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進三決賽在即,勢頭大好的顧清清是策劃上當天主要推崇的人物。
盯著顧清清笑得風生水起的照片,沈眉拿出私人手機,編了條短信:清清,我在陰間好寂寞。
用的是,唐畫春以前的手機卡。
果不其然,當即顧清清就打回電話。手機閃個不停。原來顧清清還知道愧疚,對她的舊手機還那么敏感!她任由手機響個不停,繼續對著電腦,開了輕緩的音樂,蓋過了接連不斷的鈴聲。
十多個未接來電,十分鐘之內。她冷睨鎖屏上的提示,想象顧清清擰巴著急的臉,滋生幾分快意。
顧清清暫時放棄,手機消停了一段時間。很快又來了一條短消息提示,她解鎖,查看:你是什么人,拿著別人的手機嚇唬人干什么?你想從我那得到什么?!別妄想!
本能反應,顧清清不相信、不愿意相信死了兩年的人起死回生,寧肯相信是有心人借個手機號敲詐、勒索。
她回短信:下午五點,老地方見。我看見第二個人,就不會現身,畢竟我只想你。
所謂老地方,是南城郊區廢置的倉庫。
她和顧清清、林西訣的老地方。
早年是她一個人的天堂。
她被遣送的孤兒院也是南城最偏僻的,她又是半路進去的。她當時受刺激難以接受現實很孤僻,經常大半夜哭。吵得同睡的小姑娘恨她,給她使絆子。因為她寡言,別人誣陷她,她從來不辯駁,只懂瞪大眼睛倔強地看那些異化的張牙舞爪的人群。
那一夜逃離,她發現草木從中的舊倉庫,空蕩蕩,沒有人聲。她可以放肆大哭,哭完,窩在一角睡覺。沒人傷害她,沒人誣蔑她,一夜好夢。至此她一不高興就喜歡來這。孤兒院發展越來越好,她越長越大,尖銳的矛盾漸漸磨平,她依舊愛去那里。好像舊倉庫是她的朋友。原本倉庫四周只有半人高的野草和荊棘。她慢慢種玫瑰,一株,兩株,三株……她領著顧清清來時,嬌艷欲滴的玫瑰已經繞了銀灰的倉庫一圈。
顧清清也喜歡,美名其曰有遠離喧囂的清新氣。
而于她,是命運的羈絆,是刻骨的陪伴。
后來和林西訣在一起后,才是三個人躲匿不開心的老地方,野炊過,縱酒過,通宵過,浪漫過……唐畫春何嘗不是傻姑娘,看不出顧清清和林西訣兩人之間的情愫!
她先和顧清清交好,再和林西訣在一起。她天真地以為,兩個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該和她共享悲歡。結果,他們共享了,她被擠出了。
曾經南城大幅度翻新,大片郊區矗立起高樓大廈。幸好,偏僻的舊倉庫,被人遺忘。
她回來那么久,沒有去過老地方。往事歷歷在目只余恨,何須舊物牽舊情?
約在那里,不過是增加顧清清半信半疑的砝碼。
看了看手表,還有三個小時,時間足夠。為了不正常證據,她不能親自現身。南城她認識的人不多,不想驚動周硯。她并不覺得周硯會允許她這么做,她純屬私心、任性。
從前朋友本寥寥,思來想去,只有顧栩生。他對她有企圖,幫她應該會不遺余力。
她換了工作手機,照著私人手機撥號打給他,說得直截了當:“顧栩生,幫我做件事,做干凈,你開價。”
顧栩生一愣,正愁怎么搭上沈眉,她倒自己送上門來。
“不行我找別人。”
“行。”利索答應。
快速、簡潔告知顧栩生,又換卡用現在的私人手機號給林西訣打電話。晚上九點下班,到時候再一起吃晚餐。上次吵后林西訣不放在心上,依舊頻頻約她,甚至提及趙凡,有意林氏和“誠創”合作來幫助她。她沒做回答,由他摸索。
工作跟打了雞血一樣有了戰斗力,腦子靈光閃閃,她想出了很多好點子。
顧清清心思復雜,她想去一探究竟又想徹底無視。一個手機號而已,一段過往隨便都能查到,知道“老地方”這個概念又如何?但心魔在,血淋淋的唐畫春仿佛在眼前嘶吼,不會真的……化成厲鬼來報復吧?
轉念,拼命搖頭,手已經發抖。夜深人靜,她不知做了多少個噩夢。暗黑系的服裝,才展示了她真實的國度,她釋放了自己。
林西訣全在撲在女人身上,表哥又在出差,僅有的知情人不在身邊。咬牙,決定一探究竟,查明白是誰在故弄玄虛!
開車到郊區,到倉庫的路猙獰狹窄,擠擠挨挨滿是半人高的灌木。車子開不進去,走路,高跟鞋吃虧,腳踝處被滑了好幾道。叢木深深,盡頭是銀灰色生了紅袖的倉庫。以為玫瑰早敗光了,走近才發現零星幾朵玫瑰花,暗紅如人血。四周悄寂,偶爾窸窣幾聲……真像電視、小說里的鬼宅!
她想折身而返,轉念對方可能正在倉庫內嘲笑自己。她握拳,告誡自己不要害怕,給顧遠峰發了短信,才邁出最后的幾步。
和沈眉一樣,顧清清踏上舊地,全無過往的繾綣回憶。粉色的指甲在夕陽下熠熠生輝,觸碰到生銹的木門,有強烈對比。
嘎吱,門了一點點,暗黑的室內投入了一點點光,還是看不太清。生出幾分怕,她硬著頭皮推門而入。大批的光亮還來不及滲進倉庫內。身后的門碰的關上,像是風吹。有種不好的預感,回神去開,結果門關得死死的,她根本開不動!雙手貼在門后,冰涼的觸感刺激即將嚇昏、麻痹的神經。入目的是一片漆黑,倉庫封得死死的,好像說話聲,都會被吞沒。
“到底是誰!裝神弄鬼的!敢不敢正大光明出來和我正面較量!”她虛著嗓子喊!雙手互掐,真的慌了。手機!翻出手機,剛照亮一小片地方,就沒電自動關機了!出師不利!徹底加劇了恐懼。
“清清,這兩年我在江水里做了水鬼,好孤單……好不容易回到這里,你來陪我好不好?我不怪你,要怪就怪林西訣這個見異思遷的臭男人。到了陰曹地府,我們還是好兄弟。”混、沉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打來,不放過她的耳膜。
“啊!”發了撕心裂肺的尖叫。視線所及全是無限的黑沉沉,她扭轉,雙手接連不斷拍門:“救命!救命!啊!救命!”
可這荒郊野嶺,又有誰救得了她?不會真的是索命的唐畫春!她神經緊繃,一觸即破。雙手捂住耳朵“啊!不可能!不可能!你不是唐畫春!唐畫春死了!死了!”
“我就是死了的畫春啊,清清你不記得了嗎?我們說過要同生共死,我等你太久了……”低沉、異化的聲音持續久久回蕩。
“不!不!不!騙子!”黑暗加重了她的惶恐,又真的心里有鬼,半蹲在地上,哭喊不止。聲音尖銳,慌張,卻沉沉埋入了無邊的黑暗。
不可能!不可能!人死不能復生!兩年前,警察撈了三天三夜無果,一個被撞得路都不能走的人,在滔滔大江里怎么可能生還!一周后撈上浮尸,面目猙獰,身形無異,脖子上還有唐畫春的銀鏈子!林西訣給她訂制的,樓刻著“HC”字母!怎么可能錯!唐畫春死了!
“到底是誰!”她蹲在角落,閉眼,撕心裂肺地吼著、問著,心懸到嗓子眼。
不堪承受!
“清清,真是是我。你睜眼,看看我!”
無處不在的聲音招引著她的心魔。
“不要,不要!”她怕真的看到什么不干凈的東西,沙啞著喉嚨再度嘶吼。整個人縮成一團,只希望一切不過一場噩夢!
“快睜眼,清清,我是畫春啊。你記不記得當年,你及時遞給我瓶牛奶,我們因此結成朋友。”
“你怎么連這個都知道!”她回頭,條件反射,睜眼,吼,入目的是半空中的頭,慘白的一小簇光,好不到哪里的臉色,滿臉浮腫,水浸泡久了的浮腫!“啊!”再一波高分貝的尖叫在逼仄空間四處回蕩。
“因為我就是你的好閨蜜,唐畫春啊。”
這句話壓斷了顧清清最后一根弦,她早喊岔氣了,徹底暈了過去。“砰”一聲巨響,蕩漾在逼仄的空間。
吊在半空徐徐下降的沈眉冷笑,白光下,那張貼了東西的臉恐怖得異常。顧清清,你怎么這么不經嚇。
還是因為,心中有鬼、良心難安?
一點一點撕下偽裝,她熟門熟路走到門口,把暈倒的顧清清踢到一邊,開門,透進昏黃的光線,想著怎么處置暈倒的女人。
“你……”忽而顧清清飄弱的聲音再起,乍斷,撲通一聲。
預感不好,回頭,果然,半明半暗里,是周硯誨暗如深的臉色。眸子黑沉地可怕,薄唇緊抿:絕對不是好心情。
“你跟蹤我?”她大腦飛速運轉,最先質問。
剛才顧清清清醒過來,是周硯一手敲暈。他轉了轉周硯,涼薄的唇幾乎不動:“如果不跟蹤你怎么阻止你做蠢事?”
明明很成功,她做的哪里是蠢事!她倔強的眸子逼視他,不愿承認。
“如果不是我,顧清清醒了。你豈不是功虧一簣?沈眉,我什么時候教過你急功近利?”男人半邊臉隱逸在黑暗里,愈發深不可測。
如果他沒有在她手機上安裝監控,沒有跟顧清清同一時間進了倉庫,她又要怎么處置好這場鬧劇的結尾?
一時語塞,明白她剛剛是她倏忽,明白他說的“急功近利”更是對極了,還有滿腹私心!
“我……”聲音綿長,飄飄忽忽。
“下不為例。”周硯沉穩的話再度回旋在耳邊。
“啊?”沈眉不敢置信地回望半隱半露的目光,這是,原諒她了?
不禁懷疑,眼前的男人是不是周硯。
亦或是,只是她想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