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裴若云從床上起來的時候,只覺得身子酸疼酸疼的,像是和誰打了一架似的。
繡橘不再是素面朝天,難得的涂了面脂,端著銅盆笑瞇瞇的走進來。“裴先生可醒了,再不醒就要吃午飯了?!?
她靠的很近,裴若云一下就聞到了她身上的香氣。
裴若云連忙捂住口鼻打了個噴嚏,問道?!澳憬裉祛^上戴的是真花?”
繡橘難為情的羞紅了臉,“先生說笑了。我們下人戴的都是絹花,哪能戴真花。是裴先生送給我的脂粉香?!?
脂粉?裴若云昨夜睡的迷迷糊糊,哪里還記得給過她脂粉。她下意識的摸了摸腰間,卻發現自己的外衣已經不見了。估計這脂粉就是那時候掉出來的吧。
“昨天是你幫我更的衣?”裴若云看著她道。
繡橘一邊用熱水投著帕子一邊羞赧的道,“昨天您回來的時候,倒頭就睡了,我怕您睡的不舒服。就幫您脫了?!?
裴若云摸了摸自己縛著生巾的胸口,松了一口氣。還好她日日謹慎,不然就要被人發現了。
繡橘看她的臉色不太好,把手里的帕子遞給她,“先生怎么了?”
裴若云接過帕子搖了搖頭,“沒什么?!?
繡橘笑著將臉湊近她一些?!靶∠壬憧催@顏色好看嗎?”
絲絲花香飄進了她的鼻子里。裴若云沒有忍住,又打了個噴嚏?!氨福@花太香了些。”
繡橘聞了聞自己的衣服,是有些脂粉香,但還不至于這么香。
裴若云穿好了衣服從床上跳下來,她突然想起了昨晚哭的悲切的宋姨娘。隨口問道,“對了,宋姨娘怎么樣了?!?
繡橘將床上的被褥整理好。“聽承影說,姨娘在家廟里跪了一夜。剛剛去了書房,說是有要事要和王爺說。”
裴若云趿著鞋子,從桌上的盤子里隨手抓了一個香梨咬了一口。
繡橘嗔笑著把她手里的香梨奪過來,拿,從懷里拿了張帕子擦了擦,“這梨都沒有擦過。”
裴若云不太在意的用袖子蹭了蹭,又咬了一口?!安桓刹粌舫粤藳]病,沒關系?!?
繡橘含笑看著她,裴若云向來不拘小節,相處這么多天,自己已經習慣了許多?!拔胰N房拿些吃食吧,雖然已經過了早餐的時候,不過應該還有些糕點?!?
裴若云揮了揮手。今日宋姨娘去找蕭自清肯定有關于宋寒,她還是去看看的好。
“我要去書房找王爺商量些事情?!闭f著就跑了出去。
眼見著已經到末伏了,這天也是正熱的時候。裴若云跑了這一路已經是汗流浹背。
“裴先生?!背杏罢驹谠鹤娱T口,臉色的不善的盯著她?!耙棠镎诤屯鯛斦f話呢,您請回吧?!?
在裴若云的印象里,承影一直是笑嘻嘻的好說話的很。很少像現在這樣橫眉冷對的。
裴若云只以為他是領了蕭自清的命令,正想和他說說好話。承影卻冷哼一聲,“繡橘姑娘還在院子里等您呢,您快回去吧。”
裴若云更是發懵,這好端端的怎么又說起繡橘了?
承影一只手放在劍柄上,另一只手攔著她比比劃劃的說個沒完沒了。就是不肯放她進去。
裴若云聽了好久才抓住了重點。這人說了半天,一句話都沒離開繡橘和那盒胭脂。她做了一個停的手勢。猶豫著開口,“所以,承影你是在為那盒胭脂生氣?”
承影輕咳了一聲,拉著裴若云走到一個僻靜的角落。想了許久才問道,“小先生,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對繡橘有意思?”
裴若云愣了一下,笑出聲來。怪不得他要把那盒胭脂送給繡橘,原來是早有心思。
承影見她只顧著笑,急著催促道,“你倒是說話啊。繡橘那個丫頭,又笨又丑,小先生你不會那么沒眼光吧?!?
裴若云聽了他的話笑的更是大聲。
她戲謔的看著承影,“大人這句話說的可是違心了。繡橘若真是又丑又笨,大人還會把胭脂送給她?”
承影紅著臉撓了撓頭,眼睛不自然的向斜上方瞥著。“小先生既然都明白為什么還說那胭脂是你送的,那分明是我買的?!彼f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裴若云向他作了個揖,長嘆了一聲。向他解釋了這件事的原委?!拔易蛱旎貋砭退肋^去,也不知道這胭脂是什么時候到繡橘手里的?!?
承影皺著眉頭,他沒想到這里面有這么的曲折?!八裕强ぶ髂米吡宋夷呛须僦?,你才又買了一盒胭脂。而你買的那盒又不知道什么時候被繡橘拿走了?!?
裴若云看他一副一知半解的樣子就知道他沒聽懂。
她嘆了口氣,“算了,我回去之后會和繡橘解釋清楚的?,F在我能進去了嗎?”說著她碰了碰承影身側的拿把劍。
承影不喜歡別人碰他的劍,下意識的就要動手。還好裴若云眼睛尖,及時向后退了一步。
承影抱歉的抱了抱拳。微微側身,伸出右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小聲叮囑她,“王爺在和姨娘說話,你偷聽的時候小點聲?!?
裴若云點了點頭,躡手躡腳的找了一個遮陰的地方俯下身。這地方還是她當初做代筆先生的時候經常待著的地方,好久沒有偷聽,竟然還有點懷念。
她剛擺好了姿勢就聽見蕭自清的聲音從頭上傳來。“你蹲在那做什么?”
裴若云剛一抬起頭就看見蕭自清挑著嘴角看著她。她尷尬的笑了笑,站起身來。“我……我在乘涼?!?
蕭自清眼中含著戲謔,“進來聽?!?
裴若云輕咳了兩聲,整理了一下衣服。滿心歡喜的跟著他進了書房。
她本以為以宋姨娘的性子會哭的滿臉淚水。沒想到宋姨娘坐在那里,看起來很平靜。只是眼下一片烏青,看起來一夜都沒有合眼。
裴若云朝她行了一禮,站在了蕭自清身邊。
蕭自清將手邊的糕點朝她推了推,又給她倒了一杯茶水才繼續正襟危坐。
宋姨娘嘴角浮起一抹苦澀的微笑。她拿起了手邊的茶杯,呷了一口。借機遮住了臉上的失意。
“我哥哥的確是太子門下。”宋姨娘道,“這些年,哥哥在汝南一是暗中打探消息,二是監控汝南王府。”說著她抬起眼看了看蕭自清。
蕭自清倒是鎮靜自若,“你可知道他是怎么傳遞消息的?!?
宋姨娘低著頭看著手里的杯子,“這些事情他從不和我說,也不和我有過多的交集。他說知道的越少才越安全?!?
蕭自清看了她一眼,“既然你和他的交集不多,那你為什么要幫他。杏兒和白薇是你出的主意吧?!?
宋姨娘突然笑了起來,“幫他?我是幫我自己?!彼χχ瑴I水順著臉頰落了下來?!拔胰羰侵肋@件事會要了他的命,我一定會更謹慎,更小心?!?
宋姨娘雖然總是在裝柔弱,動不動就哭起來。但卻很少像現在這樣哭的悲切。
“是皇上?!彼我棠镉门磷硬亮瞬裂蹨I,“我是皇上的探子,自然要替皇上辦事。若不是皇上耳提面令,我不會趟這個渾水?!?
皇上?裴若云皺了皺眉頭。送侍女來是太子的意思,如果皇上也同意了。那是不是意味著皇上對蕭自清也起了防范之心。
蕭自清沒有太過驚訝,好像早就在他預料之中。他寬慰道,“你哥哥不是因為這事死的,你也不用自責。”
宋姨娘抬起了頭,“不是因為這事?那是什么?”
蕭自清喝了口茶水潤了潤喉,“是因為運糧之事。我們懷疑他與這事有關,緊接著他就出了意外?!?
宋姨娘聽到以后哭的更加凄慘,“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不虧都是皇室中人。”
蕭自清握緊了手里的茶杯,一言不發。
宋姨娘擦干了臉上的淚痕,失魂落魄的往外走。
裴若云看她哭的傷心,上前扶住了她?!耙棠镄⌒哪_下?!?
宋姨娘看著裴若云,拍了拍她的手背。語笑嫣然的回過頭來,“王爺,我不妨再告訴你一件事。”
蕭自清蹙緊了眉頭,就聽她一字一句的道,“當年,汝南王的死與皇上有關?!?
蕭自清覺得自己渾身都血液都凝結在了一起。懸而未定多年的事,沒想到答案一直如他所想。
裴若云看著他的指尖微微發白就知道他現在一定氣惱非常。
“王爺?!迸崛粼圃囂街_口,輕聲喚他。
蕭自清回過神來,拿起一塊糕點放在了裴若云面前的小碟子中?!澳氵€沒吃飯吧。昨天爬上爬下,以你的性子不睡到日上三竿不會起的。”
他情緒變的太過,裴若云都沒有反應過來,迷迷糊糊的抓起一塊就往嘴里塞。“宋姨娘說的話能信嗎?”
蕭自清伸手擦掉了她嘴邊的糕點渣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裴若云好不容易塞進去的糕點噴的滿案都是,雖然宋姨娘是做了些壞事但還不至于死。“我還是去看一看?!?
蕭自清拉住了她的手,“殺人誅心,宋姨娘的心死了。人也就是個驅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