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的馬蹄聲傳到淮河南岸,促使早已進入夢鄉的呂布被侍婢從睡夢中急聲喚醒,遂忙不失迭披上甲胄,急匆匆邁出帥帳,循著馬蹄聲傳來的方向遠眺張望。
“嘭嘭”的腳步聲從身旁傳來,呂布無須回頭便知軍師陳宮和宿衛統領魏續已經帶著親兵衛隊聞聲趕來了。
“公臺,今夜何人守營?這是哪兒來的大隊騎兵?”不由分說,呂布直接斥問今夜轅門守將是誰,但是這并不是重點,重點是后面一句,這轟隆隆的馬踏聲從何而來。
此外,呂布這般劈頭蓋臉的問話,其意不在轅門守將,而是指桑罵槐,責怪陳宮辦事不利,手里掌握著眾多斥候和細作,卻為何沒有提前打探到消息,以致敵人都已經趁夜接近大營了。
誠然,呂布大軍的斥候和細作都是陳宮直接負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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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在,大隊不明身份的騎兵正向大營奔來,但陳宮事先卻沒有及時稟報,這說明他對此毫不知情。這不是失職又是什么?
“主公息怒。”知道自己有錯在先,陳宮難得自覺一次,沒有直呼呂布的字號“奉先”,而是罕見地叫了一聲“主公”。
說話間,陳宮疾步走到呂布身邊,一邊伸長脖子向遠處張望,一邊思索著說道:“從馬蹄聲傳來的方向上看,聲音從北邊傳過來,而不是南面,這似乎不是袁術的兵馬。何況淮南袁術麾下也沒有聲勢如此之大的大隊騎兵,是以應該不是敵軍夜襲。”陳宮對自己的判斷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只能將自己的想法和猜測說出來,對與不對稍后便知。
“北邊來的騎兵?”呂布聞聲訝然,詫異道:“北邊便是對岸的豫州。時下豫州刺史郭貢正率部與波才大軍交戰,郭貢那廝自顧不暇。焉有如此眾多的騎兵連夜渡河偷襲于我?”
陳宮下意識地點頭,道:“確如奉先所說,郭貢手里絕對這么多騎兵。否則我等也不可能一鼓作氣渡過淮水。但是郭貢沒有并不代表西涼軍也沒有。”心思急轉中陳宮終于說出了自己的顧慮,同時也是呂布最不希望聽到的字眼兒——西涼鐵騎。
“呃!”呂布聞聲色變。驚聲道:“你是說這些騎兵是李利、、、哦不,是大將軍麾下的西涼鐵騎!”
陳宮輕輕頷首,低聲道:“這么密集的馬蹄聲,這么大的動靜,料想這股騎兵的數量應不少于數萬之眾,甚至更多。天下間擁有如此多鐵騎的諸侯有且僅有一人,那便是大將軍李利。除此之外,不作第二人選。”其實陳宮現在已經能夠確定這越來越近的鐵騎。正是李利麾下的西涼鐵騎。只不過他知道呂布歷來對西涼軍諱莫如深,說得太絕對的話,反而會讓呂布起疑心,無事生非,徒添不必要的麻煩。
果然,聽陳宮這么一說,呂布側耳傾聽著愈發清晰的馬踏轟隆聲,顧自喃喃自語道:“馬踏聲轟鳴震天,應不下于五萬鐵騎;蹄聲密而不亂,連夜行軍卻步幅一致。儼然訓練有素,乃百戰雄師。這是李利麾下最精銳的五支戰騎營才有的行軍聲響,來者必定是五大戰騎營之一!”呂布一邊說著話。一邊濃眉緊蹙,英俊的側臉上浮現濃郁的憂慮。
聽到呂布自言自語的話,陳宮暗自欽佩。呂布不愧是百戰沙場的宿將,這份過人的聽力和精準的判斷,著實令人驚嘆。眼下馬蹄聲還在數里開外,可呂布已經準備地推斷出騎兵數量,從風中傳來的馬蹄聲響辨明這支騎兵的來歷,并直接定位在李利麾下最精銳的五支戰騎營之一。
倘若陳宮對此果真一無所知,或許他還會對呂布的推斷將信將疑。但現在。他毫不懷疑呂布的判斷,因為他早就知道這支騎兵的身份。它正是李利麾下最精銳的戰騎之一,典韋統領的虎賁營鐵騎。除了虎賁營之外。還有公孫瓚、軻比能、徐晃和馬岱率領的新組建的四萬幽州鐵騎,共計七萬鐵騎。但率先渡河在南岸扎營的只有五萬鐵騎,后續兵馬暫時留在淮水北岸,待明日天亮之后再行渡河。
稍稍愣神之中,陳宮不等呂布發問,率先問道:“看來奉先已經確定這股騎兵的身份,不知接下來我等該當如何?出門相迎還是佯作不知,靜等西涼軍到來?”
“呃?”呂布愕然一聲,眉頭皺成了“川”字狀,顯示出他內心極不平靜,患得患失拿不定主意,正在劇烈掙扎。有心佯作不知,卻又擔心事后李利借機發難;若是打開轅門出門相迎,又擔心李利喧賓奪主,重蹈幽州公孫瓚之覆轍,被李利兵不血刃地奪走兵權。畢竟公孫瓚被李利逼降之事眼下已傳遍天下,前車之鑒猶在眼前,不可不防啊!
這樣一來,呂布作難了。絞盡腦汁想了半晌,卻還是一籌莫展,愣是沒想出兩全其美的解決辦法。隨即他不由得將目光轉向陳宮,姿態放得很低,眼神中充滿請教之意,甚至有些乞求的意味。
呂布這種近乎于哀求的眼神讓陳宮頗為受用。毫不夸張地說,陳宮這些年最大的樂趣便是教導呂布,偶然還會大聲訓斥呂布,直到訓得他俯首帖耳為止。因此,很多時候呂布在他眼里就是個長不大的孩子,任性而狂傲,遇事不用腦子,完全是隨性而為,以致于屢屢犯錯。直到呂布聽從他的謀劃或者說教導之后,局勢才得以改觀,終于謀得一塊安身立命之所,并成為一方諸侯霸主。
近年來,隨著呂布所掌握的勢力一天天發展壯大,呂布的脾氣也變得越來越大,再不像以前那樣對陳宮畢恭畢敬,視如老師了。甚至于,呂布很不待見他,尤其不喜歡聽他說教,更別說訓斥指責了。毫無疑問,占據徐州之后呂布的翅膀硬了,不用再事事求教于他,儼然準備卸磨殺驢了。
對此,陳宮表面上佯作渾然不知,實際上卻是猶如隔岸觀火一般心知肚明,清醒得很。可是他依舊我行我素,還像之前那樣對待呂布,但是無形中他對呂布的說教越來越少,很多事情明明看不慣,卻佯作不知,不聞不問,視而不見。
或許呂布對此毫無察覺,仍然覺得陳宮還是以前那副德行,令人生厭。但他卻不知道,陳宮已經對他徹底失望了,終于下定決心放棄,不再盡心竭力地輔佐他了。
時隔兩年之后的今天,陳宮再次從呂布眼神里看到哀求之色,這讓他不禁心頭一軟,終究做不到徹底絕情斷義的程度,不免生出些許惻隱之心。遲疑片刻后,他終是決定最后再幫呂布一次,幫他化解眼前的危機,至于他今后的該怎么走,全憑他自己決斷,誰也幫不了他。即使陳宮還想幫他,亦是無能為力,甚至于幫他就等于害他。
“既然奉先執意詢問,在下便直言不諱了。”禮節性地說句客套話,陳宮繼續道:“在下建議奉先打開轅門,主動前去迎接西涼軍的到來。如果領兵將領是大將軍本人,那奉先便邀請大將軍入帳歇息,并連夜大擺筵席,隆重招待。如此便不會落人口實,也不會留下任何把柄,讓大將軍即使有心刁難也無從發難。倘若領兵將領不是大將軍,而是其他將領,奉先只須客套一番,然后命人在大營旁邊幫助西涼軍搭建營寨即可。這樣以來,奉先也算仁至義盡,同樣讓人挑不出毛病,不會授人以柄。如此,不知奉先意下如何?”
呂布聞言大喜,笑呵呵地道:“好好好,甚好!果然還是先生高明,有禮有節,面面俱到,足可讓西涼軍找不到任何借口。就這么辦!呵呵呵”陳宮聞言頷首一笑,遂吩咐親兵準備筵席,并跟著呂布朝轅門走去。
斜風細雨的夜幕下,李利駕馭金猊獸王座騎硬著風雨疾馳飛奔,隱隱看到兩里外的平地上立著一座頗具規模的偌大營寨。隨即他輕輕拍著金猊獸王的后頸,示意它減慢速度,等候大軍一起前往呂布大營。
正如淮南袁術和閻象所料,李利已然率領大軍南下,并進入豫州境內。但是閻象和袁術顯然高估了李利大軍的行軍速度,以致李利大軍比他們估計的時間整整晚了五天,直到第五天深夜才渡過淮水,抵達趕在雨季到來之前渡河扎營的呂布大營。
在此之前,李利大軍之所以在豫州耽擱數日,是因為他率軍與波才大軍合兵一處,圍攻豫州刺史郭貢。圍城三日,迫使身陷包圍的郭貢不得不放棄抵抗,主動開城請降,從而讓大半個豫州落入李利手里。
事后,李利又在城中盤桓兩日,從司隸調遣大量文官和郡府兵進入豫州,并幫助波才整編豫州郡府兵,然后命令波才接管占據的郡縣城池,并將隨后到來的司隸郡府兵與豫州兵馬對調換防。
處理完這些瑣事之后,李利率領七萬鐵騎和三萬輜重步軍趕往淮水,終于在午后抵達淮水北岸,并連夜渡河,率領五萬鐵騎趕到駐扎在南岸的呂布大營。
隨著李利傳令大軍減慢速度,五萬鐵騎徐徐前行,自然而然地打消了呂布之前的諸多顧慮,以致李利大軍遠遠便看到轅門大開,隨之呂布高大挺拔的身形躍入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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