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鈴聲適時的響起來,不用看他也知道是誰。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只有那一個,也只有那人從頭至尾一直都在密切的關注著他。所以,只要他稍有動作,對方就會立刻知曉。下一步計劃還沒展開,他就已經忍不住了么?
這些年,時刻小心謹慎,刻意讓自己戴上一副冰涼冷酷的假面。當初與紫薰相識的那個少年本就是一無所有,如果哪一天再次一文不名也不過就是回復原本的面目。
金色的陽光從半掩的窗簾間瀉出一縷,裹住他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拿起手機,纖長的睫毛微微垂下,如同花間振翅的蛺蝶輕抖,柔和的指尖在接聽鍵上如同浮萍掠過湖面一般滑過,聲音里帶了恭敬的笑意,“爺爺!”
“小麟,最近你是越發不長進了!”嚴厲斥責的口氣。
連續幾個月,他出現在娛樂頭條,成為全國人民茶余飯后的談資,得眾人一哂。甚至都有業內專人指出,他這個歐陽集團的繼承人,初現如同一顆耀眼的明星,可惜不過是流星一逝,并預言,未來的他即將走下坡路。
前幾天,奶奶親自上門將他責備了一番,還罰他跪在父親的遺像面前整整一宿,讓他反思。楊姨想勸卻又勸不了,只是看著他唉聲嘆氣。連一向溫柔寬容待人的她,都沒有說一句話。
確實,這是不長進的表現。讓所有對他寄予厚望的人,失望了。
雖然隔著千里之遙,他也能夠想象出那個權威絕對不容侵犯的老者,威嚴挺拔的身影,緊蹙的眉頭,臉部剛毅的線條。
“爺爺,您指的是什么?”他仍舊是笑著的。
秦玉齋沒有回答他,咄咄逼人的語氣,“小麟,聽說你已經讓顧嵐平向張雨桐發出了律師函,告訴爺爺,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那爺爺想讓我做什么呢?”同樣的沒有回答,他反問。在印象中,這是第二次與爺爺正面交鋒。第一次,爺爺用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雖然知道爺爺是在嚇唬他,但是刀槍無眼,保不準就走火了。可他沒有猶豫,因為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如果想要得到一樣東西,就必須要有豁出命去的決心與勇氣。
這一次,爺爺改變策略了,不再像當年那樣沖動了。其實,是在后怕吧,怕見面了以后控制不住情緒。那時的疤痕還在,被子彈震碎的玻璃掉在身上,扎進他的皮肉,血流如注。很多時候,他都在想,爺爺在放槍之前,肯定是有一刻的沖動,想要真的殺了他。
因為,在洛川秦家,還從來都沒有人敢挑戰爺爺的權威。如果違背了爺爺的意志,那后果是怎樣的,他很清楚。
他早就做好了被掃地出門的準備。
只是,他低估了爺爺對他的感情。即使他那樣激烈的反抗,氣的爺爺整整大半年時間都沒有跟他說上一句話,卻還是保留了他世子的地位,直到他跳出秦家成為歐陽家的繼承人。
爺爺對他如此寬容,他想不通是為什么。有時候覺得爺爺看他的眼神很特別,憐惜疼愛威嚴中夾雜著一絲恍惚,仿佛是在透過他看著別的什么人。
很多人都說他長的像爺爺,他也覺得自己并不像歐陽家的人。或許,爺爺看著他,就像是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吧。那是一種懷舊的眼神,是走過了滄桑的歷史,回味記憶里最初始的感覺。
“小麟,你要時刻記住自己的身份!你現在是歐陽集團的總裁,你所做的一切都應該以集團的利益為主!”
“那爺爺見我曾經做過有損集團利益的事情嗎?”他不笑了,太陽偏移了些,在他清俊的容顏上落下一星光點,
隨著他的動作搖曳躍動。
緋聞不斷,但公司的業績卻有增無減。無聊大眾看見的只是自己想要看到的一面,或許也是受到有心人的利用做了輿論導向的一滴水,更或許本身就是抱著不可告人的目的,借助輿論的勢頭,狂轟爛炸,自詡為正義之士,實則不過一群跳梁小丑!
“小麟,聽爺爺一句勸!”秦玉齋放軟了語氣,“得不到的,不要強求!你強求不來!這世上好女人多得是,為什么你就不能想開一些?”
這世上好女人的確多得是,但這又與他有什么關系?五指捏緊了手機,他鄭重的回答:“爺爺,可江紫薰只有一個!爺爺,紫薰的為人你應該很清楚!”在手槍事件之后,爺爺已經做出了讓步。他派了一個人到紫薰身邊,細細的調查她,監視她,對她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行為習慣等等都了如指掌。
經過了近一年的時間,終于確定紫薰的人品是沒有問題的。如果不是后來弟弟出了車禍,他李代桃僵進入歐陽集團,或許與紫薰之間就不會繞這許多彎路。而上一次,爺爺指名讓他帶紫薰過去,也說明了爺爺已經默許了他們的事情。
可是,天總不遂人愿,永遠都預料不到下一步會發生什么。爺爺現在的極力反對,只有一個原因,他與紫薰的關系,這是不可觸犯的底線。
“人品只是一方面,那個女人對于你來說沒有半點好處!”秦玉齋的情緒激動起來,聲音壓抑著很深的怒氣,此刻的隱忍是狂風暴雨驟襲之前的平和的假象。
“爺爺,為什么要這樣說?”
“小麟!那你說,鄭氏如今岌岌可危,你為什么要給鄭承炫喘息的機會?!為了那個女人,你還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鄭承炫用紫薰弟妹的事情讓她回國,而后再來威脅他,他毫不猶豫就轉讓了幾十億的項目。一方面,他是為了紫薰,另一方面,紫薰是因為鄭承炫才會再次回國,省去了他很多的麻煩,所以那幾十億里頭有一部分算是謝禮。雖然這份謝禮太過昂貴,但為了紫薰,一切都是值得的。這件事情,包括他做這件事情的原因,瞞不住爺爺。
陡然得知,爺爺這些年一直都在暗中對付鄭氏。基于商業競爭,很多時候都會使用一些手段,但他不明白為什么爺爺對鄭氏有那么大的仇恨,非要置他們于死地。
秦云齋久久沒有等來回應,稍稍平復了一些情緒,“非她不可?”
“非她不可!”
“小麟,想不到你中毒這么深!退一萬步講,錢財畢竟是身外之物!讓爺爺不能理解的是,你為了她,竟然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為了悔婚,心狠手辣到要犧牲一個孩子,造出浩大的輿論聲勢,迫使張家妥協。
他沉默不語。孩子的事情,他不會告訴爺爺,那是Angell的傷心事。當初認下那個孩子,除了有阻攔張雨桐的意思,也是出于真心。不過,這分真心與愛情無關,他只是想要幫助Angell而已。
張雨桐對Angell的敵意,他雖然沒有多加注意,但孩子流掉是意外,他并沒有想要剝奪那條小生命。雖然那樣對于Angell來說,似乎是最好的。至于安排記者到醫院,造出浩大的聲勢,控告張雨桐,都是他臨時起意。退婚是肯定的,但這與他原來的計劃并不一樣。只是既然有捷徑可走,他不會放棄。
“所以,爺爺認為,其實那個孩子并不是你的,對吧?”短暫的沉默之后,秦玉齋幽幽說道,“小麟,你可以對自己狠,但你絕不忍心對一個胎兒下手。如果你真的殘忍到了這種地步,是不可能
那樣愛著一個人的。”
“就像爺爺您一樣!”表面上對他嚴厲到不近人情,其實內心是愛著他的。只是這種愛需要一顆細膩柔軟的心在涓涓歲月的細水長流中,去靜靜的,一點一點的體會。
“但人是經不起考驗的,就是你深愛的,同時你認定她也同樣深愛你的女人,也是一樣啊,小麟!”
“爺爺指的是讓小軒冒充我的筆跡給紫薰寄去離婚協議的事情嗎?”他毫不避諱的指出來,“爺爺這樣做的目的果真只是為了考驗紫薰嗎?您是真的想要讓我們分開吧。”
當然,還有更深刻的一層含義,就是阻止秦云軒因為這件事情節外生枝,給他添亂。
“不管我的初衷是怎樣的,但現實還是很殘酷!”秦玉齋輕嘆一聲,“你的好友李在恩也是一個不錯的人,紫薰與他在一起,你如果真的是那樣愛,為什么不能祝福呢?”
“我不能!”他斷然拒絕。
曾經聽說過,有一種愛叫做放手。可那樣的愛并不適合他!如果不能將深愛的女人狠狠深深的嵌入靈魂里,揉進骨血里,護她疼她寵她,把她看得比自己的命還要重,卻要默默旁觀她投入另外一個男人的懷抱,還要送上祝福!
世上還有比這更為可笑的么!
“可若我不同意呢?”秦玉齋的口氣尖銳,“你應該知道我的態度!”
他早就知道了,如果說離婚協議的事情只是一個信號,那么插手鄭氏集團金鳳凰城的項目,不到一天時間就解決掉江思夢與江函晨的事情,即使紫薰回國,也讓他們沒有見面的機會。這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
“小軒現在很消沉,他與鄭承炫過招,顯得太過稚嫩了。”秦玉齋無力的感嘆,經過他的悉心調教,那個孩子還是沒有多少長進,就與他的父親一樣,成不了大事。
“他的那些所謂的計劃,在對方看來只不過是一些可笑的小把戲。小麟,爺爺對于你的期望,希望你能夠明白。鄭氏,是一定要鏟除的!在這之前,我不想讓任何其他的事情分掉你的心神!”
爺爺在跟他攤牌,那意思很明白,想要他的協助,共同摧毀鄭氏。
“可是爺爺,到底是為什么?”
“你以后或許會知道!目前,我只是要讓你知道我的態度!你與江紫薰,你看著辦吧!只是你若是想要以歐陽夫人的名分迎娶她,那是絕對不可能的!”秦玉齋態度堅決的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爺爺,最終還是松口了。他可以與紫薰在一起,但是卻無法給她一場盛大的婚禮,這將成為他這一生最大的遺憾。
家中抽屜里的離婚證以及離婚協議,都是為了讓某些有心人相信他已經離婚而刻意偽造的。他與紫薰的事情,本來不必要做到這種程度,既然紫薰與奶奶是那樣的關系,她那邊紫薰不會有危險。但是,爺爺插手了。他與紫薰如果想要在中國這塊土地上名正言順的結合,就必須要通過爺爺那一關。
這不光是為了取得合法婚姻的權力,給紫薰該有的名分,還有非常重要的一點。爺爺對于他來說,是很重要的人,他的婚姻希望能夠得到爺爺的祝福,而不是一直偷偷摸摸的,見不得人。
“張小姐,抱歉,您不能進去!”外面傳來左蕭清朗的喝聲,“總裁說過了,這個時候什么人都不見!”
“你讓開!我要見他,我一定要當面問個清楚!”張雨桐哭哭啼啼的,不顧形象的大聲喊叫,敲他的門,“文羲,文羲,你在里面嗎?”
他眉心緊擰,略略思考了一下,走過去拉開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