么做對于我們來說,正是求之不得,方便我們脫身。然而,如果袁紹真能如此舉重若輕的處理甄家搬遷之事,那倒是要令我李利對他刮目相看了!
現在有一點能夠肯定,那就是袁紹不知道我李利秘密潛入冀州,至少在我們離開冀州的六天時間里,他還不知道此事。否則,他一定會派兵追殺,哪怕動用冀州全部兵力也在所不惜,甚至是親自領兵全境搜捕。
現在暫且不說我的身份,單說甄家舉族遷走之事。在這件事情上,袁紹沒有嚴令邊境各郡捕殺甄家族人,卻僅僅是張貼告示沿途緝拿。此為其一。
其二,他沒有第一時間抄沒甄家商鋪,也沒有大范圍搜捕甄家族人,更沒有明確下令誅殺甄氏一族和全面清查甄家產業。其三,他好像一點也不擔心袁熙、逢紀和那一千多名親兵將士的性命,似乎是篤定甄家一定不會傷害他們,不敢殺了這些人。
僅從這三點來看,袁紹雖然沒有第一時間查實我李利的身份,卻也沒有因為甄家舉族搬走而意氣用事。恰恰相反,拋開我的身份不說,袁紹此番舉措卻是目光長遠,很理智,決策沒有失誤,反而非常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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