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正在為小廝揉腿的安逸直起身來有些疑惑地望著蘇夏至說道:“什么賣幾文?”
“你剛才不是跪在我面前要死要活的也要把自己賣了么?”蘇夏至又把小廝的賣身契拿了出來仔細地看著。
“我?”安逸回手指著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的又問了一遍。
蘇夏至抬起頭望著他,那眼神分明就是肯定的。
“切……這……”安逸眼睛上翻,做出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隨即說道:“爺買自己干嘛?爺不過是看著媳婦跪著覺著自己沒本事,過來陪他的……”
“滾你大爺的!”蘇夏至張嘴就罵:“什么爺,爺的!在老子面前嘴巴干凈點兒!”
“……”安逸與小廝對視了一眼,沒敢搭茬。各自心道:您這嘴巴也不見得就干凈了……
“你還知道自己賣不出去,也算有點自知之名。”蘇夏至原本想把小廝的賣身契還給他,腦子中忽然有個念頭一閃而過,她斜眼瞅著安逸一揚眉。
安逸莫名其妙的哆嗦了一下,總覺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這樣吧,你媳婦呢,老子買了。”
蘇夏至皺了眉頭,覺著自己剛才這話挺操蛋,咋一琢磨就像是地主惡霸在強搶良家婦女呢?
“咳咳!”干咳了兩聲之后,蘇夏至繼續說道:“你想贖他?”
“想!”安逸的一雙狐貍眼瞇瞇著,泛著精光!
“可以啊,可以贖。”蘇夏至笑瞇瞇地點頭:“看在守誠的面子上我給你指條明道兒。”
“過了節,你也和他一起來我這里上工吧,我們這里包飯食包住處,你的工錢可以全部用于抵消贖金上,直到你掙夠了那些銀子,立馬就可以領著他走人!”
“那感情是太好了!”安逸聽了蘇夏至的這番話簡直覺得面前就是一片光明了!可轉念一想,他又有點灰心:“可我也不會種地啊!”
“誰用你種地啊!就你那力氣連鋤頭都拎不動,人品又不咋地,我還不如買頭驢省心呢!”蘇夏至嘴撇的臉都歪了,那表情還挺難拿。
這話安逸有點不愛聽。
他自認品性沒有啥毛病。就是對閔嵐笙做過糊涂事,可糊涂事就是自己腦袋糊涂的時候做的,現在自己明白了,就是用刀子架在他脖子上,閔嵐笙自己趴在地上,他也是不會去做的!
現在他有了守誠了!天底下最最好的守誠!
當然,閔嵐笙是不會自己趴在地上的,安逸知道人家看不上自己。
可那又怎樣啊?守誠看得上自己行了!
“我知道這話你不愛聽,也不用你種地。看你前段日子給肉鋪掌柜的少東家教書還是那么點意思,這么著吧,過了節,我把村子里的娃娃們攏到一起,你來教他們,如何?”
山下村的住戶雖然不多,可小娃娃還是不少的。
常年在村子里跑著玩的他們,不大點兒就要開始幫著父母做事,同他們的父母一樣,就是長大了也是大字不識的!
蘇夏至認為這樣不行。不識字的孩子要比那些讀過書的孩子欠缺了很多,而這種后天的不足,正是她一直想改變的。
開春以后,人們馬上就要進入春種的農忙季節,而這個時候開辦一所小小的學堂正好能夠解決那些帶著娃娃的父母的后顧之憂。讓他們能夠安心的種田,在作坊上工。
而安逸的人品,蘇夏至冷眼瞧著也算摸出點他的個性,除了是個喜歡男子的公子哥以外,她發現他在教書的時候是很認真認死理的。
這點耐心對于那些連筆都不會拿的孩子們很重要!
“這個爺……我能干!”蘇夏至的話一出口,安逸的狐貍眼就瞇成了一條縫,笑的的彎彎的,他對著蘇夏至作揖行禮:“我知道,這是你故意成全我的!我一定教好那些小孩子。”
安逸起身與小廝對視,不由自主的伸手想去拉他的手。
“打住!”蘇夏至一聲爆喝,嚇了兩個人一挑,齊刷刷的扭頭望向她,以為她要反悔。
“說出的話潑出去的水,女子也要說話算話的!”安逸急赤白臉的說道:“我在陳家一個月幾百文,還有一些糧食抵束脩,閔夫人這里既然包了飯食和住處,那糧食我不要啦,一個月給我八百文就好!”
蘇夏至又是搖頭又是搖手,她指著安逸說道:“我不管你喜歡男人是不是毛病,我也管不著。但是,你這個愛好必須收斂!”
“作為先生,對孩子應該起到言傳身教的作用,你和你媳婦回家關門愛干嘛干嘛,那是你們兩口子的事!在學堂里絕對不行!”
“我可不能讓跟你學習的孩子將來長大了只喜歡男人,那還得了?山下村豈不是都要絕種了!”
“我……我知道了。”蘇夏至的一番話說得安逸和小廝同樣的面紅耳赤!他是萬萬沒想到這個女子在說起這方面的事情也是如此‘痛快’!
而且‘痛快’到讓他都有了無地自容的感覺。
“這是其一。”蘇夏至繼續說道。
“還有?”安逸覺著頭都大了,沒想到教個書竟有如此多的說道。
“還有就是你不許對那些男娃娃們動手動腳!對女娃娃們也不行!”
“你把我當什么人了!”安逸不干了,馬上對蘇夏至瞪了眼,小廝趕緊伸手去拉他的衣袖,并小聲說道:“主子,您別那么和閔夫人說話。”
“不成!這事兒必須和她說清楚,這關乎爺的人品!”
“切……別提人品,你沒有!”蘇夏至望天。
“……”一句話氣得安逸差點吐血,他壓了壓心里的火才說道:“我是喜歡男人不假,可我也是知道禮義廉恥的,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我心里有數。”
“以前,喜歡……他,讓我不能自已,如今我心里只有守誠,你信,我就來,不信,我也不解釋。總之我會再找掙錢的門路,一定要贖出守誠來!”
小廝眼中有淚光閃動,他看了公子一眼,馬上低了頭。
曾經為了挨打的事,主子寧可被安老爺誤會也不多說一句,如今他已經肯為了自己對著閔夫人解釋了這么多。
夠了,這就夠了啊……小廝心里說不出的開心!他都說了,心里只有我……
點點頭,蘇夏至對于安逸這番帶著火星子的辯白表示了認可:“好,男子漢大丈夫說出的話就要算數!你的話,我信了。”
“那我們正月十六就來上工!”安逸一陣狂喜,馬上轉頭對小廝說道:“媳婦……”
“這個稱呼也得改!”蘇夏至不合時宜的插了嘴。
“守誠,十兩銀子,以后爺一個月可以還八百文,只要差不多一年的時日就能把你贖出來了!爺可真高興啊!”安逸確實是真高興,嘴巴笑的都合不攏了。
“高興的有點早啊……”蘇夏至又非常‘討厭’的插了話:“是最少三年時間,才能把守誠贖出來!”
“什么?”安逸和小廝一起傻了眼兒,兩個人一起目瞪口呆地望著蘇夏至,不知道這賬她是怎么算的。
“這都算不清?三十兩銀子,一個月抵八百文的工錢,怎么也要干三十七個半月才能完全還清,這我還沒算利息呢……”
“閔夫人,不是十兩銀子的賣身錢嗎?怎么成了三十兩?”小廝真快哭了!
三十兩,那是什么價錢啊?當時買一個模樣不錯的年輕女子不過是五兩銀子,買一個伶俐的小廝更少,四兩銀子足矣!
也就是說這三十兩已經可以買七八個人了!
所以小廝和安逸都對這個銀子的數目表示了吃驚。
“我呢,開的作坊,做的生意。我家秀才是讀書人,我可不是。”蘇夏至開始給這主仆二人算一筆‘糊涂賬’。
“你把自己賣給我十兩銀子不假,可我從未說過要十兩銀子在把你賣出去!”
“不掙錢我忙活個屁!”
安逸和小廝一起皺眉,都覺得閔夫人不僅做事像個男人,說話也是比男人還男人的……
“所以現在小廝的身價是三十兩了?”安逸咬牙問道。
“然也!”蘇夏至總算是文雅了一回。
可再文雅也是十兩漲到了三十兩,沒商量!
安逸低頭不語,在心里開始琢磨:“三十兩確實是太貴了,可三年的時間也是不算太長,而起他還能和守誠在一個地方做工,最起碼還是能見到的……”
想到這里他猛地抬頭問道:“你得答應我點事兒。答應了,我就在你這里教三年書。”
“說吧,我聽聽是什么事兒?”
“嘿嘿!其實也沒什么大事兒,就是讓我和守誠住在一個屋子就成!”安逸當著一個女人說這個有點不好意思,所以他沒敢看她。
“哎呀,主子,看您說的什么!”小廝的臉騰地一下漲的通紅,恨不得地上有條縫趕緊鉆進去!
“這是必須要說,讓媳婦和別人同住,誰能放心?”安逸瞪著小廝說道。
“嗯,這個可以滿足你。”山下村的村民都有家,就是在作坊里上工的也會下了工回家,人家還不愿意同你們住在一起呢!蘇夏至在心里想到。
“多謝閔夫人成全!”安逸正正經經地對蘇夏至行了禮,一揖到地倒也坦誠:“安逸心領了。”
十兩變三十兩,確實多了,可這個女人也是給了他們相對平靜的三年時光!
最起碼,在這三年里,他們可以衣食無憂的相伴著……
……
揮揮手送走了對自己感恩戴德的一對兒主仆,蘇夏至站的腿都直了。
彎下腰用手敲了敲酸脹的小腿,再抬頭一看天色,她扭頭又上了臺階:“艸,都這時候了!還是回去烙餅吧。”
院門從里面打開,閔嵐笙一只手負在身后,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嘿嘿!秀才啊偷聽可不是君子的作為啊……”蘇夏至好久都未見過秀才用這樣的表情對著自己,她有點心虛。
“如此用人尚可。”閔嵐笙緩緩的開了口,并伸手扶了一把正在往門里邁的娘子:“安逸雖然學識不算高深,教教學童們開蒙還是可以的。”
“呵呵!你這么說我就放心了。”蘇夏至拍著小胸脯輕聲說道:“我就怕你還在生那件事的氣……”
“哼!那件事為夫自然還是要生氣的!只是教書的事自當另說。”
“嗯嗯!還是秀才明理!”蘇夏至伸出小手在相公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走,我給你做飯吃去……”
閔嵐生被她拍的身子一僵,趕緊做了賊似的左右看看,然后才紅著臉小聲說道:“我想吃你啊……”
“禽獸!”蘇夏至憋著笑低聲說道:“活該!我是孕婦!”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閔嵐生辛苦耕作種了寶寶,而且為了娘子的身子著想,如今也只能眼看著娘子等著瓜熟蒂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