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折騰聶永雀也沒有了那種焦躁、尷尬的情緒,他沉著臉看著青莎莎臉上怒氣未消。青莎莎難得狼狽,雙手用力艱難的撐起身子,看著眼前的三人又是委屈又是害怕。她實在想不明白自己一個從不為惡的大妖招誰惹誰了?怎么人人都要與她作對。她就這樣好欺負,任誰都可踩上一腳?她不過是為了爭奪一席之地,保全自己罷了。
作為一棵植物她很有與其他生靈分享棲身之所、與其他生靈和平相處的自覺。可是別人總是一次又一次不給自己機會甚至將自己這些心意踏在腳下。莫名的她有些想哭,這樣委屈的情緒讓她想到了好多好多年前。
時間在輪轉,她已經很久不曾回想那些記憶了。有多少年呢?她不記得了。她的壽命太長,長到她已經記不起過了幾個春秋了。她想起了一年的春天,那個時候她還是一棵小樹或者稱不上是小樹,她只是一棵剛剛冒頭的幼苗。她快活自在的沐浴在陽光下,每天喝著雨露在微風中舒適的搖曳。當然那時的她也不在生元天,她不知道自己的家鄉究竟叫什么,只知道那里有許多許多與她一樣的可愛“精靈”。她生長在百花爭艷的萬花園中,周圍都是各色美麗的嬌花。起初,大家都是一樣的,小小的嫩芽,相互之間區別并不大。至少被萬花包圍的她并沒有察覺到自己與其他人的不同。同樣的吸食雨露、沐浴陽光她與周圍的小伙伴也玩得很開心。
可是漸漸的一切都變了。她發現自己與周圍的那些嬌花有著很大的區別,這些嬌花大多身材矮小,沒過幾年就大概長定了身姿,并且開出各色各樣鮮艷嬌嫩的花朵。相較之下自己越來越粗壯的身材實在是太顯眼了以至于原本“護”在她身邊的各色花卉再也遮不住她愈加龐大的體型,從此完全暴露在陽光之下,讓人一眼就會注意到她。于此同時開闊了視野的她生長得更快了,快到她身邊的那些小花都對她產生了不滿。
她越長越大,完全剝奪了身邊人的陽光,她們不能正常的長大,變得越來越蒼白。對她的抱怨也日漸增長。她記得自己那個時候是滿懷歉意的,她不是有意剝奪他們的陽光,可是她自己長得這么大就必定會影響到其他“精靈”。她很想走,可是那個時候的她雖然有了神識,卻沒有成精,不能脫離泥土獨自生活,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沉默不語。難道她真的就如同身邊那些嬌花說的那樣,不該出現在這里嗎?她打量著這個百花齊放、萬紫千紅的世界,再也感覺不到賞心悅目了。正如那些花朵說的一樣,這四周沒有一棵與她長得一樣的植物。她是誤入“仙境”的傻大個,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她想離開可是沒有辦法。
她不止一次認為自己將永遠生長在這個充滿了對她無盡抱怨的地方。可是她又不想這樣,她努力修煉想要早日擺脫這個地方,離開這個仙境。她日日夜夜不停的修煉,枯燥而著急,可是老天似乎在和她開玩笑,無論她如何努力都摸不到天道的邊。在這樣看不到美好的日日夜夜里,她日漸消沉。終于有一天,她病了。她能夠看到自己的葉子一片片不自然的枯黃凋落。她不止一次認為自己要死了,她無數次看到死神站在自己身邊注視著自己。
不過,她最終也沒有死成。老天再次跟她開了個玩笑,她被人救了下來。那是一個溫柔的女人,她全身上下都飄蕩著一股淡淡的花香。這樣幽幽的香味讓人心曠神怡,可是她并不喜歡。也許是那些日夜不停的惡意讓她對所有帶著香味的東西都天然的排斥。這樣的排斥甚至包括到她自己開出的花。
可是不喜歡又能如何?她已經無法對這個女人做什么了,當然她也不想對這個女人做什么。這個女人也感受不到她的排斥。她走到自己面前停了下來并流露出詫異的表情。
“這里怎么會有一棵喬木呢?可憐的孩子,你怎么病成這個樣子了?是不是這狹小的空間限制了你的生長?”女人憐惜的撫摸著她裸露在外的枝干,并將她移植出了那個百花開遍的仙境。女人精心照顧著她,澆水、施肥樣樣經手。就這樣,她在女人的細心照顧下慢慢恢復過來并且愈加生機勃發,并且逐漸摸到了天道的邊。正式開始修煉,不在單純的吸食天地靈氣。
她很感激女人,將女人視為自己心目中的神。她開始向女人表露心意,表達自己對她的崇拜。可是女人并不將這些放在心里。女人讓她好好想想究竟想要什么。她說,不要因為其他人迷失了自己,最終忘卻初衷。
是啊,不要因為別人而忘了初衷。那這些年來她又究竟是為了什么呢?都是為了別人活著。這些年她怨恨、她不甘,一次一次將自己困在仇恨里,沒有一天不是在努力復仇。她被憤怒和仇恨支配了生活。可她的仇人呢?依舊風流瀟灑、甚至放任自己成長,然后大搖大擺的將自己的成果當作歷練的場所快活極了。這樣鮮明的對比讓青莎莎很復雜,她不住的想自己的初衷究竟是什么。當年的初衷是什么她以經忘了,忘得一點不剩,甚至在漫長的歲月中不剩下一點痕跡。但些年她想要什么她還是知道的。她想要的不過就是那一席之地,不過就是有一個庇護自己以及那些沒有人疼愛的精靈的家。
從記憶里清醒過來,她皺著眉輕咳一聲,抬頭問馳寒瑕:“生元天還會合一嗎?迎接外來客人的大門還會打開嗎?”
馳寒瑕愣了片刻突然想到,青莎莎原本也是一個外來客。只是時間太長了,長到所有人都認為她生于斯長于斯。他對上青莎莎那頓悟的目光感到有些突然。他知道這么多年的一個麻煩就要消散了。他看著這個歷經山河變動、充滿滄桑的老怪物認真的回答到:“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終有一天生元天會開門迎接四方來客”。
“好。”青莎莎放松下來笑了笑,抬頭仔細認真的掃視著梧桐林里的每一棵小樹。她用盡全身所有的力氣,撤走了那個隔絕一切的屏障,再次讓自己與這片土地融為一體。巨大的古樹拔地而起,搖曳著開出了多年未開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