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玩具一定很多吧?她是最不聽話的一個……
傍晚的時分……
幾個海盜兒,抬著一箱又一箱的東西過來,漂亮的衣服、款式新穎的鞋子、帶著羽毛的帽子、亮晶晶的項鏈、彩色的花瓶、綢緞的被子、甚至還有小狗、小熊、小白兔、芭比娃娃等玩具,無不精美華麗!她看在眼里,都覺得像是個笑話兒。他把她當成一個新鮮的寵物了……
張媽慌忙張羅大家將物品抬進屋子,里里外外指揮個不停:“哎呀呀,這么多的新衣服呀!伊依小姐真是一個有福氣的人……”
一個海盜說道:“別啰嗦了,你快點收拾干凈,爺兒馬上就過來了!別叫爺兒看著屋子里亂!……”
“是的、是的……”張媽連連點頭:“馬上就收拾好!……”
張媽表現得很勤快,手腳麻利地收拾著,將一件件兒物品排放整齊:“這島上來一個年輕的小姐就是不一樣呀!好久沒有這么熱鬧了!伊依小姐,這個花瓶放在這里好不好?……”
她淡淡地看著,沉默無語!身下的藤椅,無聊地晃動著……
張媽笑一笑,走過來將一個漂亮的布娃娃遞給伊依:“你看,爺兒的心真是細,連女孩子喜歡什么都知道呀!伊依小姐,快抱著玩吧……”
她白了一眼兒,側過臉去……把她當成幼兒園的小孩了?……
張媽,干笑一下:“那我就隨便擺放了?伊依小姐,爺兒對你可真好。這些物品都是爺兒出海,親自挑選的呢?從來沒見過爺兒對人這么好過呀……”
“都是搶人家的吧?”伊依斜著眼神,面帶譏諷地說道……
“啊?……”張媽,古怪的看她一眼兒,搖搖頭繼續干活……
瞧著情形,他是鐵了心要把她養起來了!準備這么多東西,對從小就簡樸生活的伊依來說,幾年也是用不完的呀!擁有這么多,她一點兒都不開心。她很想哭,她知道自己的幾個技倆,斗不過那個陰險的裟欏爺兒……
看看桌子上面的食物,干澀的嘴唇動了一動。整整一天沒有吃飯、沒有喝水了!可她想回家,討厭這里的一切……
幽然的竹林上空飄起紛紛細落的雨霧,如夢如幻……
黃綠的竹葉瑟瑟飛落,像一只只蝴蝶輕盈的翅膀……
海裟欏,踏著落葉兒從竹林中的小路走來!他白衣勝雪,步履輕盈,竹兒一般的清秀挺拔,仿若不染世間的塵俗與污穢!……
張媽立刻跑到門邊,低下頭去滿臉的恭恭敬敬……
伊依心中泛起厭色,那一張漂亮的臉下,是一顆妖虐殘忍的心……
裟欏爺兒走進了屋子,眼神落在伊依的身上再也離不開了……
張媽,拘謹地站立著說道:“爺兒,伊依小姐什么都不吃呢!已經餓了一整天……”
裟欏爺兒掃了一眼兒桌上的冷飯、冷菜,唇角兒一抹嘲弄的弧線:“沒什么!剛撿回來的‘小狗’都想家,也都是什么不吃的……”
伊依‘呼’得一聲兒站起來,仇恨的目光在他的臉上剜了幾下!她的小拳頭緊緊地握著,真恨不得將眼前這張妖魅的臉撕成幾片兒呀。他明明在戲弄自己是一只撿回來的‘小狗’……
裟欏爺兒抬起下巴挑釁地看著她,漂亮的眼眸浮上高傲霸氣十足,似乎在等待她的發作呢?……
張媽眼看情形不對,結結巴巴地安慰著:“呵呵……爺兒是開玩笑呢?都別上火兒……”
“滾出去……”裟欏爺兒打斷了她的勸解……
張媽低頭,識趣地關上門離開,把屋子留給他們兩個……
他注視著她,眼中暗隱的譏笑越來越濃!伊依咬咬自己的嘴唇兒忍住沒有開口,知道他在故意挑釁、沒事找事。她看出來了,自己越生氣,只會讓對方更開心!……
伊依轉身背對著他,選擇用沉默來抗議自己對他的憤恨。她是個正常人,跟一個兇殘的海盜有什么好爭吵的?他腦子有毛病……
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男孩兒和女孩兒,久久地沉默著……
窗外竹林幽幽,屋內寂靜一片兒,偶爾有軟綿綿的細雨飄進窗口,濡濕了她的頭發!天色,完全的黑了下來!
不哭?不吵?不鬧?不罵?她的冷漠,反而讓他很不適應……
海裟欏首先打破了沉默:“嗨……”
她站在窗邊,柔順的黑發飄然,冷漠得如同一個漂亮的‘木偶’娃娃!她,近在眼前又遠在天邊……
海裟欏輕輕地走過來,低冷的聲音像是初雪:“我不和你吵架了!這些東西,你都喜歡嗎?……”他是真心想要和她交朋友的,他希望她在他的身邊生活,可以開懷無邪的笑著!……
“我要回家……”她背對著他賭氣說道,不想看他一眼兒……
他沉默片刻說道:“這些東西不是搶回來的……是我買的……”
“我要回家……”
“吃點兒東西吧!如果不喜歡,我就讓他們重新做……”他壓抑著自己的煩悶,從來沒有人敢對他這樣說話。他一忍再忍……
“我要回家……”
“這里的海水清澈見底,是其它地方都趕不上的……”
“我要回家……”
他的呼吸漸漸沉重:“你不是喜歡潛水嗎?我準備了深海氧氣筒和潛水衣,我們明天早早的就可以……”
“我要回家……”
‘砰……’的一聲震響,他狠狠地摔了門出去……
她回頭,看到滾滾的冷風從空蕩蕩的門口涌進……
半夜的時候,冷風呼呼地吹著,撲打著窗戶如同鬼祟樣的‘嘩啦啦’直響……
幽暗的竹林中像是有什么詭異的東西飄來飄去?隔著窗子,她總是覺得黑暗中有幾雙兒眼睛在偷窺著自己……
伊依感到嗓子里很不舒服,癢癢的、痛痛的,像是堵塞了什么東西?她全身如同癱軟的棉花,力氣都消失不見了,每一個細胞都在著火。她的腦袋也是昏昏沉沉的。她抬起一只手,摸摸自己的額頭,滾燙得要命……
小女孩抱著枕頭,輕輕地哭泣著!滿屋子的玩具都呆呆地看著她……
她想……自己是病了!記得以前也曾經病過那么幾次,渾身時而發冷時而發熱。秀英媽媽著急的不得了,整夜整夜的不睡覺守候在她的身邊,一會兒給她測量體溫,一會兒給她喂水喝!伊依躺在媽媽溫暖的懷抱里,是多么的幸福……
這樣幸福的日子,從此再也沒有了……
媽!你在哪呀、你在哪?……
伊依想起自己的媽媽,兩只小手扯過被子蒙住自己的腦袋,蜷縮在黑黑的被窩里,像個躲在殼里的小蝸牛。她低低細細的小聲兒抽泣著!生病的人總是特別脆弱。她的淚水,染濕了一大片兒被子……
難受呀!好難受呀!她的腦袋越來越痛,痛得眼睛似乎也睜不開了!周身冒著冷汗兒瑟瑟發抖著,不知道是冷還是熱?……
迷迷糊糊之間,聽到腳步聲音靠近床邊,然后被人拉開了被子,一只冰冷的手放在她的額頭上,聲音顯得有些吃驚:“怎么這么燙?你們是怎么照顧她的!趕緊去把朱醫生叫過來……”
伊依努力地睜開一絲兒眼縫,恍恍惚惚的燈光下,看到那一張兒她最不想看到的臉,聽著他的聲音更覺厭惡!他來干什么?來瞧一瞧她的虛弱與狼狽嗎?……
“誰要你管?……”她氣喘吁吁地轉身,掙扎著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腦袋,繼續把自己藏起來!……
他卻將她抱轉兒過來,露出她紅彤彤的小臉,在她的耳邊低語:“病了也這么大脾氣……”
那聲音,居然溫柔的讓感到她害怕!這是海裟欏的聲音嗎?他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他幾時變得如此溫和了?……
“你走……走……”她喘著粗氣,用發熱的手推開了他!渾身都燙得難受呀……
朦朦朧朧中,她看到那一雙幽深的黑眸里,溢滿了絲絲的幽怨,他的聲音中也帶著濃濃的嘆息:“我該拿你怎么辦?……”
“走……我…我不想看到你!你走啊……”她倔強地搶過被子,又鉆進了進去……
隔著被子,聽到他的低語……那呢喃的聲音讓人心碎:“你到底要我怎么樣?好吧,我認輸!你了不起……”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他還說了什么?她漸漸地聽不清楚了!……
房間里,突然擠進來很多的腳步聲兒,紛紛亂亂得更讓伊依心煩浮躁!周圍人影不斷地晃動、變得攪拌在一起的混沌影像。她處在半夢半醒中,大概是醫生來了吧?別給我打針呀,也別給我吃藥!我最怕打針、吃藥……
一只冰冷的手輕拂過她滾燙的臉頰,她的衣領扣子被誰解開了?一支冰冷的體溫計夾在她的腋窩下面,還有一條兒濕毛巾覆蓋在她的額頭上,清涼幾分舒服了很多!她躺在床上微微喘著氣兒。心中罵道,你們都出去好不好,讓我一個人待著,都滾出去呀!……
幾個陌生的人影,在她模糊的意識中竄來竄去……
“朱醫生,伊依小姐怎么樣了?要不要緊?……”這好像是張媽的聲音!……
“她受到了過度的驚嚇,又沒有吃什么東西,抵抗力急速下降!大概也泡了冷水兒,先打一針退燒吧!身體還是要慢慢地調理。不過,這島上都是治療大人的藥物,沒有小孩子的特用藥……”這大概是醫生的話……
那個混蛋凌厲的聲音出現了:“為什么沒有小孩子的藥?你這個醫生是怎么當的?你今天晚上馬上出海,讓蛟龍送你出去,把需要的藥品都買回來。記得,以后島上要常備些小孩子的藥物……”
“是、是、是!這是在下的疏忽!請爺兒多給她喂些溫水,她的體內嚴重缺水了……”醫生說道!
那一支體溫計被拔出來:“哇!溫度很高呀……”
額頭上的毛巾重新換了新的!她的體溫仍然在升高,衣袖被捋上去,一股兒子酒精的味道彌散開來,什么濕乎乎的東西,在她的肌膚上輕輕地擦拭著?一陣兒輕微的刺痛襲來……啊,好痛!伊依在心里叫喚著,不要打針、我不要打針……
他們到底想怎么折磨她呀?似乎她打了什么針劑,她的頭腦昏昏沉沉,她想說的話都被堵在心口了……我不要打針,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可惜沒有人聽到她的話……
一滴、一滴的溫水,滴在她干澀的嘴唇上,她禁不住伸出舌尖兒輕輕地舔著。好甘甜的水呀!源源不斷的水滴兒,滑入了喉嚨,讓她疼痛的嗓子清涼了幾分……
“爺兒,我來喂水吧?”張媽小心翼翼地說道!……
“出去!……”男孩兒的聲音冷漠而簡單……
有那么一會兒,世界突然就寧靜下來了!她的呼吸逐漸地平穩,退燒的針劑似乎起到了些作用……
有一只大手,始終握著她的小手,一刻兒也沒有放松過。她掙脫幾次沒有成功,也就無力擺脫了!那暖暖的、柔柔的、被捧在手心里的感覺,讓生病的她有些安心……
她夢到自己的身體,輕輕飄飄地飛了起來,飄離了這張床,飄離了這間屋子、飄離了這片兒竹林,飄洋過海回到了魚街自己的家里,回到了媽媽那溫暖的懷抱里……
“媽……”她的腦袋,無力的垂在他的懷抱里!淚水,從緊閉著的眼睛縫里流淌出來:“媽,你來接我回家吧!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