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方哲更加感興趣的是坐在大堂東北角的兩個人,其中一個身穿青衫手搖摺扇作文士打扮,另一個是個身高馬大、四肢發(fā)達的大漢,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
方哲心中鄙視他們,一看兩人就不是江湖中人的樣子,連基本的走江湖的家把式都沒有,沒前途。但是兩人前前後後所說的話倒是讓方哲大感興趣——他們談論的是傳說中的大漢第一才女,自己比較崇拜的偶像蘇曉。
文士和大漢看來是初識,這裡略去一堆無意義的打招呼等套話。
文士說道:“這位老兄,聽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啊。”
大漢滿口山東話(即青州腔),答道:“呵呵,沒錯,俺是青州北海人?!?
“哎喲,北海那地界好!對了,這是要來洛陽發(fā)財?”
“哪裡哪裡,俺也就在俺那塊兒乾點買賣罷了,生意小底子薄,可不敢來洛陽折騰。其實……唉,不提也罷,其實是俺家那小子吵著要來洛陽,沒辦法,陪他來一趟吧。這不,剛到洛陽地界,這渾小子就等不迭的跑城裡去了。”
“這麼心急?是不是媳婦在洛陽吶?恭喜恭喜?!?
“俺可沒那福份娶到那樣的媳婦。嗯,老兄是本地人,應該聽說過才女蘇曉吧?聽俺小子說她可是當今大漢第一才女?這次,俺那小崽子就是跑來看她的歌會的。你說說,明天就能進城了,卻非得現(xiàn)在跑去買歌票,平??蓻]見他這麼勤快過!”
“哈哈,老兄,這你就不懂了。你是不知道,現(xiàn)在整個洛陽城最火的事兒就是蘇曉的歌會了,去晚了指不定真沒票買?!?
“有這麼玄乎?乖乖,那一張票可是二十個銀圓呢!”
“十個?老兄,那是最便宜的,你知道不知道最前臺的票賣到多錢了?”
“多少?”
“一千個銀圓一張!愛要不要!這還是官價,倒票販子手裡的更貴。”
“親孃來!搶錢呢這是?!”大漢大驚失色狀,“俺就不明白了,一個小姑娘唱幾個歌還能掙這麼多錢?”
“當然了,那可是大漢第一才女的歌會!沒有最好,只有最貴!”文士揮手作指點江山狀,“這話你聽說過吧?再說了,你以爲人家蘇家小姐缺錢?他爹蘇海可是悅來客棧的大東家!沒看廣告上寫的嗎?她這次叫義演,所有收入完事以後都要捐給皇室慈善會呢?!?
“親孃來!”大漢倒吸冷氣,“那得多少錢!真是個敗家玩意兒啊,這樣的媳婦誰敢娶!”
“哎?你可別這麼說,老兄你到洛陽城裡打聽打聽,哪個達官貴人、商行老闆家裡的少爺不想娶蘇曉?知道嗎,他們都快搶破頭了,哪個月都得有十幾次因爲爭風吃醋打起來的。最厲害的一次,出動了城衛(wèi)軍才拉開架?!?
“真的假的?就能那麼玄?”
“真的假的都讓你說了,我說什麼?——那次是兵部尚書的小兒子跟刑部尚書的二兒子,兩人在蘇曉的詩會上言語不合幹起架了。後來一個領了兵校的一百多個學生來幫忙,一個領了近百個官差去助拳,這樣的羣架打起來誰敢拉架?你是沒看見,他奶奶的,白虎大道上好幾百個人打一塊去了,那才真叫一個相當?shù)膲延^。”文士繼續(xù)作指點江山狀。
“……親孃來,那蘇曉最後跟誰好了?”
“這你就又不懂了。聽我慢慢給你說,要說起蘇曉,一時半會還真說不完?!?
“那老兄你先喝口水,俺聽你慢慢說?!?
“先說說蘇曉有多漂亮吧。用你們青州話說就是:親孃來!那長得真俊死了!”
“……俺不信,她能比嘉萍公主還漂亮?去年嘉萍公主到青州賑災的時候,俺可是親眼見過的,那美得真跟天仙似的?!?
“不一樣,不一樣。嘉萍公主秀外慧中、雍容華貴、絕色出塵,那是一等一的漂亮,不過跟蘇曉比可就少了點兒味道了。”
“味兒?什麼味兒?”
“要說起蘇曉,傾國傾城、如花似玉、冰肌玉骨、千嬌百媚、風情萬種等等詞語形容都不過分,有賦道:‘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彷彿兮若輕雲(yún)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迴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襛纖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zhì)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御。雲(yún)髻峨峨,修眉聯(lián)娟。丹脣外朗,皓齒內(nèi)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瑰姿豔逸,儀靜體閒。柔情綽態(tài),媚於語言。奇服曠世,骨像應圖。披羅衣之璀粲兮,珥瑤碧之華琚。戴金翠之首飾,綴明珠以耀軀。踐遠遊之文履,曳霧綃之輕裾……’”
“等會等會,老兄,你別欺負俺讀書少,好歹俺也知道這是曹子建的《洛神賦》好不好?”大漢滿臉狐疑的表情。
“呃……呵,我這只是引用。”文士面帶尷尬,“但你要知道,以此形容蘇曉絕不過份,而我說的她比嘉萍公主多的那點兒味道,便是蘇曉最讓人津津樂道的某些言行,著實是驚世駭俗?!?
“咋?”
“剛纔我說過,蘇曉可是蘇家小姐,真正的大家閨秀,出身名門。本來前幾年她只是在家裡寫點兒詩文小說什麼的在雜誌上登登,大家也只是以爲蘇家出了個大才女。沒想到這兩年她竟然屢屢拋頭露面,常常組織些詩文集會,在會上常說些驚世駭俗之言或是唱些火辣露骨的情歌。不僅如此,前段日子她還組建了一個名叫‘女子什樂坊’的歌舞團,聽說這次的歌會就是這個歌舞團的首演。而且——”文士壓低聲音道,“告訴你點兒內(nèi)幕消息,聽說洛陽很多青年才俊都是蘇才女的入幕之賓呢。
“親孃來!”大漢大驚,“這麼說她不就是個**、**加破鞋嗎?!”聞聽此言,方哲立即“咻”一聲軟劍在手,然後死活被夏侯尚按住了。
“噓——大哥,你小點兒聲?!蔽氖繚M臉恐慌的環(huán)顧四周,“這可是在洛陽,萬一被他哪個入幕之賓聽見了,你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而且洛陽城裡她的仰慕者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一人吐口唾沫就能把你衝回青州嘍?!?
“……”大漢咽口唾沫,縮了縮脖子,“既然這樣,那怎麼還有那麼多人爲個……爲這個大才女爭風吃醋?”
“不懂了吧,吃不到的葡萄永遠都是酸的。畢竟這只是傳言,誰也沒公開承認過和蘇曉有……你想想,蘇曉的追求者多到能從玄武門排到朱雀門,全都要麼有財要麼有勢。哪一個要是敢冒大不諱站出來說這些,只要蘇曉說一聲他是在造謠誹謗,保證第二天洛陽城裡就看不見那個人了,哪怕他家世再大也保不住他?!?
“……老兄,俺算是服了。不過,你跟俺說這些不怕俺出去亂說?你該不會是故意出來造謠生事的吧?”大漢皺眉,面帶凝重。
“呃?這個,這個,老兄你別緊張。我只是個無聊人,喜歡出來侃侃大山、拉拉閒話而已,你就當聽個笑話,笑話呵呵,別在意。呃,我還有事,先走了,告辭?!蔽氖款H爲尷尬。
“告辭,不送?!?
……
方哲目送著青衫文士離去,心裡對他剛纔所說的話半信半疑,剛要起身,打算跟在後面探個究竟,便聽到他在走出門口時,嘴裡很小聲的嘀咕了一句:“你奶奶的,我這張臭嘴怎麼就總是管不住呢!”說著,還給了自己一巴掌,這巴掌打得,方哲看見了都呲牙花子覺得生疼。
操咧,方哲心想,看來他說的八成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