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白景隨早已筋疲力盡,他癱坐在太師椅上,閉著雙眼,不敢看白喬臉上的表情。這時,白喬早已滿臉淚痕,一邊抽噎,一邊壓抑住自己面臨崩潰的情緒,顫抖的問出聲,“我,我就是喬暖的女兒麼?我就是那個不足月,本來就應該死的女嬰麼?”
白景隨的沉默帶給白喬的是深深的絕望。
她現在終於明白,自己大錯特錯了。她太高估自己了,12歲的年紀,她承受不了,面對這樣的真相,她不知到怎麼再往下走了。
“我恨你。”白喬一轉身,將自己的情緒完全爆發出來,一衝而出。
“碰……”一打開房門,撞到了在門邊的白昂。一個悲傷的滿臉淚痕,一個驚訝的面目震驚。
男生的對於意外事件的接受能力還是比女生的強一些,他很快就起身,想把同樣坐在地上的白喬給拉起來。
心已經涼了,同樣寒冷的身子被溫熱的手指一碰觸,白喬驚得一下子跳了起來。她還來不及多想,推開白昂就往外跑。她想逃離這個家,這個原本就不屬於她也不歡迎她的家。
視線早已模糊,四周的道路在她看來不過都是抽象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走,走的越遠越好。
她的身體本來就不算是頂好的,一時的激動,讓她拼盡了全力奔跑,跑到雙腳虛軟,跑到頭暈眼花,跑到呼吸困難。在身體警鐘的敲打下,她停下了腳步,全身癱軟的蹲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的空氣,腦袋一片空白,第一次,覺得有死神臨近的害怕。
等她再次能夠看清周邊的事物,她發現跑到了每次自己不開心就會來到的小河邊,於是,再次放肆的哭了起來,大聲的發泄。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的過去了,早已入夜的河邊,只聽見知了在一旁鳴叫。昏暗的路燈,忽閃的螢火蟲,不算湍急的流水時而衝擊著岸邊。坐在河旁的白喬摩擦著雙臂,趨擋著寒意和恐懼。
突然,一件白襯衫蓋在了她身上,白昂在她的身邊坐下,用手撫過白喬的頭,讓她舒服的靠在自己身上。
“什麼時候來的?”白喬先是一抖,馬上就又放鬆了下來,問出聲。
“我一直都在。”這句話有股魔力般讓白喬安下了心。
她把頭左右搖晃了一下,找尋著最舒適的位置,繼續問著,“你知道多少?”
他一隻手環過白喬纖細的腰肢,緊摟著身體些微冰涼的她,讓她在自己身上汲取溫暖,“所有的。”
原來他都知道了,慌亂又纏上了白喬,“你,你不討厭我嗎?我是一個情人的女兒,是我媽媽搶了你媽媽的愛。而且,我也不是你的親姐姐。”
白昂居然微笑了起來,“是啊,這是我最高興的一件事了。”他看著白喬,“你不是我的姐姐,我是你哥哥。”
“什麼?”白喬不明白,擡頭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凝視著他的雙眸。
“沒聽見爸爸說嘛,我是足月的,你是早產的,所以,我比你大三個月。”
白喬破涕而笑,“哪有這樣算的,我比你先出生,就是比你大。”
“我不管,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哥哥,你是我妹妹,來,叫我聲哥哥聽聽。”
“不行,不行。”白喬覺得白昂完全就是強詞奪理。
“那行,一人退一步,我以後是不會叫你姐姐了,既然你叫喬,喬木喬木,以後我就叫你木木好了。”
雖然白喬還是覺得不好聽,但是已經算是好的結果了,便不再爭辯下去。白昂就是有這樣的魔力,讓白喬不再沉浸悲傷之中,讓她快樂,似乎成了之後十幾年他最重要的事。
當他們手拉著手回到家,心焦的家人看到孩子都回來了,便也心照不宣的讓他們趕緊收拾一下,上牀睡覺。
一夜過後,誰也沒再提那晚發生的事。那件事從此也就成爲了白家閉口不談的秘密,唯一的改變就是白昂開始以哥哥的身份保護妹妹了。
“碰……”在碗筷破碎的聲音中,白喬驚醒了。她掀被起身,直接衝到廚房,看穿著卡通圍裙一手放空,張牙舞爪的,另一隻手還拿著筷子,上面依稀還能看到些殘留的蛋液。地上,一灘淡黃濃稠的液體和破碎的白瓷碗的屍體,她還能想象它們之前的形象。
高高大大的站在那發愣得看著自己的白昂,傻傻的表情很是滑稽。
白喬走過去,動手解下了他的圍裙,“去去去,看電視去,這事是該女人做的,你就等著吃嘛。”
白昂把手中的筷子放在了案臺上,一邊委屈道,“我這不是想讓你嚐嚐我的手藝吧。”
白喬忍不住笑意,“你還是算了吧。”
看著還想辯解的白昂,她不由分說的把他趕出了廚房,順手就關上了廚房的門,不理會他還在門外的抗議。看著一地的慘劇,她微微一笑,即使是這樣,她也感覺很幸福。
溫馨的早飯之後,白昂說上面也要幫忙她收拾碗筷。她在一旁看著他手忙腳亂的樣子,多次想要插手幫忙,白昂一個警告的眼神閃過了,她也只好閉嘴。看著殘留著洗潔精的碗筷,白喬無奈的嘆氣,看來晚上自己還得再洗一遍了。
之後,他開車送白喬去上班。
到了公司的樓下,白昂揉了揉妹妹的頭髮,說,“好好工作啊木木,哥哥有空就再來看你。”
“你也是,現在要養家了,也認真點哦。”她也不甘被教育的樣子,回嘴道。
白昂掛了下白喬的鼻子,“小丫頭。”
目送著白昂離開,揮手道珍重。
“有你真好。”白喬默唸出聲。
天知道白喬有多感謝上天在給她帶來衆多不幸的同時,也給她派來了一個天使。
在紅塵中愛的最高境界是什麼?
執子之手是一種境界,相濡以沫是一種境界,生死相許也是一種境界。
在這世上有一種最爲凝重、最爲渾厚的愛叫相依爲命。那是天長日久的滲透,是一種融入了彼此之間生命中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