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進歐陽集團的大門,江紫薰就成爲焦點。一方面是因爲由總裁親信左蕭親自領著她,並且對她的態度很恭敬,另一方面是因爲她大腹便便的樣子,而且又很年輕。
“這個女人是誰啊?”有員工在他們身後小聲議論,“你有沒有覺得那個女人很面熟?”
“是很面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她好像是歐總以前的女秘書,但感覺又不太像,太瘦了。”
“歐總以前還有女秘書嗎?”有員工興致勃勃的問,“很難想象,哪個女人會有那樣的福氣能夠成爲歐總的秘書。”
“就是歐陽剛來集團做總裁的時候,也就是第一任秘書,是個女的,很漂亮!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辭職了!”
“你說的還真是含蓄,那女的辭職的原因很簡單,就是現在你們女生愛看的瑪麗蘇小說裡極爲流行的,老套又爛俗的那一種!”
“是什麼?”
那個人正要說,走在前面的左蕭忽然回頭,眼神沒有怎樣的嚴厲,而是脣角勾起,似笑非笑。那個人嚇的立刻噤聲,向那些準備聽八卦的同事們說,“上班期間不要議論無關內容!”
江紫薰心裡感慨頗多,沒想到她離開集團這麼長時間,秦墨麟的秘書換了一茬又一茬的,竟然還有人記得她。
擡起自己纖細的胳膊看了看,瘦成這樣,就是自己有時候對著鏡子也會懷疑。
左蕭直接領著江紫薰從總裁專用電梯上去,事先已經與秦墨麟聯繫好了。出了電梯門,他指著總裁辦公室的方向告訴江紫薰,“總裁就在裡面,一直都在等你,你直接過去找他就可以了。”
“謝謝你,左蕭。”
“不客氣!”
辦公室的門沒有關,江紫薰頓住腳步,深深吸了口氣。她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了,但卻不知道爲什麼心情比第一次還要緊張。
辦公室還是以前一樣,灰白色調,簡約的風格。秦墨麟坐在電腦旁邊,正聚精會神的看著屏幕,身體一動不動,似乎對於她的到來一無所覺。
江紫薰鬆了口氣,這比迎著他的視線走進來的感覺要好多了。輕輕在沙發上坐下,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可以看見他的一條手臂,以及來回晃動的一小截小指,估計正在打字。
與往常一樣,他穿著一件白襯衫,給人清爽舒適的感覺。
這件襯衫,如果走近了看,就會發現並非是純一色的白,上面帶有細碎的水波暗紋。只不過隔的遠一些就看不清而已,纔會誤以爲是純白。
這是她親自爲他挑選的,所以不管隔著多遠,她都知道。可是,他這個人呢,只讓她覺得靠越近,反而越不知道了。
“紫薰,”不知道什麼時候,秦墨麟走了過來,手裡拿著一盒牛奶,插入吸管後,遞給她,“讓你久等了。剛纔突然有一個重要的客戶發消息過來,臨時聯繫了一下。”
他走過去關上門,回到她身旁坐下。伸手理著她的長髮,似乎是對她說,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這頭髮都已經長這麼長了,這麼亂糟糟的,天氣又熱,怎麼也不紮起來。”
“紫薰,你好像又瘦了很多。平時都沒有好好吃飯嗎?”溫暖的大手貼上她的肚子,聲音寵溺,“這個小傢伙有沒有調皮,有沒有欺負你?受了委屈,你都告訴我,等他出生以後,我要好好教訓他。”
江紫薰實在是繃不住了。他這是要做什麼?如果再這樣下去,還怎麼談?
秦墨麟的手又摸上她的腰,“最容易長肉的地方竟然也這麼瘦,紫薰,你說你這樣,怎麼能
夠讓我放心呢?”
“墨麟!”江紫薰打斷他的話,轉回頭看著他,“你能不能不要老是這樣。你明明知道我要跟你談很重要的事情,卻要想方設法的轉移我的注意力!你這樣根本就解決不了問題!我真的不想,我們之間僅僅還剩虛情假意。”終有一天,她會厭倦這種避重就輕的方式。到那個時候,他們就真的無話可說了。
“虛情假意?”秦墨麟脣角浮現一絲嘲諷的笑意,收回手。這個女人還真是會說話,什麼最能夠刺傷他的心就說什麼。
他承認說那些話不排除想要轉移她注意力的意思,但他卻從來都沒有虛情假意。無論何時,只要一見到她,就忍不住的想要靠近。撫摸她的頭髮,對她說那些關心的話,只是內心強烈感情極爲隱忍的表現,他最想要的是將她摟在懷裡,靜靜的聽著她的心跳。
哪怕一會兒就好。
可如果真那樣做了,只會更被她鄙視,會被她討厭。畢竟擺在他們面前的問題很現實,很嚴峻,也必須要解決。
不得不硬起心腸,他恢復了冷靜,“紫薰,那你說說,你想要談什麼。”
“我想要問一下,潘飛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潘飛的事情?是奶奶讓你過來問的嗎?其實這件事情,她可以親自過問,畢竟我是她的孫子。都是一家人,有什麼話不能說呢?”
現在還跟她扯什麼一家人的鬼話,這個男人的智商是陡然降低了,還是當她是傻子。想到他之前的隱瞞,她就生氣。
“不是外婆,是我想要知道!”江紫薰打斷他的話,“我想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想要將歐陽集團葬送掉!也想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在用自己的方式想當然的爲自己的父親報仇!”
秦墨麟眸光微閃,略微有些不自然,不過轉瞬即逝,手指輕敲著沙發靠背,“你知道了?”
“對!我知道了!我知道你並不是歐陽瑞,也就是舅舅的兒子,你的父親是秦,”猶豫了一會兒,想到死者爲上,還是沒有直呼其名,“秦伯父!你其實不是歐陽家的子孫!”
一邊說一邊注意觀察著秦墨麟的臉色,他一臉的坦然,絲毫沒有被揭穿的尷尬。看來她的發難早在他的預料之中。充分說明一點,剛纔他就是在逗自己玩。
“不是伯父!”沉默了一會兒,秦墨麟出聲糾正她,“紫薰,按照我們兩個現在的關係,那個人也是你的父親!你這樣叫他,顯得太生分了。”
他說的是對的,那一紙婚書還在,他們現在還是法律承認的夫妻。忽然就覺得胸口有些堵,曾經想要保護的人,現在卻不得已要提起他心裡的傷。
不自覺的聲音就低了下去,“我承認我說錯了,我向你道歉。”
秦墨麟面無表情的看著她,“你是不是在怪我沒有早一點告訴你這件事情?”
“怪你是肯定的!我一直都以爲我們兩人是那種關係,心情一度很難過!你既然一開始就知道了卻不告訴我,你難道覺得讓我繼續鬱悶下去,很好玩嗎?或者說,你早就決定了,既然我們兩人遲早都是要分開的,所以你覺得沒有必要說!”
“是的,你猜對了!”秦墨麟溫情的眸光頃刻間轉冷,就好像穿暖花開一下子就跳到了萬里冰封,沒有一點過渡,“我一早就知道了我是誰!當我知道你誤會我們的關係時,沒有想要說破!因爲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知道我們兩人是不可能再在一起了。就像你說的那樣,沒有必要!”
他終於承認了!肯撕破溫柔的假面了!江紫薰只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柄生鏽的刀慢慢的切割著
,拉扯的鈍痛著。不過,這樣就可以了,下面的談話可以順利進行下去了。
“你想要知道潘飛的事情,想要知道他給公司帶來的損失,我可以讓左蕭告訴你!一筆一筆的簽單,都是他本人的筆跡,沒有人強迫,也沒有人僞造,證據確鑿!不光是這個,還有他以前的一些罪證,收受賄賂,挪用公款吃喝旅遊,甚至包養情人!你都可以知道個一清二楚!如果還不相信,看在你我的關係上,我可以再給你一個優惠,當面讓他跟我對峙!”
“秦墨麟,我並不想要跟你談潘飛!”他的咄咄逼人讓她很生氣。
潘飛怎麼樣,她一點都不在乎,她關心的是他到底要把歐陽集團怎麼樣?潘飛的事情只是一個現象,說明了他對待集團的態度。
“潘飛不過就是集團的副總裁,他的權力再大,不信能夠大過你!他所做的那些事情,近期簽單的幾個工程,你敢說是他偷偷摸摸簽下的?他沒有通過你嗎?”財政大權在秦墨麟手上,沒有他的首肯,光是在財務那一塊上,潘飛也沒有辦法。
“那幾項工程,我不懂商業的不知道,但是外婆與母親都能夠看出有問題,你怎麼可能看不出來!你作爲集團的總裁,應該對自己的員工負責,對公司負責,明知道可能血本無回,爲什麼不阻止他?”江紫薰的情緒激動起來,言辭犀利,毫不留情。
“你也知道我是集團的總裁,不是嬰幼兒的保姆!每天我有很多事情要做,哪裡有時間再去照顧他!我對集團是有責任有義務,對那樣一個蠢材,完全沒有!”
“可是在這件事情上,你並沒有對公司負責,你讓集團遭受了巨大的損失!將近一半的資產就這樣沒有了!秦墨麟,你敢說你不是存心的!你不是爲了擊垮集團!”
“我爲什麼要存心,爲什麼要擊垮集團!我好歹還是集團總裁!”
“爲什麼!因爲你與秦家老爺子一樣,都把你父親英年早逝的原因歸結到我舅舅身上!確實那與我舅舅有一定的關係,但是你們秦家人怎麼就不想想,造成最後悲劇的原因是什麼呢?難道你們一點錯都沒有,有錯,有罪的都是別人!而且,就算是犯了殺人罪也有個刑罰。舅舅終生愧疚,爲了彌補自己的過失,將命都搭了進去!這還不夠償還他的罪嗎?你們爲什麼緊追著不放,非要讓歐陽家家破人亡呢?”江紫薰豁然站起來,胸膛急劇的起伏。
秦墨麟沉默,一張俊臉上冰涼肅殺,眉頭緊緊皺起。
“墨麟,你收手吧。你不是秦家的世子嗎?老爺子肯定很想你回去繼承祖業,歐陽家已經成了爛攤子,你再留下來已經沒有意義了。你真的,”江紫薰深吸一口氣,“真要趕盡殺絕,讓集團破產才肯罷休嗎?”
秦墨麟仍舊沒有說話,一雙眉頭越皺越緊。
江紫薰往他身邊湊近了一些, “墨麟,就算是看在我們以前的情分上,你可以放棄嗎?”
秦墨麟忽然笑了,從未有過的輕佻的眼神肆意在她身上掃過,嗓音卻是溫柔的幾乎流淌,“不能!”
“那我們從此以後,只能處於敵對狀態了嗎?”
秦墨麟還在笑,他站起身來,上前一步,將她攬在懷裡,語氣仍舊是一如既往地的溫柔,說出的話卻是冷酷無情,“是的,從此以後,我們都將是敵人!”
“那我們離婚吧。”
“離婚?休想!除非我死!紫薰,你不覺得夫妻反目的戲碼才更有趣嗎?”
這一刻靠他這麼近,心跳吐息,還有他溫暖宜人的溫度,都是那麼清晰,可江紫薰的一顆心卻徹底涼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