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俊晨和王承睿的目光對上,那真是刀槍棍棒一片混戰頗有一種千軍萬馬馳騁沙場的概念。
兩個人一個是謙謙君子城府極深,另一個是浪蕩公子老謀深算。都不是省油的燈。
林謙之見二人都不說話,只是沉默的對望,便對二人干笑了兩聲,說道:“晨少爺,您陪表少爺先坐著,奴才去瞧瞧茶房里的熱水燒開了沒有?!?
“嗯。”盧俊晨淡淡的哼了一聲,慢慢的抬起腳步踱到里面坐到主位下首的太師椅上。他是庶出的少爺,自然做不得主位。不過王承睿外來是客,更做不得主位。兩個人暗中較勁不過是半斤八兩而已。
王承睿無所謂的笑了笑,卻轉身走到正專心擦拭著青釉大花瓶的丫頭含墨身邊,抬手捏著含墨的下巴湊近了這清純小丫頭的耳邊,小聲調笑道:“含墨,你越來越水靈了。不如我去向少奶奶求個情兒,今兒跟了我走吧?”
含墨卻反手拍開王承睿的手,正色說道:“表少爺請自重。我們家大奶奶昨兒才剛送出了門,尸骨未寒,您就跑上門來欺負我們這些下人了?您眼里當真沒有我們大少爺和少奶奶?”
王承睿碰了個硬釘子卻不怎么在意,只摸摸鼻子呵呵笑道:“嗯,是個烈性的丫頭。得了,少爺我也不為難你,去——把俊熙給我叫出來,這都日上三竿了,他還貓在老婆的床上,羞也不羞?”
含墨到底是個小丫頭,被王承睿這般無遮攔的話一說,頓時紅了臉,把手里的抹布往一邊的銅盆里一摔,生氣的說道:“表少爺的吩咐,奴婢不敢遵命。奴婢是這上房里負責打掃的丫頭,少爺院子里等閑去不得,再說,這傳話送信兒的事兒自有傳話送信兒的人去做,很不與我相干?!闭f完,這小丫頭端起銅盆轉身走了。
盧俊晨坐在椅子上冷冷的笑道:“丫頭無禮,讓表少爺見笑了。不過表少爺一大清早的跑來我們盧家調戲丫頭,還真是讓俊晨大開眼界呢。難道是我們家大奶奶生前特許了表少爺這樣的還是表少爺根本就已經把盧家當成了那種花街柳巷之地?”
王承睿聽盧俊晨質問,卻不在乎的哼了一聲,淡淡的說道:“花街柳巷之地?俊晨少爺是在罵我還是罵你自己?縱然這話是沖著我們王家來的,可大奶奶到底是你們盧家的人,埋進了你們盧家的祖塋。她說到底還是你的嫡母。你對她不尊敬就是對你們盧家的列祖列宗不尊敬,這不敬祖宗的罪名——可實在是不小呀!”
“盧家的家事,還用不著外人來過問。表少爺還是不要操這份閑心了?!北R俊晨臉色更冷,他從小就對這個吊兒郎當的表少爺極為的不滿。再加上他是王家的人,索性他就把自己對王氏及盧俊熙的所有不滿一股腦都算在他的頭上。
“晨少爺不必著急。我也不過是看不過去隨便說說。我這個人心直口快,不像某些人深藏不露,看上去是個謙謙君子,實際上不過是只狡猾的狐貍而已。哎呦!這俊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我這姑母一走,他可真的是放了羊了。得了,晨少爺慢慢坐著等大管家的茶吧,我得自己去瞧瞧我那位表弟去了。”王承睿連諷帶刺的一邊說一邊走了。
盧俊晨一個人端坐在太師椅上,許久沒動。一雙眼睛深沉而沒有焦距,不怒不喜,誰也猜不透他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王承睿在盧家是熟門熟路了,從小在這里長大,又仗著姑母的疼愛,在這里更是比在家里還自在。出了正房院往后拐,穿過一條甬道又過了一個穿堂,再往做一拐有一個小小的院落,白墻黑瓦,門口的影壁上繪著春風曉日圖,院門口上的雕梁中間有個小小的匾額,上面黑底泥金三個端正的大字:旭日齋。
此處正是盧俊熙和柳雪濤居住的院子,王承睿在門口稍微一停,恰好遇見里面出來的一個丫頭,于是一把拉住問道:“哎,你們大少爺呢?”
“大少爺剛起來,在梳洗呢?!毙⊙绢^被王承睿抓住了手腕,一時紅了臉,用力掙脫了轉身跑開。
王承睿嘴角一挑,邪魅的笑了笑伸手一掀長袍抬腿進了院門,并張口大聲嚷道:“俊熙!俊熙?這都什么時辰了你還在屋里膩歪?”
盧俊熙剛好屋里洗臉,聽見外邊王承睿的聲音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轉身從碧蓮手中拿過手巾一邊擦臉一邊說道:“這個表兄怎么就這么冒冒失失的闖進來了?前面那些人都干什么去了?林謙之真是老不堪用了,居然準許外男進內宅!”
柳雪濤正坐在梳妝臺前,紫燕給她梳頭,她自己用手指捻了玉簪粉輕輕地拍在臉上,聽了盧俊熙的話后,淡淡的說道:“恐怕不是林謙之老了,是他越發的精明了,心思也活泛了。遇到事情知道躲起來了?!?
盧俊熙嘆了口氣,搖頭道:“這個家,真是……”
“俊熙!”王承睿已經進了屋門,見外間屋里只有兩個丫頭在收拾椅子坐墊,整理茶具,便對著臥室門簾子笑道:“莫不是我來的太早了,擾了你們夫婦的好夢?”
“表兄又胡說八道!”盧俊熙從臥室里出來,臉色雖然有些蒼白,但因昨晚睡得很好,整個人看上去精神了很多。他出了臥室的門后,立刻放下了門簾,不高興的看著王承睿問道,“一大早晨的跑這里來尋人,有什么要緊的大事不成?”
王承睿見盧俊熙惱了,便低聲一笑,湊近了盧俊熙的臉上左看右看,把聲音壓得極低,在他耳邊問了一句:“撐不住了吧?”
盧俊熙登時紅了臉,哼了一聲往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