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孫行者,堵不如疏
卻說真人作老叟勸說悟空歸正。
悟空聞聽其所說,若有所思,沉吟不語。
老叟笑道:“我哀嘆于我弟,卻也是恨鐵不成鋼,若其爭氣,我怎會有此嘆。尚未問你,既是歸家的游子,你家住何處?”
悟空答道:“老兄,我家住花果山哩。離此有些路程,你多是識不得。”
老叟道:“花果山?果是不識,但見你在此處,該是有家在此,或是來拜師學藝的?”
悟空搖頭道:“卻是無家在此,我師門離此處甚遠,在那西牛賀洲,你亦識不得。”
老叟道:“你家在花果山,又有一家在西牛賀洲,你怎個在此處,你那二個家中,豈不擔心?我時常哀嘆,卻也擔心我弟,期盼我弟能功成也。如你二家中,定有心憂你者,期盼你功成者。”
悟空意動,拜道:“老兄果是個智者,今受你言說,我自當明也。不瞞老兄,我本無意歸家,乃是保一人西天取經,蓋因路上遇到些剪徑的,我持棒打殺了賬,那取經人絮絮叨叨,令我生惡,方才離去。”
老叟答道:“忠言逆耳,不該言語間離去,若言語使你生煩,你不若將之視為磨礪,只道家中尚有長者期盼你功成,一心修行,磨礪自身。我哀嘆我弟,你亦不愿你家中長者哀嘆于你。”
悟空道:“多承你情,多承你情!我當去也,來日取經功成,我定來謝你。”
老叟稱是不必。
悟空不再多言,讓老叟轉身去,恐是施法,唬傷老叟。老叟聞說,即轉身去。
悟空將身一縱,翻個跟斗遠去。
老叟身形一變,現出原形來,正是姜緣。
姜緣目送悟空離去,笑意盈盈,心中暗道:“尚能聽進去,正主有權在手,只待西行功成,定再不受二神二心所擾也,那時方是有大自在。”
……
悟空一個跟斗往西行路去,再保唐僧西行,正行間,忽遇海上菩薩,他將跟斗止了,上前拜禮,不敢冒犯,說道:“菩薩。”
觀音菩薩按住云頭,問道:“悟空,你怎個在此處,不保唐僧西行,反而離去。”
悟空慌了道:“蒙菩薩善心,著唐僧揭帖放我離了山中,救我性命,我認其做個師父,保他西去,奈其絮絮叨叨,我救他性命,他反怪我惡劣,故我一時不氣,閃他一閃,今方歸去,保其西行,但請菩薩莫怪。”
菩薩道:“既如此,你方速歸,護其西行,莫要錯過。”
悟空答道:“當是如此。”
說罷。
悟空往唐僧所在去。
菩薩則往姜緣所在駕云去。
……
悟空將身一縱,駕筋斗云,即至唐僧所在處,但見那唐僧在原地不曾所動,只管坐在路邊。
悟空上前道:“師父,你怎個不走路,老孫尚覺你往前走去,要往前追去。”
唐僧道:“我不知你何去,自是不敢動,只在此處等你。”
悟空笑道:“師父不知,此處五萬里外,有一山,山頭上有個老智者,他與我一桃,和我說事,說罷吃完,我方歸來。”
唐僧道:“出家人怎說謊言?你離去尚不足一個時辰,怎個說五萬里外有個老智者,還吃桃談話。”
悟空道:“師父你卻無知哩。我會駕筋斗云,一個筋斗十萬八千里路,去歸旦夕間。”
唐僧道:“果真?你將老智者談說之言,與我言說一二,我方信你。”
悟空將老叟事情與唐僧一說。
唐僧聞說,朝東方一拜,說道:“此乃真智者也,你我西行,當如其言,心堅不移,方能功成。”
又道:“你有那本事去吃桃,我卻是在此忍餓。”
悟空道:“既如此,我去化齋與你飽腹。”
唐僧攔下,說道:“我這包袱有些干糧,取出尋些水來,飽腹西行。”
悟空聞說,唱了個喏,將包袱揭開,但見包袱中寶光艷艷,他細細一看,是一領綿布直裰,一頂嵌金花帽。這猴頭見之,木母作祟,心生貪念,二神紛擾。
悟空問道:“師父,這衣帽何來?”
唐僧猶豫再三,說道:“是我少時穿戴。”
悟空道:“師父今時不穿不戴?”
唐僧道:“我今穿不得。”
悟空眉開眼笑,說道:“既如此,好師父,給我穿戴如何?”
唐僧道:“你若穿得,便穿去罷。”
悟空聞說,將綿布直裰給穿上,又將帽兒戴上,正是喜愛‘香華’。
唐僧見之,心中默念緊箍咒兒,那悟空頓感頭痛欲裂,滿地打滾,將花帽抓破,露出金箍來。唐僧但恐悟空抓破金箍,不敢再念。
悟空頓不覺痛,他往頭上摸摸,但見有個金箍在,他十分發怒,從耳中取出針兒,插入箍里,欲要撬開。怎料此乃佛寶,怎是能撬開的。
唐僧又慌悟空撬開,再念緊箍咒兒,悟空頓感生痛,像是豎蜻蜓般站定,耳紅面赤。
唐僧見此不敢再念,唯恐傷其身命。
悟空心中了然,知是唐僧作祟,怒道:“我這頭,是你這個老和尚咒的。”
唐僧道:“我何時曾咒你?”
悟空道:“你那時念咒,我就頭疼,怎不是你咒的?”
說罷。
其眼中兇光閃爍,竟是掏出金箍棒,幌一幌,碗來粗細,目望唐僧,就要下殺手,打殺了賬。
唐僧急念緊箍咒兒,使那悟空頭疼,再不敢生邪念。
悟空抱頭叫道:“師父,我卻不敢冒犯,莫念,莫念!”
唐僧道:“你可愿聽教誨?”
悟空道:“愿也,愿也!卻不知師父你從何處尋此法兒,此金箍?”
唐僧道:“適才有個老夫人,問我遭遇,與這等物與我,只說你不受教誨時,便念就是。”
悟空聞說,十分發怒,道:“這個老夫人,定是那個觀世音,竟如此害我,看我打上他南海落伽山,教他不得安寧。”
唐僧道:“此法乃其教我,他怎個不知?我念起來你卻受不得,若是你尋他晦氣,他一念起來,你豈非死了?”
悟空聽了,再不敢發怒,只好定心,跪下說道:“師父,這是他奈我之法,我果解不得,今愿隨你西去,你切莫念誦,我知悔矣。”
唐僧道:“既如此,且安心隨我西行。”
悟空不敢再犯,收心西行,卻是木母生懼,二神不安,正主掌權。自此方是‘孫行者一心西去’。
……
話表,云端上菩薩與真人相聚,行至此處觀看,但見那猴頭遭金箍降伏,總是定心些許,二者俱有笑意。
姜緣拜禮道:“猴頭張狂,些許冒犯之言,但請菩薩莫怪。”
真人聽得猴兒言說大鬧落伽山,不知作何感想,菩薩法力高深,怎容猴兒鬧得。
菩薩搖頭道:“真人,此猴兒教二神所亂言語罷,做不得數。”
姜緣道:“菩薩,此間事當了,此猴兒戴上金箍,心定許多,我當離去。”
菩薩道:“容我相送。”
姜緣道:“怎敢勞煩菩薩相送,我自去就是。菩薩,今我那師弟在前方化一禪師,我那鹿兒在前方阻道,卻不知如何。”
菩薩笑道:“真人但請安心,真人師弟在前方教化多人,雖在此不久,但卻已有名。那白鹿兒,亦是個心善的,不曾為惡,反以真人拂塵,將一帶作祟者驅趕。”
姜緣拜禮道:“如此我方安心。菩薩,我自去也。”
菩薩回禮道:“真人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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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緣履鞋下聚祥云,道聲‘我去也’,使個慶云法,往靈臺方寸山去。
菩薩駕云,往他處去。
……
慶云法一起二十四萬里,霎時間歸至斜月三星洞,他入了洞府之中,行小道至祖師靜室,在靜室中拜見祖師。
祖師道:“此去如何?”
姜緣拜禮道:“師父,弟子此去為悟空師弟也。”
祖師問道:“怎說。”
姜緣道:“悟空師弟脫困而出,然二心難定,是故多有離去之舉,常受五人,二神所擾,不愿保取經人西去,弟子變作一老叟,勸其一二,使其歸去。后菩薩以箍兒所定,此方西行去了。”
祖師道:“那箍兒我有所聽聞。那猴頭甘愿戴上箍兒,受其所伏?”
姜緣搖頭道:“箍兒藏在一花帽中,非其情愿所戴。”
祖師笑道:“我料乃是那猴頭,木母作祟,貪圖其香華,甘愿戴上,怎料遭了禍事。”
姜緣道:“師父高明。”
祖師道:“且讓這猴頭修行去。你那丹爐,火候如何。”
姜緣道:“算算時數,尚是差一二火候,才足三兩六真陽氣。”
祖師道:“且去看火,莫使外丹功敗。”
姜緣道:“是,師父,弟子絕不敢誤,只是那牛圣嬰,弟子卻不知怎教是好。”
祖師問道:“你且說與我聽。”
姜緣拜道:“師父,牛圣嬰天資聰穎,其自悟元神,再者文火教其掌握許多,修行甚易。然其元神自悟,蓋因二神未生,若有變動,二神即生,那時恐又生禍端,是故弟子帶與身旁,同弟子炮制金丹,意言傳身教,其修行卻不知如何指明。”
祖師聞說,笑道:“童兒,你著相了。”
姜緣問道:“師父,怎說?”
祖師道:“童兒,你有一寶,乃豫鼎也,此寶怎個來頭?”
姜緣道:“豫鼎乃師父昔年請老君來,見我為二神所擾,蒙受老君深恩,賜我以豫鼎。此鼎乃禹王以神金所鑄,九鼎之一。”
祖師道:“禹曾有治水之說,其乃以‘堵不如疏’,此理童兒你當知曉,怎個今時著相不明。”
姜緣恍然,遂拜服。
祖師使姜緣所去,真人聞說,不敢有誤,離了靜室,往鼎爐所在而去。
姜緣待行至鼎爐所在靜室,抬頭細看,但見紅孩兒細心架火,拉風,正是忙碌之時。
他走入室中,紅孩兒躬身拜禮,稱‘上老爺’。
姜緣道:“鼎爐有錯否?”
紅孩兒答道:“上老爺離去未有多時,不敢有誤,是以文火所溫養。”
姜緣上前看爐,近身受真陽氣,如他所料,差些火候,再有個數月,真陽氣便足三兩六。正應紅孩兒所說無誤,以文火溫養,方才有此等數之真陽氣。
姜緣道:“火候正對,再溫養便可功成。”
紅孩兒道:“上老爺,我定不使此鼎爐火候有誤,上老爺但可安心歇息。”
姜緣笑道:“你卻習多文火矣。”
紅孩兒道:“上老爺,此習之甚易。”
姜緣道:“圣嬰,你可知,你此方文火溫養,乃是何物。”
紅孩兒拜道:“上老爺曾有言,溫養的,乃是真陽氣,外丹道有七步,此步乃是溫爐育鼎,乃為以真陽氣藏鼎爐中,以此方可炮制金丹。”
姜緣笑道:“你果是聰穎。”
紅孩兒道:“全賴上老爺教導。”
姜緣道:“你可有何不懂之處?”
紅孩兒沉吟良久,問道:“上老爺,我觀此火為文火,上老爺使我讀書,書中常說陰陽,此乃對立之說,正如日月,天地,既有文火,是否有武火?”
姜緣聞說,反問:“若有武火,你覺此火當如何?”
紅孩兒拜禮道:“若有武火,對立文火,乃是洶涌澎湃之火,若武火存,那必然有大文火與小文火,大武火,小武火之說也。”
姜緣道:“你怎這般以為?”
紅孩兒道:“蓋因書中有言四象之說,是以太陽,太陰,少陽,少陰,此乃天地數也,上老爺日間亦常教我許多天地數,是故我大膽揣測。”
姜緣聽了,深感紅孩兒聰慧,道破許多火候,此亦使他知得祖師所說‘堵不如疏’,若是這般,紅孩兒習全本事,那時再下山去,二神壯大而亂心,正是禍起,如悟空那般。
再者,紅孩兒非是天地生成的,不如悟空多矣,修習正道時若起災殃以至亂心,乃是身死道消之舉。
丹道艱難,步步維艱,道阻且長,紅孩兒這般,此時無論修習正道功成與否,皆有災難。
他言傳身教,恐無有大用。
或該如祖師所說那般方是。
姜緣若有所思,良久方道:“圣嬰果真聰慧。”
紅孩兒禮數周全,拜道:“皆賴上老爺著書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