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片森林裡,少了一個林惜夕,帶走了一個望夕澈,卻仍舊會有訪客的到來。
拿起桌上的那根不知道被誰忘記的水藍色髮釵,對著身後的人,男子輕輕道。
“我們就在這住下吧。”
從此,一架已經奏不出聲音的鳳尾箏就靜靜躺在了那樹屋的一張木桌上……
五個月後,兩個馳馬發瘋似狂奔的男子,帶著幾乎媲美一個軍隊的人在整片銀裝素裹的偌大森林裡搜尋,最後到達的地方便是那座樹屋。
站在樹屋外,兩人慢慢從馬上跨下,門忽然被推開。
見到裡面走出來的男孩,均是一怔。
“這裡沒有你們找的人。”
堯藥擡頭看著比自己高大許多的璃未與芷楓嵐說到,還是一貫不留一點情面的事實。
兩人眉頭一皺,芷楓嵐擰眉看向璃未。
“不是這裡?”
“不對。肯定是這裡。”
璃未肯定地說到,看看周圍的景物,和當時一片的白。
只是那時一覽衆山小,如擁有了全世界。而現在卻是身在此山中,盲然地看著四方就要失去方向。
想起了那個冬天。
“如果有一天,你想要一個人的話,你會去哪兒。”
背上的女子,用有些睡迷糊的聲音指著那片白茫茫的森林深處,聲音在耳邊響起,她說。
“那裡吧。”
呼出一口氣,一片白凝,璃未輕喃。
“五個月,真的太晚了麼……”
芷楓嵐看著自己手中那枚水藍色的戒指,一臉哀絕,忽地擡頭看向身邊的璃未,面色堅定了許多。
“我不會放棄的!直到找到夕兒的那天爲止!”
說完,帶著自己帶來的那羣人消失在了叢叢帶著白雪的蔓枝之中。
璃未看著周圍的白茫良久,一團沒有方向的雪堆從不遠處的高枝上落下,穩實地落地聲。
看著眼前堯藥,半掩的門後,輕輕問了句。
“他還好嗎。”
堯藥點點頭。
璃未正要離開的時候,堯藥突然上前兩步,在璃未詢問的眼光下,用手輕輕點了點他的腹部,璃未放不設防地皺眉倒抽氣。
堯藥平然道。
“不知死活,你這條命遲早被你自己送了。”
不顧璃未的意願,一把抓住他的脈門,細細一探。
“才醒不久,就騎馬出來撒野?如果不想傷口再裂開睡上幾個月的話,就馬上找個地方好好休息。”
“多謝堯先生。”
璃未拱手拜別,森林裡又歸於平靜。
堯藥回到樹屋,靈夜朔正輕輕撫摸著鳳尾箏,看著放在箏旁的一隻水藍色髮釵,沒有看堯藥,還是出神地看著箏,似自言自語似地輕輕問道。
“你覺得我應不應該把這釵還與他。”
“他已經走了,”堯藥碾了一些種在門外的藥草,良久,又道,“留著又何妨。”
靈夜朔笑了。
“的確。”
一片黑暗過後,我慢慢睜開眼睛,卻突然覺得陽光無比刺眼。
我自認爲自己並沒有這麼長時間沒有見到陽光,不過還是爲了讓眼睛適應,慢慢,慢慢地打開眼睛。
直到看到白花花的天花板,才注意到充斥在自己鼻尖的是屬於醫院特殊的消毒水味道。
我纔剛剛開始用似乎已經鈍化的腦袋開始思考著自己究竟在遭遇著什麼離奇情況的時候,忽然聽見房門“啪嗒”被推開的聲音。
看過去,一個比此刻的我表情還要
驚訝許多的護士睜大眼睛看著我,“砰”地一聲關上門。
然後我就聽見外面響起了她的跑步聲和大叫聲。
“快快!張醫生!707牀的病人醒過來了!”
因爲在某一天早晨,媽媽怎麼叫也叫不醒我,被送進醫院就這樣住了一年的我。
幾乎所住醫院的所有醫生都來看過我,一年中,只要來到這個醫院或者附近參加什麼討論研究會診之類的專家,都會來看看我這個稀奇病例。得出的結論大同小異,身體機能完全沒有一點問題,但是不明原因地昏睡,原因不明自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醒過來,或許這樣一睡就是一輩子也不是沒有可能。
結果這睡下去的一年,醫生開始幾乎斷言我不會醒過來的時候,我卻在一天早晨沒有任何先兆地睜開了眼睛。
在爸爸媽媽還有醫院的強烈要求下,又在消毒藥水渡過了一天,接受了精密的檢查,結果身體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根本就是一個健康到不像話的,連點正常範圍的基本數值偏高偏低都沒有。
在所有人都似在看著一個活著的奇蹟般的目光中,我從醫院病室走出來一直到上車一路受著注目,終於跟著爸爸、媽媽回到了久別了一年的家。
一到家,我的第一個目的地當然就是我久違的小牀,丟下手中行李,猛地就往牀上一撲,翻過身來平躺著。
媽媽聽到動靜走進我的房間,看著我躺在牀上眼睛半瞇的神情,她看起來說不出的擔心。
我笑著,眼睛瞇成了一條線,輕輕安慰道。
“沒關係的。我不會再那樣睡過去了。”
媽媽端賞著我,坐到我的小牀邊,順著我一年未剪快及腰的長長頭髮,有些悲傷地說。
“總覺得,你像是突然長大了,媽媽卻錯過了你一年的時間。”
我搭上她的手,笑著看她。
“媽媽。沒關係的,這是最後一次了,”我突然語鋒一轉,撒嬌到,“我想吃蘋果了。”
媽媽寵溺地看著我,道好,便起身去了廚房。
用手擋住眼睛,嘴巴微微張著,鼻間的呼吸已經滿足不了起伏的胸口。
長長的劉海穿過蓋住眼睛的指縫胡亂散著凌亂著,一滴藍水晶似的晶瑩偷偷從手心的溝壑裡,潤過髮絲劃過眼角餘邊,深深陷進被子裡。
“不會再那樣睡過去了……已經是最後了……回不去了……”
從抽屜最深的地方拿出一個大的首飾盒,把最上面的一層底拿開,裡面躺著一本日記本,打開看,都是以前每晚醒來後記下的事情。
這一年的時間,件件事情歷歷在目,不知道要寫掉多少本日記纔夠呢,那些根本用語言無法留下的感情該如何去留住呢?
不過我想在他們還未被淡忘之前,至少留下一些有形的東西去懷念。
在家裡休息了一個星期的時間,爸爸媽媽去上班,我一個人待在家裡的時候,幾乎所有的時間都是花在傾盡心力去留下我一年裡除了在自己的記憶裡,其他哪裡都已經找不到證據的足跡……
有時候寫著,寫著,那些懷念的人的臉會浮現在眼前,讓我不得不停筆等眼眶裡的淚水全都乾涸,再繼續下去。
開始意識到,什麼那裡不屬於我,這種只有表面漂亮的藉口。我確實在那裡好好生存過,笑過也哭過,有想念的人,也有想見的人,不管那裡屬於不屬於我,我也已經屬於那裡了。
只是一切都太晚了,人生只有一次。我回不去的不只是時間,還有空間,這些距離太遙遠……逼迫我去認清現實,那一年,已經過去不再了,那些人,已經消失不
見了。
首飾盒的底下隔層已經放不下突然多出來的兩本日記,我乾脆將底抽掉,直接拿三本日記本做襯底。
七天後,回到了因突然入院休學了一年的學校,因爲大學開學時間各不相同,這所大學相對晚些,我便與這一屆的大一一起當了新生,與同寢室的女生們也很快就熟悉起來。
大學周圍有些小店,裡面盡是些女生喜歡的小玩意,我們沒課的時候偶爾會去看看。
有一次,試戴手鐲的時候,手上的痣被注意到了,她們都很新奇地看著我離開手腕處一個小指正中距離上長得恰到好處對稱非常的一對痣。
她們握著我的手腕細細開始用手邊小架子上的尺來量精確距離的時候,我配合笑著,實際上卻是看著自己手腕發呆。
想起了在那裡,曾經伸出手,無數次看到的屬於自己與望夕澈的手腕,與現在如出一轍般淋漓出現在眼前。
只要她們在我的手腕上住著,我或許就永遠也淡忘不了曾經在那裡的一切,期待著某一天早上醒來的意外。
結果,等著我的是一個星期回家之後,爸爸媽媽端正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著我,面前放著我的首飾盒。
我的心一跳,開始猜測之後所有可能的對話。
爸爸指著他與媽媽斜對面的獨自沙發,對還呆呆站在門口的我發話了。
“小惜啊,來這邊坐。”
我放下東西,走過去坐下,笑開道。
“幹嘛這麼嚴肅啦,期中時結束的課程成績還沒出來呢,就算掛科了也還不……”
“掛科?!”
媽媽聲音剛放大,爸爸馬上用手肘頂了媽媽一下。
“今天這個不重要,何況還不知道呢,冷靜下。”
我嚥了一口口水,嚴重啊嚴重啊……
爸爸清清嗓子,指著茶幾上的首飾盒,稍微起身,打開了蓋子,又坐了回去,和媽媽一塊嚴肅認真地看著我。
“你們偷看我日記了?”
我臉沉一沉,裝作不開心,其實心裡忐忑得緊,彷彿有一個人不停在耳邊唱著忐忑不消停一樣不讓人安生。
“你媽媽在幫你收拾房間的時候不當心打翻掉出來的。”
爸爸媽媽有些沉重地點點頭,我看著他們嚴肅認真的表情。
這的確是一個不一般的話題。
或許,該和他們說吧,畢竟他們是我最親的人,如果他們想要知道全部,我可以相信他們。
我釋懷地淡淡笑笑。
“你們都看了,那我就全部告訴你們好了。”
媽媽一聽,表情軟了,身子前傾,眼睛裡有些氤氳,道。
“小惜,說吧,說出來就好了,媽媽和爸爸到現在都沒有發現,真的很對不起你……”
爸爸深沉地點頭,沉聲道。
“是啊。說出來吧,不用怕,如果情況實在很嚴重的話,爸爸認識一個心理醫生,一定可以幫到你的。”
“心理醫生?”
我一時迷茫,重複問道。
爸爸認真地肯定點點頭。
我突然想到唯一一個漏掉的可能性,猛地從沙發上跳起來。
“媽呀!你們不會以爲我精神病了吧?!”
爸爸一聽,兩隻眼睛一橫,瞪得老大,猛地站起來吼道。
“什麼媽,我是你爸!”
然後朝著媽媽嚴肅道。
“所以說,發現的那天就把她接回來送去治了,看看看看,現在連親爸親媽都會認錯了。”
我看著竊竊私語的父母,深深地嘆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