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媳婦不好惹,這個閔青蘭心里是有數的。
她只是有沒有想到過了這么多年蘇夏至的脾氣還是如此的火爆!
拿著一眼就能看完的信件,閔青蘭思前想后的落了淚……趙主簿從衙門里回來的時候,使喚婆子偷偷地對著屋里努努嘴兒:“夫人娘家兄弟來了信,也不知道寫了什么……”
閔家的來信每次都是閔嵐笙的手筆,因此婆子便以為這次也必是大舅爺給寫來的。
“哦?”趙主簿不動聲色的對著婆子揮揮手,自己則大步朝著屋里走去。
“嵐笙來信了?”他進門就問道。
閔青蘭忙用手抹了把眼淚起了身,對著他迎了過來:“今兒回來的早啊,我還沒讓他們備下晚飯呢?!?
“不急。”趙主簿搓了搓手,攔住了閔青蘭低聲問道:“京城里沒事兒吧?”“沒事兒?!遍h青蘭嘆了口氣,頗有些酸溜溜地說道:“他啊,自打有了媳婦兒哪里還有我這個姐姐!”
“你這話說的……”趙主簿與她成親幾年,自然知道娘子心胸不算寬闊:“人家嵐笙和夏至是兩口子,他們過得好,你這個當姐姐的不是應該高興嗎,剛才那話可是不應該。”
“哼!不應該……你看看,這就是我弟媳婦給我寫的回信,你看看她都寫了什么!”
聽著自己的夫君也替弟弟和弟媳說話,閔青蘭心里更不是滋味,她從袖籠里掏出那張信紙在趙主簿面前‘嘩啦嘩啦’的晃悠著:“你看看這是她該對我這大姑子說的話嗎?”
“你們姐妹之間的信件為夫如何看的……”趙主簿本來伸了手想去接過信紙的,一聽寫信的人是蘇夏至,他忙收了手正色道:“娘子不要胡鬧!”
“就幾個字……”閔青蘭氣哼哼地展開信紙雙手舉著送到趙主簿的面前:“你以為她能跟我說什么體己的話……”
老子的女兒定親,管你屁事!
十來個字,將一張信紙擠得滿滿當當,兩個抬頭落款都沒有,這樣的信先把趙主簿看得愣了愣隨即便垂首笑了起來:“呵呵,這字都刀砍斧劈一般,還真有你那弟婦的性子。”
“你還笑!”見他讀了信還笑的出來,閔青蘭心里更氣:“嵐笙捎信說給嬌嬌訂了親,我就想著,我娘家那日子過得正經不錯,何苦早早的就把孩子給打發了,因此就寫信說了幾句……你看看,她就給我回了這么一封!”
趙主簿聽娘子說完,點了頭,扶著她走到床邊,夫妻兩個并排坐了,他想了想才開口說道:“嵐笙和夏至都不是算計銀子的人,你作為姐姐,這話說的也太過難聽,也難怪人家回你那么一句?!?
“感情不是她親生的!她就舍得那么早給我的女兒嫁出去,她怎么不把一一給早早地訂了親呢……”
“青蘭!”趙主簿搖了搖頭,盡量放平了語氣說道:“按理說,你和夏至之間的事我不應該多說什么,可你這事做的欠妥啊。”
“我做事欠妥?”閔青蘭身子一橫,擰身兒對著趙主簿說道:“難道我這個當娘的多說幾句話都不行嗎?”
“夏至才是嬌嬌和樂樂的娘親?!壁w主簿直視著她說道:“當初,你說舍不得兩個女兒,為夫是如何與你說的?我是不是叫你把孩子接回來住的?”
“為夫雖然沒有嵐笙有本事,但養活你們娘幾個還是可以的。是娘子你說的:嬌嬌和樂樂跟著嵐笙夏至比跟著咱們更有出息。我思量了一番,認為你說的也算有幾分道理。但終是覺得孩子還是應該跟著母親才是最穩妥的?!?
“當初,你既然肯放手把孩子交給夏至,那便該信任她!”
“養育孩子頗費心思,嵐笙和夏至不是她們養育的很好嗎?還拜在了簡夫子的門下讀書,這樣的心里難道你就真看不見嗎?”
“……”閔青蘭張了張嘴,沒有說出什么來。
“娘子啊,這話也就是咱們夫妻之間說說,咱可不能做那翻臉不認人的事啊,如今孩子是人家兩口子拉扯起來的,嬌嬌和樂樂也上了閔家的戶牒,她們都姓閔,只這一點,人家夏至就能說那樣的話……”
趙主簿說著,用手點了點拿在閔青蘭手里的信紙:“你啊,只操咱家的心就好了,人家怎么過,咱確實攙和不著啊?!?
“照你這么說,我這個當娘的就是白生她們一場了?”這是閔青蘭心里一直轉不過來的彎。
暗地里,作為樂樂和嬌嬌的親生母親,她對于自己的所作所為也是心存愧疚的。
可愧疚歸愧疚,她還是偷偷的覺得,哪怕孩子們都姓了閔,也還會跟自己更親近些。甚至她還想過,等孩子們再大些自己會親自給她們張羅婚事……
可一轉眼幾年過去,嬌嬌已經訂了親。
閔青蘭心里憋屈的不行,只覺得自己這個岳母的身份是被蘇夏至給搶了去……
趙主簿聽著娘子說的糊涂話不禁暗自搖頭:人家陳冠西都直接去了帝都提親,又哪里把你當做嬌嬌的母親了……
可這話說出來會太傷人,他只能陪著笑說道:“不白生,這不人家嵐笙和夏至都把那兩個閨女養大了嗎,她們見你的時候還是會叫你一聲娘的?!?
“我去吩咐廚房煮飯去……”
長久的靜默之后,閔青蘭起了身,整理了一下衣裙,如風擺柳地朝著大門走去……
趙主簿的話她算是聽明白了:你也就是生了她們,而后生而不養,本來就沒有盡到一個母親的職責,如今再去和蘇夏至爭論誰是才是孩子的母親,這本身就是無理取鬧了!
弟媳婦,她這回算是又給得罪了……
當年她被周家上下一門欺負的要死要活,還不是人家蘇夏至伸手救了她?
想到此,閔青蘭又是一陣后悔,手扶著門框,她回身垂頭喪氣的說道:“你說,我怎么辦的事兒連自己都瞅不上呢?”
娘子的這句話讓趙主簿眼睛一亮,他起身快步走到她的身邊,擁著她慢條斯理地說道:“那咱以后就不管人家的事了,娘子只要管好咱家的事就成!為夫覺著娘子掌家挺好……”
……
蘇夏至幾個大字罵了回去,心里痛快不少,轉眼她就把這些事情忘了個一干二凈。
眼瞅著到了年根兒,臘月二十四的時候,安家的馬車停在了閔家的大門口,那對兒公鴛鴦如約而至,身側還跟著長高了不少的安元寶!
這一家的到來讓閔家安靜的院子立時又熱鬧起來,蘇夏至如迎來了親戚般的高興!
眼瞅著一一和樂樂圍著老實巴交的安元寶嘰嘰喳喳的問東問西,那孩子也只是低聲細語的回個一兩句,眼睛卻一直往蘇夏至身上瞟……
蘇夏至樂了:“你這個慫玩意,還怕一一打你啊?”
“過來,讓姑姑抱抱,看你長了多少了……”看著越長越像安逸的元寶,蘇夏至心里一酸,不由得想起去年風雪里將孩子送到自己身邊的那個女人……
“你敢過來讓我姑姑抱?看我不揍你的!”不等元寶挪動腳步,蘇夏至身后便傳來一聲半大不小的孩子的聲音,這聲音……
蘇夏至眼睛瞪得溜圓地回了身,看見朝著自己走過來的身高都快追上自己的虎虎實實地男孩子吃驚的說道:“小奕子?你是小奕子?”
“姑姑!”
蘇奕長得太快,與小時候的樣貌已經變了很多,猛一見,蘇夏至幾乎沒有認出他來!
蘇奕大步走到蘇夏至面前,‘普通’一聲跪在又冷又硬的地上,恭恭敬敬地給她磕了頭:“我是小奕子……”
“哎呦!我的天啊!”蘇夏至大驚之下便是大喜,她蹲下身子一把將蘇奕摟緊懷里,哽咽著說道:“姑姑是真沒有想到你會跟著他們過來啊……”
“呵呵!”安逸一手扶著腰,一手扶著小廝的手臂艱難的挪著步子進了院子,他先環視了一眼院子里的景致才笑著說道:“這小子自打去年知道我們是到這里過年就纏著我媳婦……”
小廝面上一紅,用手搡了他一把,隨即先給蘇夏至行了禮:“東家,一年沒見了,您可好???”
“好!能不好嗎……”大肚如羅的蘇夏至拍了拍肚子,抽泣著說道:“你們來的正好,今年我家可是要多添一口人呢,那個,紅包千萬記得多包一個……”
“哈哈!奸!做生意做的真奸!”安逸聽她說完便哈哈大笑起來,只是這么一笑,他腰上受力,疼得他臉上立時就變了顏色,口中‘嘶嘶’地倒抽著冷氣,小廝忙走過去扶住了他。
“嗯?”蘇夏至蹲在地上,仰頭瞅著這奇奇怪怪的兩口子不禁好奇的問道:“你這腰是……”
“摔的!”不等小廝張口,安逸便急赤白臉的大聲說道:“前日住在客棧里,爺夜里做夢打把式,結果從床上掉了下來,這不,也是寸勁兒,就把腰摔啦!”
“摔就摔吧,又不是什么高興的事兒,你那么大聲嚷嚷做什么?”蘇夏至好笑的回了他一句,便又轉頭看向蘇奕,發現這小子正咬著嘴唇惡狠狠的盯著安元寶看。
“怎么那么看元寶?”抬手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捏了捏,蘇夏至笑著問道。
“姑姑,您是不知道,那個東西別提多壞了!”蘇奕先起了身,然后伸手去攙扶她:“我方才在馬車上睡著了,睡覺前我和他說的好好的,到了地方要叫我起來,結果您看看!這個賊東西自己先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