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飄在雲端,渾身骨血都被滲入了細密的快意。周硯眼裡的周準,破天荒除了妖豔還有美好。
但是有種東西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毒。
那股勁過去後,躺在牀上的他害怕,但是隱隱知道點什麼。九歲的小孩不癡不傻,他受的教育溫柔細緻,必提及遠離毒品。
可他知道,周準給他下了毒。他也知道,所謂生日,所謂離婚,不過隨口而扯的謊言。
當天他輸入他的癥狀百度,卻終究不能定論是哪種。不敢告訴周疇光,他以爲、憑藉他的毅力,他可以戒掉毒癮。
頭一次犯癮,他在上體育課。男生沙坑跳遠,他準備動作,突然渾身發抖。明明豔陽高照,卻冷到骨子裡,關節咯吱咯吱作響。強烈的羞恥感升起,他不想被發現。原本輕鬆的跳躍動作,他故意用猛勁,中途一倒一磕,狠狠撞在沙坑邊緣上。“砰”一聲巨響,硬生生把腳給摔骨折了。血滲出,染紅了混黃的沙地。膽小的女生嚇得尖叫,他額頭冒汗。撞到硬石猛受衝擊的痛如驚濤駭浪,暫時減緩由骨入血的癮。
四壁森冷的醫院,他窩在牀上。手術之時全身麻醉,藥勁還在,意料之外,他細密的癮暫時緩解。他知道,他不能淪落。
徐禎卿是唯一來看他,甚至是看穿他。
“周硯,你明明不會受傷。”徐禎卿聲音很弱,但是清晰。她喜歡周硯,她小,但是她只知道,她希望這個叫周硯的男孩子快樂。
而現在,他幾乎等於自殘。
“如果生活在地獄,變成惡魔不是選擇,是必須。”他突然說出口。他母親逝世之時,他曾經接連做噩夢。夢裡無非漆黑一片,張牙舞爪,有一個魔音,時時重複這句話。
而今受了同父異母的哥哥周準的陷害,他躺在牀上虛脫,夢魘般說出口。
“阿硯,你可以走出地獄。”徐禎卿信誓旦旦,握起年幼細嫩的粉拳,一片拳拳之心。
他閉眼,蓋上被子,不願再說話.
傷得不重,他又小,生長速度很快。好得很快。一個多星期,周疇光回家,甚至好酒好菜,慶祝。觥籌交錯,他真的以爲,一切會轉好。
“爸,弟弟學業拉下了,我給他補習吧。”周準在餐桌上提議。
周疇光看著盛著笑意的大兒子,似乎不相信一直冷漠的周準會主動提出給周硯補習。雖然是競爭關係,周疇光還是希望他們之間有基本的兄弟之誼。
大笑一聲,爽快答應。
周硯渾身不舒服,從新長的疤痕周邊開始,發癢。
以補習之名,周準逼周硯一起出門。周準帶他去秘密基地。聲色會所的包廂,有幾個玩在一起再過分都不怕的朋友,二十來歲,周準算是最小的。現在,周硯九歲,年輕,稚嫩,好看。刺激,罪惡感十足。
幾張臉迥異,周硯看來都一樣。一手抓住書包帶,一手攀住門的邊沿:“哥哥,我不進去。”
周準笑得眉目生香,漂亮得彷彿開了朵朵妖異的桃花。怒放的春日。
“我的乖弟弟,不進去怎麼讓你學習呢。”故意把“學習”倆字說得雲淡風輕,卻嚇得周硯一抖。
亦或是,體內壓抑的癮,被面前激烈的畫面徹底激起。
不行!他不可以!他換雙手死死抓住邊沿,不投降。
“不要!”可惜他的聲音埋沒在震天的歡聲笑語中,他的反抗在周準和其他人面前,不堪一擊。他被甩著扔進沙發上,幾個男人圍上,或調笑或冷睨,都十分“歡迎”。
他們給他酒,給他煙,給他針。他全都搖頭。
可他的身體完全剋制不住,發作了,之前在醫院,他有得是辦法讓自己疼、讓自己過去。以爲癮過去了,結果……卻是此番境地!
他只有一雙手!他們有無數雙手,他被按住,被打針。從微微的顫慄開始擴大,蔓延……蜷縮在沙發上,身邊橫著一個笑得無意識的男人。連服務生,都是男的,甚至被拖著,被……他求救根本無用。趁著翻篇的感覺侵蝕自己,他抓起茶幾上果盤之間橫著的水果刀,狠狠往手臂上刺。清醒的痛苦,更痛苦的是,血乾涸,身體上的疼痛過去,抑制住的一切捲土重來。
最後的最後,再也沒有意識!
清醒過來,他在自己房裡。頭疼欲裂,睜眼,入目的是站在牀邊的周準。他俯身:“寶貝兒,沒想到你也會那麼瘋狂。滋味好嘛?”
周準聲音輕慢,仿若不經意,卻勾起了他的回憶。
他瘋了,跟著一堆人一起瘋!瘋得一發不可收拾!猛的抓住周準的衣領,手狠狠掐住對方的脖子。猶如一隻受傷的小獸,迸發最後的攻擊力。
“咳咳”周準猝不及防,但很快反敗爲勝,徹底把周硯摔在牀上。
“你活膩了!”周準怒喝,轉而又笑如春風,“不過我不會讓你死的。寶貝兒,我等你求我。”俯身,勾起他的下巴,注意他年輕的、憤怒的眼睛。
真像周疇光的眼睛,那更要摧毀了。
周硯以爲可以的!可以,他控制不住自己!他不能去上學!他裝病裝夠了!他渾身上下,沒一處是好的,全是傷口!可是,沒有了。
他去求周準,一念間想死,又不甘心。他到周準房間,蜷縮在一腳,瑟瑟發抖求他。求他給他東西。
周準高高在上俯視他,猶如看待一隻幼寵:“小三的兒子,就是低賤。”轉而薄怒消失,又是闌珊地取樂,“寶貝兒,我帶你好好玩。”
是的,好好玩。他的癮不如初次,已經深了。
然後,周準毫不留情地,把一張張他狼狽、瘋狂的照片傳給了周疇光。
周疇光盛怒,但又好面子,不願家醜外揚!質問他,可他咬牙,什麼都不想說。他如今小小年紀如此,說了話誰信?周準暗處如此,明面上哪裡不夠優秀?
意料之中受到了耳光很冷眼,意料之外被關進了周家的地下室。跟古代的犯人一樣,用鐵鏈五花大綁,每天毒癮發作,周準都準時在他身上落鞭。
甚至更殘酷,而一切行爲。都是受到周疇光的允許。
很多次,他想死。可是周準有的是辦法讓他半死不活,每次只留一口氣,冷水也潑了無數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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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他沒死,且活了二十年。
那麼他不會再畏懼那個摧毀他的男人分毫。
關火,斂眉,回書房,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