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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四皇子

早早的吃過午飯,天空便飄起了雪花。瑞雪兆豐年,一大家子上下都很高興。

大門口停一輛馬車,樸素的半舊灰篷布,不比往日氣派。小僕們往後廂上塞著小行李,進進出出。

老太太叮囑兩個丫頭:“怕著土匪搶劫,特地往低調里布置了。到了京城可要照顧好你們奶奶,去哪都給我跟著,別走丟了惹出什麼麻煩來。”

這是在暗示自己要當好盯梢呢,怕少奶奶太招人眼球,春畫調皮應道:“誒,老祖宗您就放心吧,二奶奶心裡只有我們少爺~!”

鸞枝只作聽不懂,笑了笑:“老太太還是快回去歇息吧,下雪了天冷,左右也沒什麼東西要帶。”

梨香拿來那枝雕花小銀煙桿:“少奶奶,這個放哪裡?”

鸞枝瞥了一眼,隨口應道:“不帶了,不看見就不想念。”

不看見就不想念……好個沒心的女人,她倒是很能放得下。

老太太臉色略微一沉,悶著聲兒道:“還是帶著吧,到了京城要是不舒服,可沒地兒找這東西。”對梨香使眼色。

那眼神陰厲,分明不允也不甘心鸞枝戒斷。看得梨香惴惴低下頭,只好拿著煙桿上了馬車。

小翠來送行,抱著一件青藍色的大棉袍:“…奴家懷孕了,婆婆不讓去……這樣冷的天,魏五平日咋咋呼呼的,冷了他也不知道添衣裳,麻煩少奶奶給捎上一件。”

亮晶晶的眼睛,圓圓的臉蛋,說話也軟軟糯糯,可討人喜歡……哪裡是魏五口中那個動不動就打罵罰跪愛吃醋的母夜叉。

鸞枝早都不知聽魏五說過小翠多少回,此刻一見,心裡甚是喜歡,便笑盈盈接過來:“好。我一定替你親手交給他,順帶恭喜他要當爹爹了。”

小翠臉頰頓時紅了,羞赧道:“少奶奶脾氣真好,人又好看,難怪魏五老說少爺吃您的醋……對了,那傢伙慣是貧嘴,你替我捎話給他,叫他嘴皮子老實些,別盡惹少爺生氣。”

“你們少爺也比他好不了多少呢,一個個都是嘴壞。快回去吧,改日常來玩啊。”鸞枝爽快應下,因見小門邊玉娥抱著個護膝欲言又止,曉得她也想讓自己捎東西,便不等她過來就跨進了車廂。

老太太直到馬車消失在拐角,才嘆了口氣讓人攙扶著回了上房。

……

車輪子軲轆軲轆很快就出了城。通往京城的官道丈許多寬,一路沿西邊蜿蜒,天蒼蒼野茫茫荒草無影,除卻漫天地鵝毛大雪翩飛,不見一個活物。大除夕的日子,過了中午路上便沒有人了,都在家裡頭等著吃年夜飯呢。

眼見得雪越來越大,前方迷茫一片,老程憂心道:“少奶奶,要不咱還是改走小路吧。近點。不然這要是路上被雪耽誤,等到了京城,那城門怕是早就關了。”

鸞枝伸手撩開簾子,仰頭看了看天空,只見頭頂上方兩隻烏鴉掙扎同行,飛雪亂舞之間,它們才並列又被打散,總也飛不到一塊。那情景好生蕭瑟,看得人沒來由心中一悸,只覺得將要有什麼不同尋常的事兒發生似的,颼颼的涼。然而卻沒有別的辦法,只得默然應下。

老程把馬車拐去小路,是個黃土山坳,回回旋旋的,甚是安靜。偶爾天空掠過一隻晚歸的蒼鷹,發出一聲嘶啞長鳴,陰悽悽,只讓人瑟瑟心慌。

梨香還小,過了年才滿十二,嚇得只把身子往鸞枝懷裡縮;春畫一開始還故作鎮靜,等到馬車拐進一片三岔路口,也害怕得往鸞枝身邊坐過來。

鸞枝心裡也怕,一股無法言說的不安,只不動聲色地重複著:“沒事沒事,繞過這一片土坡就好了。”寬撫自己,也寬撫她們。

卻繞不出去了。

拐了個彎,前頭忽然衝過來一隻十幾個人的馬隊,馬上的漢子身穿虎皮短褂,腰扎牛皮寬帶,大冬天的赤著臂膀,個個虎背熊腰滿身煞氣。領頭的是個女人,二十四五歲年紀,著短衣長靴,看起來甚是颯爽,手上提一把亮閃閃的大刀,一邊打馬,一邊吹著口哨,惹得一衆漢子哈哈大笑。

那笑聲震動山谷,驚擾了居家的馬兒。

糟糕…,真是說什麼來什麼,真個著了土匪了!

嚇得老程連忙把車拐至路旁,低著頭,把手兜進袖子裡再不敢動彈……車裡頭有三個女人呢,自己倒沒什麼,姑娘們不能被糟蹋啊!好在老太太有先見之明,弄了輛破馬車,但願大俠們只當自己是傍晚趕路回家的可憐人,混過這一回吧,菩薩保佑……

應該是纔打了劫得勝歸來的悍匪,語氣裡滿滿都是暢快。

一個道:“英姐這一仗幹得漂亮,不僅把老不死給結果了,還搶了他一箱子黃金!嚇,大夥可見著那黑血,恁是濺了三尺多高!”

“媽-的,六七十歲還糟蹋人十三歲小姑娘!狗-日的錢三彩,殺它一百回都不解恨!”

“呸,不把女人當人看的老-畜-生,讓他下地獄舔狗血去吧!”那叫英姐的忿忿啐了一口,又笑著看向身旁打馬隨行的刀疤男子:“這回全是蕭兄弟的功勞,想不到蕭兄弟年紀恁輕,身手就已經這樣好!”

那刀疤男子聞言連忙謙然拱了拱手:“大哥於蕭風有救命之恩,不過殺一老賊,理應效勞!”

略微低沉卻持重的嗓音,臉上蒙著三角-黑布,雖看不清五官,然而那眉宇與鼻樑間的線條卻仿若精雕玉琢,甚是英武。應是個二十上下的俊逸小子,只可惜一道刀痕從額頭掠至眼角,平白生出來幾許冷冽。

英姐掃了眼他手上滴滴答答的帶血人頭,彎眉讚賞道:“果然大當家的沒有看錯人!你如今手上既沾了血,從此就是咱們黑風口的人了……走吧,你大哥怕是早已在山上煮了鹿血酒,等著慶功宴呢!”

“哈哈哈哈,喝酒吃肉最是痛快!”衆漢子附和大笑,一個過來拍拍蕭風的肩膀:“自從蕭兄弟一來,倒變成大哥主內、英姐主外了。我說英姐,你莫不是看咱蕭兄弟後生可愛,想揹著大當家的偷食不成?”

蕭風畢竟少年心性,更何況心中還藏著紅塵摯愛,被衆人說得靦腆,又不好張口反駁,怕解釋了更亂。

看了一眼美豔颯爽的當家女人,只是假裝聽不明白。

英姐笑容驀然一黯,怒揮一鞭子:“呸,莫說大當家的受了重傷,便是沒有,這老髒人也理應由我親自來殺!”掃了眼路邊不起眼的馬車,見沒有甚麼大戶人家的姓氏標誌,左右都已搶了一箱子黃金,便只往前方奮力跑馬。

衆人這纔想起她進山前也曾是那錢三彩牀上糟蹋過的女人,連忙紛紛噤聲,恭敬尾隨於後。

十幾只馬鞭在蒼茫天空下呼嘯飛揚,那聲響擦著凜冽寒風、伴著鐵蹄錚錚,震得小山坳都好似天崩地裂了一般。

“啊……”卻忽然一聲少女恐慌的低叫打破和諧。

聲音很小,卻尖利清晰。

刷——,一衆人等動作嘎然停止。

鸞枝想要捂住梨香的嘴巴,卻已經來不及了,聽見一名土匪道:“噓……,有女人!”

“嘿……香肉兒。”一聲訕笑,山谷裡頓時異常安靜下來,只餘漢子們粗噶的喘氣聲聲。

英姐掃了眼路邊那輛低矮馬車,意味深長地對蕭風拋了個媚眼:“蕭兄弟過去看看,若是看對眼,姐姐替你帶回山上去!咱山頭上無聊,冬天有個女人陪在身邊伺候,也好快活些!”

蕭風扯著繮繩,見那黑灰馬車內,一道車簾子被寒風吹得忽起忽落,裡頭一雙玫紅的繡鞋兒隱隱錯錯著,纖秀兒的腳踝,鞋面上一對小鴛鴦若隱若現……莫名只覺得心絃好似那麼生生一顫,一瞬鈍痛……

會是她嗎?是不是她?……那日荒草坡上惡狗狂吠,生死別離之間,只聽說她將要被嫁去一個叫做什麼‘德’的北面,卻聽不清是哪戶人家、也不知是哪個州縣……簡直不信上天竟肯安排這樣巧合!

萬般悸動,又怕落空,心臟儼然都要怦怦跳出硬朗的胸膛,只木木然隨著馬蹄往前移走。

衆人見他猶疑,猜他必然還是個沒沾過女人的雌兒,便寬仁笑道:“英姐你莫要嚇壞我們小蕭哥,你越說他可越不敢過去了!”

英姐皺眉嗔怒:“呸,你們哪裡曉得,他心中原裝著個女人呢,當天下男人都和你們一樣花心?罷,我去看看!”莫名的不想讓蕭風過去看,便越過他的道路,自己打馬過去:“若是個能幹活的,帶回去和我做個伴也好。”

蕭風……蕭風……

“他心中原裝著個女人呢!”

……

那女人是誰?他又是誰?

似熟悉似陌生的低沉嗓音,只聽得鸞枝呼吸都緊促起來,因察覺馬蹄聲越近,連忙把春畫和梨香護在懷裡。

怕那人過來,又想知他長得甚麼模樣……卻一把長刀撩開車簾,那刀面明晃晃閃著寒光,頓得晃花了她的眼睛……血腥的味道。

(2)四皇子

英姐挑開簾子,便看到低矮車廂內縮成一團的三個女人,最小的不過十二三歲,大的也才十六上下,一個個俏生生的,一看就不是小戶人家的出身。尤是中間那個扎圓髻的小媳婦,水眸朱脣,道不出一股嫵媚之姿,雖怕,眼睛裡透出的光卻很是堅定。

英姐不由多看了鸞枝一眼,勾脣笑笑:“下來,讓弟兄們挑挑。”

只見她著一身紫衣黑褲,扎一雙馬靴,頭髮像男子一樣高高束於頭頂,動一動便清風飄揚,配著美豔的容貌,很是颯爽英姿。

“嗚嗚……”那明晃寒刀上的血腥味道薰得梨香終於嚶嚶哭顫起來。

不是他。

鸞枝心中一落,連忙攬住梨香的肩膀,握緊一枝精細煙桿直直指向英姐:“別過來!你要是過來……我、我就自己戳了自己!”。

英姐好整以暇地瞇起眼睛,見眼前小媳婦分明手指尖兒都在發顫,兩排細牙卻忿忿地咬著,見自己不爲所動,又頓地把煙桿往喉間一抵……呵,她好似忽然想起十年前那個初擡進錢家老宅的十四少女,見著老-畜-生脫衣,可不也是拿著一把剪刀做這一系列動作嚒?

結果還是捨不得死……

撫著下巴,聳了聳肩膀淡笑道:“哦,那你戳吧。

鸞枝卻沒戳,瞅著面前這個女人好似故意在調侃自己一般,又有些慍惱。

“這位女俠…同是女人又何必爲難女人?…家中丈夫得罪了奸臣,大過年被下在牢裡,我冒著雪給他送衣裳,本已是不易……你們進山爲寇,爲的是劫富濟貧、做行俠仗義之事,不去殺那奸臣狗官,又…又何必爲難我一個小婦人家?”

捺一口氣逼自己說出整話,牙齒卻咯咯打著顫,出賣著她的恐懼。

“喲~,說這麼多,還不是捨不得死?”……莫名的不討厭這個女人,英姐輕而易舉奪過鸞枝的煙桿,輕飄飄扔去了車廂角落。把簾子撩下,妖嬈身姿一躍跨上馬背:“走,不要了,是個吃煙膏的女人。讓人把她後廂的行李被褥卸了,算是買她幾條爛命罷!”

她本是讓後面的漢子去解,蕭風卻已經走到了馬車跟前。她夾馬的動作不由一滯,只是凝眉看著那微微拂動的車簾……不知道爲什麼,不願他掀它,不願他看到那個女人。

一隻男子粗糙的大掌頓地出現在簾布上,只須輕輕一挑,便知他是人是鬼是甚麼模樣。

鸞枝頓地心跳加速,只是雙目圓睜地盯著那隻猶疑欲動的大手,一個念過無數遍的名字儼然就要衝口而出——

鳳蕭…鳳蕭,是你嗎鳳蕭?

卻又發不出聲音,就好像魂魄被魘住一般,各種思緒在腦海裡翻飛,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動彈不得,張口不得,掙扎不得!

但如果是他,是死是活她今日都要隨了他走!

見蕭風只是滯滯地瞪著簾子,英姐忽然不耐煩道:“行李在後面,蕭兄弟怎麼跑去前面拿?大當家的還在山上等著我們呢,不好讓他老人家久等!”

蕭風正要撩開簾子的手不由一頓,奈何如今一條性命寄人於籬下,便默了默,拐去了車廂後面:“哦…,好。”

兩個舊木箱子打開,一牀簇新的被褥,幾件精緻細料棉袍,看那肩寬與做工,穿衣的男子應與自己差不多的身量、差不多的年紀……那個遠嫁的女人,此刻應該也被攬在一個相似的世家少爺懷中吧……那個男人可會喜歡她嚒,可知道對她好?可會把她捧在手心裡疼?…

想到她那般執拗的性子,怕是受了委屈也只往自己心裡悶,心間驀地又是一瞬鈍痛,兩道劍眉凝起來,不願被人看出眼眶的清澀。

有漢子不明所以,催促道:“蕭兄弟做甚麼遲遲不過來?若是捨不得小娘子,直接掀簾子上了她就是!那吃煙的女人都是軟骨頭,沒力氣與你掙扎,呵呵哈!”

衆人鬨笑。

“……少奶奶…”春畫握著拳頭忿忿齜著牙,梨香哭得更厲害了。

一個吃煙的女人……

蕭風面色一黯,他愛的那個少女是堅韌的,無論妓院環境多麼惡劣、梅喜如何教唆,也會努力不讓自己溶於污穢淤泥……不是她。她怎麼可能會染上那個糟糕的癮兒?

心中一瞬清明,語氣又復了先前冷冽:“不要了。不乾淨的女人……我不要。”

孔武臂膀把箱子往駝車上狠狠一擲,一躍跨上馬車,頭也不回的走掉。

英姐頓時鬆了口氣:“走,回去!”

“唔……”鸞枝渾身一軟,好似一瞬間被解了咒一般,通身的骨頭都活泛過來。

他要走了!

趕緊掀開一小縫窗簾往外看,怎生得就那般湊巧,他正好也側過來一眼,蒙著面,看不清他雙眼以下,只看到額頭上一小道斜長的刀疤,凜冽而疏離,手中一顆可怖的人頭,血粼粼滴著黑血……

啊!嚇得鸞枝趕緊放下簾子。

不是鳳蕭,他是乾淨清瘦的,連門口一隻流浪狗他都要偷著糧食餵養,他哪裡會是殺人不眨眼的山土匪?

一顆心空下來……忽然間沒有了盼望。就算是鳳蕭又能如何?就像剛纔那個男人說的……一個吃煙的髒女人?她拿什麼臉面再與他相見?…配不上。

“駕——”馬蹄聲逐漸遠走,一羣土匪浩浩蕩蕩的消失在山坳拐角。

被罰跪在地上的老程顫巍巍爬起來,瞅了鸞枝一眼:“少、少奶奶受驚了……恕奴才快馬加鞭,再不多言!天寒地凍的,若是在這裡凍一個晚上,趕明兒大夥可就全都得死了!”

見鸞枝驚魂未定,仿若魂遊象外,空洞洞點著頭……不由嘆了口氣,哎,老太太真是冤孽,這樣的天氣讓少奶奶出遠門陪牀;轉念又想起少爺,又覺得他一個人在監獄裡更加可憐……想來想去,怪誰都是不對。

……

一路快馬加鞭,待趕至靖安城,漆紅的城門卻已經合上。城門口立一輛青篷馬車,也有人正在等待,見鸞枝從車廂內探出臉兒,便笑著打聲招呼:“又見面了,阿桃姑娘?”

溫雅帶笑的嗓音,那末了的四個字特意加重了語氣,聽得鸞枝不由擡起頭來。只見是個二十三歲上下的英俊男子,容長臉兒,著一身玄色青紋長袍,通身一股道不出的軒昂氣質……竟是那畫鋪中見過的四爺,怎生得這裡又能遇見他?

因記起他先前對沈硯青的一番打探,如今又這般順口的叫出自己小名,頓生出防備:“公子莫非認錯人了,我並非叫做阿桃。”

“呵~你母家姓朱,阿桃可是她給你起的名兒……怎麼,做了幾天大戶人家的奶奶,便忘了家中父老嚒?”元承宇好整以暇地瞇起眼睛,看鸞枝的反應。

果然她兩道秀眉微蹙起來,明明生氣卻又不肯與他多說話。他又覺得這個妹妹甚是好玩,小小的個子,不愛理人,一惹她就對人生悶氣……像極了他母妃年輕的時候。

元承宇是當今四皇子,母妃朱氏乃聖上出巡時帶回來的民間女子,在宮中毫無權勢依傍,自懂事起,便對他念念不忘逃難途中失散的姐妹。等到七歲母妃去世,那遺願便牢牢刻在了他心間。後宮之爭彷如刀光血影,他隱忍生存,被衆皇子與嬪妃欺壓誣告都是家常便飯,每到最絕望之時,但一想起這世上還有一個自己未曾謀面的姨母,心中便又生出堅韌。等到那天在畫鋪門口恰遇見鸞枝,便著人速速將她的身世打探,曉得她與自己的關係,忽然便覺得從此不再孤單起來。然而又不想打破平靜,無端被旁人抓去把柄,便不挑明。

因見鸞枝風塵僕僕,便問道:“這大雪夜的,你不呆在那宅子裡享福,跑來這裡做甚麼?”

此刻既已知道眼前這個男子必不是平常之輩,鸞枝也不隱瞞,只冷淡道:“夫君入獄,探監罷了。公子既然已經背後打聽清楚,又何必多問?”

春畫不想少奶奶和別的男人說話,便插嘴道:“我們少爺病了,老太太讓少奶奶去陪他過年!”

“哦,是嚒?我前日還聽說那沈二給宮中遞了狀紙,把一個大紅當頭的公公給告了,很是活蹦亂跳的……怕不是裝病罷?”元承宇戲謔地凝了鸞枝一眼。卻見她眉眼間空洞疲倦,無怒無喜,並不多麼關切。他便曉得她其實過得不好……大過年的,家主一句話,一個女人家家便要一路顛簸著跑到京城,只爲了給一個男人陪牀。

或許她並不愛那個男人

……莫名的心疼。他已是嚐盡了人世間苦澀,便不願她再哪怕受一點兒委屈。元承宇原本的笑容沉斂下來,凝著鸞枝手中緊握的精緻煙桿,肅了嗓音:“你若是不願意,我即刻便送你回去……你願意去哪裡我便帶你到哪?”

鸞枝這才恍然自己一路上一直握著煙桿沒有鬆手呢,她此刻對那“吃煙的女人”甚是敏感,便不動聲色的把煙桿收進袖子:“哪裡都不去,我正好有要事見他。這位公子好生多管閒事,不過喜歡他的畫罷了,便連他夫妻間的事兒你也好奇嚒?”

個不饒人的丫頭,元承宇心中柔軟,卻並不多加解釋,只覺得看她不夠。

正說著,城門口開出半片兒門來。

隨從往門房遞了牌子:“爺,可以進去了。”

“好。”元承宇好脾氣應道,又意味深長地對鸞枝提點一句:“此次宮中之事原與沈家無關,不過是空頭一晃,你讓他但且按兵不動,他日必保平安無事……不過,他既惹得你不痛快,繼續關在牢裡吃吃苦頭也好。阿桃姑娘,後會有期。”

說著合起簾子,馬車一路直往東城蹬蹬而去。

老程也沾了他的光尾隨而入,因著時辰已晚,便沒有再去二老爺府上,直接去了城北的牢獄。

(3)探監兒

牢頭引路,一路只往地牢走去。冷颼颼空寂寥,除卻火把的孳孳聲響,再無旁的聲音。那階梯陡峭,陰溼溼的帶著潮氣,一不小心腳底便打滑。鸞枝揩著帕子扶牆慢走:“不是還沒判罪嗎,怎生得讓人住這樣的地方?可不把人腿病窩出來?”

牢頭是個三十左右的忠厚漢子,聞言嘆氣:“那寧公公迷惑皇上,一手遮天。沈公子藏了他要的女人不說,還一張狀紙把人告了,能住這樣的地方都算造化了,哎!”

鸞枝便想起晨間戲臺下欲言又止的玉娥,才生出點兒的憂慮頓時便無了蹤影……反正他沈硯青心甘情願。

下到地牢,幾間牢房隔開,環境倒還算乾燥清簡,不比那石階糟糕。地牢內只關兩人,一個關著僕從魏五,因被困得撓人,正一個人對著欄桿霍霍打著拳腳;一個關著沈硯青,穿一襲素淨白衣黑褲,寬肩上搭一件湛青短袍,正支著下巴在矮桌上悠然下棋。主僕二人互不相擾。

兩人隔開幾個空牢關著,背對著背。寧公公怕他兩個又商量出來甚麼‘詭計’,不允許靠得太近。

那青磚舊牆稻草蒲,一張破桌上棋盤斑駁缺舊,落魄極了。鸞枝瞇起眼睛,看到沈硯青下頜上冒出來的一片青茬兒,呀,幾日不見,那清雋男子看上去倒平添出了幾許滄桑。曉得他從小養尊處優,必然是吃了不少苦頭的……活該他。

抿著嘴角,故意不去看他清瘦的面龐,看了就生氣。

牢頭指了指案桌上一疊簇新的行頭:“沈夫人送來的,你們自己去掛吧,天亮了就走。只能呆兩個晚上。”一邊說,一邊替沈硯青開了牢鎖。

春畫和梨香連忙抱起被褥,進去鋪牀搭帳。

“…不是吩咐牢頭大哥不用叫姐兒嚒,怎的又叫來?”沈硯青悠悠然把黑子在破棋盤上一放,頭也不擡。以爲那牢頭輸了棋局,真個按規矩給自己叫來個青樓的姐兒。

卻忽一股熟悉的荼靡清香遁入鼻翼,竟看到地上不知幾時多出來一雙鴛鴦繡鞋兒,纖巧巧的,他每夜都把她一對緊在自己的雙腿間睡著,不用看都知她是誰……好個嘴硬心軟的女人,想不到她竟肯主動前來陪伴自己~!

便把頭擡起,果見鸞枝揩著帕子端端站在棋盤跟前,著一襲淺綠色素花大襖,撅著下巴兒,手上抱一件簇新的青藍色棉袍,彆彆扭扭的不說話……哦呀,還鬧著脾氣等自己哄她呢。罷,看她難得體貼,便原諒她這一次。

早先想過恨過鸞枝不知道多少回,這會兒卻又抓抓撓撓的柔軟下來。沈硯青鳳眸微挑,冷冰冰道:“你來做甚麼?便是當真想我,再來一封信就是~”

可惡,明明剛纔都被自己聽見要找姐兒了,這會兒又裝糊塗。看那一副清風不羈的模樣,哪裡是有病?怕不是寫信誑老太太、騙自己來呢。

鸞枝步子一拐,瞥了沈硯青一眼,對牢頭道:“魏五在哪裡?”

魏五拳腳一收,頓地撲向欄桿:“這裡這裡,奴才在這裡!”

他心裡頭可怨恨少爺了,無緣無故爲個不相干的玉娥得罪老太監不算,還連累自己坐牢。忽然看到鸞枝,不免親切又冤枉:“少、少奶奶……你不去看少爺,反倒先來看奴才,奴才真、真個是感動。”

淚眼汪汪,什麼話不該說,偏揀著什麼說,逮著機會就氣少爺。

背對的牢房裡,沈硯青擲棋的手果然微微一頓,面色青下來。可惡,枉自己纔對她心軟,她竟這般不給面子……

卻也不急,大年三十入獄探監的涵義誰人都曉得——既來了就走不得了,看今夜如何疼她到求饒。

鸞枝把衣裳往欄桿裡頭一遞,偏配合著魏五柔聲一笑:“他不用看,他等著叫姐兒呢,不比你。我可是受了小翠之託纔來的,她讓你告訴你,少向某個人學壞,小心上樑不正下樑歪……你可是要當爹的人了呢。”

那最後的一句話好似激起千帆駭浪,魏五愣了愣,驚訝得連嘴巴都合不起來了:“……我當爹了?……老子當爹了?!”兩隻手不知道往哪兒放,差點隔著鐵欄桿抱住鸞枝,想想不對,少爺會殺人的,趕緊又去拍牆:“當爹了!爺,奴才當爹了……爺您就行行好,讓那玉娥姑娘自生自滅吧,再不要拖累奴才坐牢了~!我的天爺,這哪裡是人過得日子!”

那聲音如洪鐘,間雜著女人的淺笑,一字不漏地遁入沈硯青的耳畔。

沈硯青面色更不好看了,他本就是在鸞枝面前故作悠然,不願被她看去自己坐牢的落魄,怎知卻被魏五戳穿,再聽鸞枝笑,不免越發覺得沒面子。

好個見色忘義的奴才…,沈硯青把棋子一落,不冷不熱勾脣一笑:“恭喜恭喜。”

魏五興奮地砸著牆:“嘿嘿嘿,同喜同喜……不對,少爺也努力…呃,是再接再厲!”

牢頭敲著刀板罵:“個狗-日的魏五,誰沒個當爹的時候?你再砸下去,樓上的幾間牢房都被你砸榻了,看不把你壓死!”

鸞枝被逗得不行,沉鬱的心情一時也紓解了許多,便揩著帕子站起身來:“牢頭大哥說的對極,你們主子既捨不得那知己紅顏,幾時出去還不知道呢?那我這廂就先走了,你多保重。”

揩著帕子走到沈硯青牢房門口,心中慪著氣,不願意看他,卻又不願被他看穿,便側著身兒在凳子上坐下,噙著嘴角不說話。

那身段盈盈嬌滿,側著臉看她,只見俏鼻兒嬌巧巧、下巴兒尖尖,緊抿的小脣就好似盛夏熟透的櫻桃,只看著就忍不住想要疼她吃她。

沈硯青頓了動作,丹鳳眸子微瞇,看到鸞枝手上的衣裳沒有了……呵,這才恍然她原是故意來找自己生氣呢,怕是這一趟京城之行,也是老祖母逼來的罷……好個沒有心的女人,說甚麼裝作恩愛夫妻同心協力,這廂他努力著,她卻變節了。此次宮中是非,皇上雖怒,卻久未真正發落,怕不就是皇上自個兒下的套。那寧公公自己撞上槍眼,祈裕又與之有勾搭,正是最好扳倒的時候,你讓他如何交出玉娥?

咳了咳嗓子,等鸞枝主動開口,如果她主動開口,他就和她解釋。

二人一錯不錯的斜視著。

他氣她不知體諒,她氣他頻頻算計;他恨她冷心絕情,她恨他對自己花心……不對,爲何要在意他花心?不是不愛他嚒?末了,又恨自己,心都飄去哪兒了?怎生得越來越陌生。

梨香掂著腳尖,怯生生道:“少奶奶,這帳子如何掛?奴婢夠不著…”

“噓…”見氣氛不對頭,春畫連忙噤聲,拽著梨香的袖子:“我來掛,我知道。”

鸞枝等啊等,等不到沈硯青的解釋,眼梢瞥見他清雋側臉上的一絲憔悴,又恨……或許還有一絲自己不肯看清的心疼,只怕看清了會更恨他。

再不想與他多呆,刷地扭過頭來:“不用掛了,把吃的給少爺擺上吧,說幾句話兒就走。”

抿了抿嘴角,勻出一抹若無其事的笑。

“誒。”梨香連忙擺上。

隔幾間的牢子內,魏五嘻嘻喊話道:“味道恁的好,少爺也趕快吃一些!”

鸞枝只是不緊不慢地擺著碗勺:“是門口酒肆裡現炒的,大街上都沒有店了,將就吃吧…吃完了我們好說正事。還要趕去二老爺府上呢,怕晚了不安全。”

柔柔的嗓音,卻沒有溫度。竟連吃的也都是隨便爲他買的。

“好,你辛苦了。”沈硯青嘴角勾出一絲諷弄,修長手指把鸞枝鬢間幾絲碎髮揩好。因見她下巴尖尖,卻是瘦了,不由多看了一眼。

那目光濯濯如若深潭,好似受傷又似掖藏千言萬語。鸞枝扭過頭,不想看:“快吃吧。”

沈硯青手心便是一空……呵,連臉都不願意讓他碰了。

這般冷硬的態度。

早先才生出的柔軟被一連遭潑了冷水,他的心終於也冷卻下來,把筷子漠然往破桌上一摁,涼涼笑道:“既是這般厭惡,你又何必老遠跑上一趟?”

鸞枝咬著下脣:“你不是在信中說生病了嚒?讓老太太教我來,我不能不來。”

好個狠心的女人,果然是如此。

沈硯青道:“既然是這般不情願,我是死是活又與你何干,但走就是。”

趕她走。

但她若真走,便不怪他對她狠。

……還不肯解釋,那女人就這般重要嚒?

鸞枝刷地站起來,一字一頓道:“不過是提醒少爺,你那個金屋藏嬌的女人怕是知道祈裕甚麼秘密罷了。想當日我逃出宅子,那祈裕也是將我一路往紅街上送,你既是爲了她連性命都不顧,不如著人去查查這條線索,看他與紅街還有寧公公是甚麼關係。免得你這邊還沒和她成親,一條性命卻去了黃泉。”

沈硯青頓了一頓,清峻眉峰深凝起來:“金屋藏嬌?……我不過才與你成親,又要與誰成親?”

春畫很是忿忿道:“少爺還裝糊塗!那玉娥恁的心計,趁少爺不在的時候,跑到大祠堂裡求老太太成全;還跪在少奶奶跟前,求少奶奶接她的畫。那畫上花蝴蝶都把鴛鴦搶走了,便是奴婢也不肯去接的。少奶奶不理她,她就哭。如今宅子裡那些婆子都不知把少奶奶說成如何不堪了,奴婢都聽不下去!”

竟然還有這一出嚒……沈硯青眼前頓地浮出玉娥嬌怯的清麗模樣,那般謹慎自立的女子,怎生得出這些胡哨心思?

微有些狐疑:“那玉娥不過是我隨手相救,暫時放在二院。正準備開了春送她回鄉,可從未答應過要娶她。莫不是有什麼誤會則個?”

少奶奶都被氣成這樣了,少爺竟然還不承認。

連梨香看不下去,怯生生道:“少爺怎還要傷少奶奶的心?……少奶奶爲了來看少爺,路上還遇見了土匪,差點兒就被那匪大姐抓去做了壓寨。剛纔連城門口都進不來,要不是多虧一個叫四爺的故交,這會兒還在雪地裡挨凍呢……”

自來背後告狀的總是那心虛的一方,眼見得沈硯青眉峰越蹙越緊,他這樣的男人,必然是不肯相信的……想到方纔山坳裡生死悸動的一出,鸞枝心中只覺得無力,再聽不下去:“梨香再不要同他多說,只怪老太太叫錯了人。不應該是我來的,擾了他們鴛鴦團圓。”背過身就走。

沈硯青尚在思索梨香口中的‘四爺’,便見一娓淺綠色身影繾著淺淡花香頭也不回地出了牢門。那繡鞋兒步履盈盈,轉瞬便到達舊石長階上,毫不眷戀……可惡的女人,要如何解釋她才肯相信?

他這會兒才曉得鸞枝原來竟是那般在意自己,心中洶涌,恨她把屢屢把他心思攪亂,卻又疼她愛她不夠,哪裡容得她在從自己手心裡逃離,只得做一副冷絕的口吻道:“哼…謝鸞枝,你今日膽敢走出這裡一步,那藏在壁腳的契約,便不怪我將它燒去。”

分明說著狠話,那鳳眸瀲灩,嘴角卻掖著一絲促狹。

鸞枝步履一滯,只覺得一縷魂魄頃刻都被他抽離……好一隻狐貍,天下沒有再比他更可恨的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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