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崎玉你確實是瘋了,這么瘋狂的主意你都能想得出來!”盡管不情愿,但聽完對方解釋后,她也不得不接受現實,現在她如果貿然出去,就會迷失在時間隧道里,真就永遠消失了。
“不是我瘋了,實在是被你們逼得沒路可走,如果你們能給我留下一條活路,我也用不著冒險回去。”山崎玉眼中流露著失落的神色。
“到現在你還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根本沒人逼你,都是你自作孽,歸根結底,是你的野心在作祟。”陳菲菲嘆了口氣,心想這結局其實早在他出生時就已經被設定了。
“也許吧,但我不后悔,畢竟曾經嘗試過,上天不遂我愿,讓我輸給你。”他慘淡一笑。
“說正經的,你要帶我去哪?”她不想再和他糾結于誰是誰非。
“我也不知道,我現在心里很亂,現實總是太殘酷,還是過去的時光最好,我就想在時光里流浪,可你卻不愿意陪我,我會帶你回去看一些事情,看完后如果你能答應我的要求,我可以放你出去,如果你拒絕,那你就永遠和我一起在車里呆著吧。”山崎玉說。
“我們還能出去?”陳菲菲本以為自己將永遠沉淪黑暗中,徹底脫離六道輪回,心如死灰,但山崎玉的話又給了她希望。
“很簡單,我們現在處于臨界速度,如果我現在速度慢一點,我們的時間就會和粒子中和,然后變成零,消失掉,如果快一點,就可以擺脫霧氣,你又能看到空地周圍的景象,還有你的八路朋友。”山崎玉提到八路這兩個字,表情就變得很不自然。
“我記得怪獸噴出的霧氣就那么一小股,怎么這回持續時間如此長?”她心里還有很多遺憾。
“別忘了我們的時間正在倒流,和外面比起來,盡管我們可能在里面帶上一天,一個月,或者一年,但外人看來,我們從消失到再次出現,只是短暫一瞬間。”山崎玉說。
“和廣義相對論有關嗎?”
“一點關系都沒有。”
“你要我答應什么條件?”她試著問對方,可山崎玉卻不急著回答。
“別著急,先看看往昔的美好時光,再看看我們現在,難道你不覺得,回到那時候有多好!”他笑了,只是那笑容異常苦澀。
“是你的現在,不是我的現在!”她的回應針鋒相對。
山崎玉不再說話,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方向盤上,汽車緩緩前行,不知何時,前方霧氣變得越來越淡,車上很安靜,只有他們兩人,而山崎玉開得很平穩,坐在車上,陳菲菲的心緒也逐漸平復下來。
汽車安靜地駛出蒙蒙霧氣中,眼前是一片蒼翠的綠色,腳下是石子鋪墊的狹窄小道,周圍全是蔥郁的樹木,樹下長滿發芽的嫩草,草地上坐著很多年輕人,他們有的在讀書,有的在說笑,三三兩兩,更美的是,人群中不時出現牽著手結伴而行的青年男女,他們或身材高挑,或容貌俊秀,或文靜嫻雅,時而互相在戀人肩上依靠,時而交頭接耳說幾句悄悄話,時而笑著輕輕拍撫對方,這場景真的美麗如畫。
陳菲菲瞪大眼睛凝視著窗外,汽車仍在行駛中,但是速度變得很緩慢,她不知道這是否是自己的幻覺,但窗外的場景在她眼中,顯得那么真實,這里的一草一木,她都覺得似曾相識,這好像是個校園,她突然想起來,這就是她曾經上大學的地方,在學校里,這片青草地是她最喜歡的地方,她喜歡在這里看書,也喜歡獨自坐在那發呆。
“回到學校的感覺真好!”她半靠在椅背上,情不自禁地自語道。
印象雖好,但她無論怎么努力,都無法回憶起在學校最后那段時光,學校的印象在她腦海里,仿佛只剩下這片蔥郁的青草地,還有她那些年潛心于圖書館,每天挑燈夜戰的場景,至于自己那些年的同窗,她是一個都不記得了,除了山崎玉之外,她仿佛沒有朋友,沒有敵人,沒有愛,也沒有恨。
這到底是怎么了?難道她上學的時候,只是個木頭人嗎?除了枯燥的公式和定律,她放棄了所有愛好?這不應該,從她到永定后對吃和穿的講究看,在學校的時候,她應該是社交舞會的焦點,但這些記憶都被紅美子抹去了,至少她是這么說的。
她恨紅美子,恨她抹去了自己最美好的回憶,自己肚里的孩子是什么時候有的?或許就是畢業前,她給自己留下這個遺憾,算是報復嗎?憑她的長相學識,無論身處何方,她都是男人眼中的焦點,但也同樣迷失在男人之海。
“想什么呢?”山崎玉察覺到她突然安靜了,而且低頭不語,便關切地問了一句。
“沒什么。”她苦笑著擦了擦眼角,突然覺得他的話很柔軟,軟得直戳進自己心里最堅硬的部分,硬碰硬總有一方會受傷,但柔軟的東西,如火,更能化解冰冷堅硬的核。
汽車在心酸中繼續往前走著,拋開那些歡笑的男男女女,拋開那些哭泣的失意情人,她心想這就如同持續而行的生活一樣,這段日子,她在永定受盡了各種折磨,到了夜深人靜的晚上,躺在床上的時候,她總會想,這樣的日子簡直糟透了,自己不知道還要經受多久這痛苦的煎熬,想著想著就哭了,哭得稀里嘩啦的,怕被耿長樂聽見,只能蒙起被子,在一片漆黑中盡情宣泄,哭著哭著就睡著了,等到天一亮,她必須抖擻精神,準備迎接新的挑戰,這就是生活,一切都會過去,不管是對手還是朋友,有時候對手變成了朋友,有時候朋友變成了對手,時間在流逝,所有一切最后都變成他在遠方揮一揮手。
頭頂的藍天突然陰沉下來,空中布滿濃密烏云,轉眼間就要下雨,她突然看到窗外不遠處,還有一對年輕戀人正在加快腳步,要往一棵大樹下跑去躲雨,他們把手里的書本擋在頭頂,然后笑著互相追逐,很享受雨中嬉戲的時光,陳菲菲笑著看他們歡笑,然后突然睜大眼睛,手指不自覺地在車門上輕輕敲打起來。
她注意到窗外這對正在追逐的情侶不是旁人,正是她和山崎玉,兩人在雨中徜徉在花海里,彼此踩著對方的足跡,嬉戲著,恣意地大笑,顯得很親密,山崎玉一如既往地書生氣十足,而自己那時候顯得更加清純,眼角全是天真,完全不似現在這般,總是把憂愁二字寫在眉間。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捂著頭,想不出結果,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否依然身處幻境,難道山崎玉就是自己從前的男朋友?可她實在想不起來了,而且一想這些事,頭就疼得厲害,她強忍住疼痛,瘋狂地在自己頭腦中挖掘一切記憶,關于校園生活的記憶,那張臉還是變得清晰起來,師兄從上學時就和自己建立了不一般的關系,他們倆的成績在系里一直名列前茅,同學們給他們起了外號,叫做“冷面雙俠”。
“難怪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心里會感覺特別親切。”她對自己說。
山崎玉盡管一直開著車,但時刻留意著她的表情,此刻見她聳肩抱頭,用手臂完全遮住臉,就知道她正沉浸在記憶中,這段記憶對她而言,并不都是甜蜜的,但自己手里所掌控的方向盤,正把她帶入記憶更深的地方,他們的關系并不僅僅是戀人這么簡單,否則她也不會在畢業前突然失去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