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子外面圍了太多的官兵。裴若云從門縫里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人。有穿著粗袍的,有穿著官府的,竟然還有穿著華服的。
她又仔細的看了看那個著華服的,不禁喊出了聲,“蕭自清!”
站在她身旁的兩個大漢以為她在傳遞什么暗號,拎起她的衣領就往回跑。
裴若云被他們顛的氣都喘不勻,衣領卡住脖子更是讓人覺得氣悶。“等……等等……我自己走。”
往回跑了一半,就有一個杠著刀的人攔住了他們。“老大說了,把她帶過去。”
裴若云好不容易喘了兩口氣,又被駕著跑回了原地。
她有氣無力的扶著膝蓋,努力的吸取著空氣。這一幕落在承影的眼里,卻覺得她遭遇了非人的待遇。
他嘖舌道,“不知道他們用了什么刑罰,小先生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蕭自清上下打量著,哪有受刑的人這么干凈的,而且還換了套衣服。“你沒有看到她身上沒有一點血漬嗎?”
承影踮著腳看的更仔細了一些,“難道是內傷?”
蕭自清一言不發的注視著她身上的粗布衣服。上前了一步道,“你們把這位先生放了,官府會既往不咎。”
王虎把刀架在了裴若云的脖子上。這么多人圍在這里還會既往不咎?“你們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誰知道是真是假。”
裴若云看著架在自己脖子上,縮著脖子向后躲。“大哥。這個買賣不虧。放我過去,我會查明真相。”
王虎手里的刀又離她的脖子近了些,怒目圓睜。“你和他們是一伙的。”
鋒利的刀刃在她脖子上劃出了一條細小的傷口,有些癢癢的疼。“但是你只能相信我。如果你不放開我,他們現在就會動手。你應該想想你的孩子。”
王虎想起自己不滿十歲的孩子,松了刀。“你怎么保證。”
裴若云從腰上摘下了那枚汝南王府的腰牌,“以此做憑證。若沒有證據證明糧草是你們偷的,我就讓官府給你們一個說法。就算你不為自己想,這山上的男女老少,你總要考慮一下。”
王虎摸著腰牌上繁復的花紋,“我信你一回。希望你也能給我一個公正。”說著,他用力推了一下裴若云的背。
裴若云踉蹌了幾步,跌在了地上。她揉了揉磕的有些疼的膝蓋。這寨子里的人是都以為她不會走路嗎?
蕭自清的眸子暗了暗,上前扶起了她。“你人被他們劫了,衣服也被他們搶了?”
裴若云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咧開嘴笑了笑,“衣服濕了,只能先找一身換上。”
蕭自清皺著眉頭看她一瘸一拐的向前走,“你的腿怎么了?他們真給你用刑了?”
裴若云拍了拍身上的土,“這是剛才摔的。”
蕭自清停下來,一只手摟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穿過她的膝蓋后方。微微用力就把她抱了起來。
裴若云輕呼了一聲,臉一下子變得通紅。為難道,“這,不用了吧。我能自己走。”
承影驚訝的睜大了眼睛。“王爺,我可以……”
蕭自清瞥了他一眼,冷聲問道,“可以什么?”
承影頻頻搖頭,“什么都不可以。”
裴若云看著周圍圍著的人,皺了眉頭,“王爺,我可以自己走。”
蕭自清抱著她一邊走一邊道,“山路崎嶇,下山的路更陡,不要拖累我們查案。”
說起查案,裴若云頓時來了精神。“我在山上仔細查看了。寨子里糧食的袋子上沒有印著官府的章。”
“或許他們是換了袋子呢?”副參將跟在他們的身后問道。
“這不可能。”裴若云道,“短短兩天的時間,要把幾十石的糧食都用布袋重新裝好。太難了。”
“或許是用袋子直接套上去。這樣就方便了許多。”副參將思索了一刻道。
裴若云搖了搖頭,“他們的糧倉建的封閉,山上濕氣又重。而官府的糧卻一直放在室外,干燥的很。”
參將摸著下巴暗暗思索,“這件事真的和他們無關?”
“也不一定。”路上的顛簸讓裴若云不自覺的環緊了蕭自清的脖子,“糧食的袋子上寫著永興糧鋪。如果是他們偷的,這個永興糧鋪或許就是關鍵。”
蕭自清把她抱的更穩了一些,“你被他們劫來,還能如此自在的活動?”
裴若云拍了拍肚子,“我不止能自由的活動,還吃了一碗飽飯。”
蕭自清輕笑了一聲,“怪不得那么重。”
裴若云輕輕扭動著身體,臉上多了一絲紅暈,“我還是下來吧。”
蕭自清摟緊了她的背,呼出的氣一下下拍在她耳尖。“抱緊了,下面的路會很難走。”
裴若云看著他滿是汗水的額頭,用袖子幫他擦了擦。“王爺,你怎么親自到這里來了。”
蕭自清狠狠掐了一下她的腰,小小的懲罰她。“你目無尊上,私自跑出來。我當然是來抓你回去的。”
裴若云小聲呼痛,“那周先生呢?”
“我都親自來了。周先生當然在府中坐鎮。我已經讓人把他攔下來了。”
山坡陡峭,又剛剛下過雨,山路上鋪的磚石又濕又滑。蕭自清只能小心翼翼的下著臺階。
“王爺你去過驛站了嗎?”裴若云提著一口氣,這樣蕭自清就不會太過吃力。
蕭自清微微頷首,“不是驛站,是客棧。”
“客棧?”裴若云皺起眉頭,官府傳遞消息向來是有驛站的。“官府運糧怎么寄宿在客棧?”
蕭自清走下了最后一個臺階,把她放在了馬上,“店家說官兵們在路上耽擱了。所以他們只能住在客棧里了。”
“這也太碰巧了。”裴若云小聲嘀咕道。“客棧里可有什么線索?”
“沒有。”蕭自清翻身一躍上了馬,環住她的腰。“無論是車轍印,還是拖拉的痕跡都沒有。這才是最奇怪的。”
裴若云贊同的點頭,“的確很奇怪。王爺,我們先去永興糧鋪看看吧。”
蕭自清拽住了韁繩,“不,我們先回客棧。”說著就狠狠抽了一鞭子。
裴若云倚在蕭自清的懷里,背后貼著他的溫暖。兩耳是呼嘯的風聲。夏日里,日光灼灼,連體溫都變得灼熱起來。
裴若云移動著自己的身體卻又被他按了回去。“別動。你會擋住我的視線。”
裴若云僵硬的愣在那里,“客棧里有什么我們要先回去?”
蕭自清的呼吸噴在她的后脖頸,更讓人覺得曖昧。“有藥。”
這還是裴若云第一次到案件的發生地。
飽經滄桑的客棧,忙碌的官兵,還有一位算不上年輕的店主。
“這店有很多年了吧?”裴若云仰著頭四處打量著。
蕭自清將他放在了大廳的椅子上,吩咐著店家去準備創傷藥。
客棧的老板在柜臺里翻箱倒柜了許久才摸出了一個藥瓶。
蕭自清摘下了塞子放在鼻尖聞了聞,“不是。這是治扭傷的。”
老板又找了許久才又翻出來一瓶,“這應該是了。”
蕭自清又放在鼻下聞了聞,“是了。”
他轉過身來,扶著裴若云到了一旁的廂房里。“你自己收拾一下。我一會給你送一身合身的衣服來。”說罷就闔上門出去了。
裴若云撐著身子站起來,坐在了床上。掀起褲腳準備上藥時就看聽到門被砰的一聲打開。
蕭自清現在門口,眼睛盯著露出來的那段潔白的小腿。真是膚若凝脂。
他快速的撇開頭,臉頰上出現了一抹緋紅。“我,……我是來提醒你,不要碰水。”
裴若云扯開了一旁被子,蓋住自己的腿。低垂著頭應了一聲。
蕭自清還想說些什么,卻只能抿了抿嘴退了出去。
聽到門被關上的聲音,裴若云才緩緩抬起了頭。她深吸了一口氣,捂著跳動的過于快速的心口。“這個人怎么不敲門。”
粉末狀的藥撒在傷口上,讓人覺得又疼又癢。
裴若云呲牙咧嘴的將藥涂勻,坐在床上望著窗外的山發呆。腦子里卻一直想著蕭自清的話,沒有車轍也沒有拖拉。那這糧食是怎么不見的。
她正歪著頭愣神,手就不由自主的想去撓腿上的傷痕。
“啪”的一聲,手背上一陣疼痛。
裴若云猛地抬起頭,卻看見蕭自清手里捧著一件衣服,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我只囑咐你不要碰水,你就不知道不去撓它嗎?”
裴若云下意識的抱住了小腿,“你什么時候進來的?”
蕭自清把衣服放在桌上,“你想的太出神。這是你的衣服。我讓村里的繡娘改了改。”
裴若云摸了摸衣服的料子,果然比她身上穿的這叫輕薄許多。也更柔軟。
“不知道為什么,我覺得這家店怪怪的。這件事也怪怪的。”裴若云道。
蕭自清勾了勾唇角,“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只要是人做的早晚會被人發現。倒是你不困不餓嗎?”
裴若云想起中午在寨子里的那頓飯,笑的有些尷尬。“中午吃的有點飽。”
蕭自清笑出了聲,“你在寨子里吃人家的,用人家的。也不知道是被劫過去的還是被請過去的。你可知道你弄丟了我馬一匹千里駒。你什么時候賠給我。”
裴若云諂媚的笑著,“王爺,辦完了案子可以給我加點月錢嗎?這樣還錢也會快一點。”
蕭自清冷笑了一聲,“可以。那就等你把錢還完了我再發你月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