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花谷,總叫人難以忘記。夢中的人,卻總叫人惦記。
“暮雪!暮雪?!崩罹贸胶鋈唤械?。他從床上坐了起來,環顧四周。桌上的茶杯倒放在桌上,紙窗外的陽光未曾進來。
“你醒啦!”張雪辰揉了揉眼睛,就驚聲道。
“雪辰,你怎么在這里?我怎么在這里?”
雪辰!
張雪辰失望了,她再不是暮雪了,在李久辰的記憶里她只能是他女兒了。
“你受傷了,在這里療傷。”
李久辰腦中回想,的確他記得自己受傷了。在大堂外,一個小孩給了他一刀,他就不省人事了。
他還記得在竹林里,張峰對他下的毒。
“暮雪,暮雪還在張峰手里!”李久辰匆匆道,他掀起被子就下床欲走。
“你要去哪?”張雪辰問道。
“我要去救暮雪,也就是你的娘親。”李久辰急道,他還未走出五步就倒在地上了,他想站起來,卻四肢無力,怎么也站不起來。
張雪辰走到他面前,俏皮道:“爹,還是先救救你自己吧!”
李久辰笑了笑,就這么仰在地上,道:“這倒也好!”
“你看你站都站不起來了,還好?”張雪辰苦笑了一陣,把他扶到椅子上,道:“先坐會兒,我去打水來?!?
張雪辰輕輕的關上了門……
李久辰輕嘆道:“真像,真像。”
窗外也響起了聲音!
“真像,真像。”
李久辰微微笑道:“像嗎?”
“像嗎?”
“挺像的!”李久辰道:“曦月,你不打算進來看看我這個病人么?”
“哼,既然有人照顧了,我又何必來多事!”
李久辰蹣跚的走到窗前,忽然打開窗子,看著她笑道:“曦月!”
萬曦月忽然一驚,嚇了一跳,下意識的一掌拍去,正中眉心。
李久辰砰的倒在了地上,剩兩扇空窗門搖搖曳曳。他雙眼冒星星,印堂發烏,躺在地上良久亦沒有動靜。
這可嚇壞了萬曦月,她一躍而進,看到李久辰躺在地上毫無動靜。心想:難道我剛剛那一掌要了他的性命?他才剛醒,身子正是虛弱的時候我那一掌。
她雙指向他鼻孔探去,連呼吸都沒有了。
這怎么可能?
萬曦月搖著他,道:“快醒醒,久辰!快醒醒。”李久辰仍是毫無動靜。她在李久辰的臉上啪啪幾耳光一掃,還是沒有醒。
萬曦月看向窗外,桃花紛飛,初陽暖暖。她偷偷笑道:“窗外面真美,我先走了,不要被人發現我是兇手!”
她的腳還沒有離地就被一只手抓住了……
“打了我一掌,掃了幾個耳光,就想這么便宜的走了么?”李久辰冷冷道。
“我,我以為你死了!”萬曦月低聲道。
“我死了你不哭,反而痛打我一頓?”
“那個嘛!”萬曦月尷尬又冷漠的說道:“你以為我不知道,我那掌那么輕,絕不可能要了你的性命,這你就是欠打的?!?
“我,我……”李久辰手一提,萬曦月重心不穩也倒了,倒在了他的胸前,他雙手緊緊抱住萬曦月,卻輕聲道:“曦月,對不起,因為我你爹……”
萬曦月停止了掙扎,眼神立馬變得憂傷起來。
發香入鼻,李久辰差點沉溺下去,差點就忘記了世間最危險的是女人。他剛準備放開萬曦月,自己也好站起來。
突然門開了。
一縷陽光鋪來,張雪辰呆呆的站在門口。
“你,你們……”他手中的木盆掉在了地上,晶瑩的水花在陽光下猶如五光十色的珠寶。
她轉身跑了出去,咚咚的腳步聲漸遠,只剩木盆在地板上孤獨的旋轉。
她看到了最不該看的,她替娘親傷心難過,這就是爹嗎?
人就是這樣可笑,總喜歡相信親眼所見,卻不知親眼所見的未必都是真的。
張雪辰跑了好遠,終于停在了一個鳥語花香的庭院,她靠在一顆海棠樹下掩面而泣。
樹下的鮮花五顏六色,引來了一群丹水蝶。
不知為何她竟有想死的沖動,她覺得自己心里難受,即使是爹也不能像愛娘親那樣的愛她,愛她的娘親被困在軒閣上,爹卻在這里和她人親熱。
她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樓閣的走廊上,有一位穿著白衣,拿著白扇的人正在觀賞庭院的海棠花。一朵朵紅的似火的花兒,漂亮又危險。
正當他感嘆不已的時候,卻看到了樹下的那個偷偷流眼淚的人!
那一襲紅妝,就如海棠花。她低聲抽泣的側臉,深深的印在了萬白衣的心里。他相信這輩子他都忘不了了……
丹水蝶在向她靠近,她并不在乎,當做沒看見。她的手臂上停滿了丹水蝶,只要其中一只放了毒,它們都會離開的。接下來就是宿主痛苦而絕望的日子和丹水蝶飽餐的日子。
萬白醫看的清清楚楚,他一個健步飛過去,打開手中的白執扇,左右一扇,便趕跑了丹水蝶。
“姑娘,你沒事吧!”萬白醫道。
張雪辰看了他一眼,便低著頭站起來理了理衣服,道:“沒事,謝謝?!?
“可我剛剛看見你在哭,真的沒事嗎?”萬白醫擔心的問道。
“我哭又與你何干?”張雪辰推開她,松散的束發零散開來,紅與黑之間的美感,盛開在海棠樹下,成長在萬白醫的心頭。
萬白醫癡癡的看著她,忽然覺得自己枉活了二十年,他再喜歡的藥材,再喜歡的花都敵不過眼前的人。
“看什么看!”張雪辰又推了他一掌,噙著淚便向庭院外面跑。
萬白醫下意識的拉她,卻觸到了她飄散的頭發,隨即如絲一般的從指間滑過。他又癡癡的看著她的背影,直到那美麗的人消失在眼際。
最美的是女人,最動人的人卻是傷心的女人。
萬白醫自言自語道:“為什么我會感到難過呢?呵呵,莫不是因為她吧?!?
他轉過身去看著眼前的海棠樹,笑道:“樹兄,美人兮樂兮,憐樹兮吾兮?!?
他看到樹下似乎有顆珍珠在閃光,他用扇子撥開花叢,卻是一支發簪。上面就鑲著一顆珍珠,簪身是整潔的白玉制作而成。
萬白醫心道:“想必是那位姑娘不經意丟下的,不過她好眼熟,似乎在哪里見過的。”
他彎下腰拾起那些掉落的花兒,以作材。
李久辰坐在桌上,桌上的已不是茶壺,而是酒壺。柳方治坐在他的對面,也樂呵呵的喝著酒。
“哈哈,李公子身體不錯嘛,大病初愈還能跟老朽拼酒量。”柳方治笑道。
“我并非身體好,只是有求于你!”李久辰道。
“噢?老朽已老,還能有什么作用!”
“彼如廉頗,勝于廉頗?!?
李久辰道:“柳醫可知,我是殺莊主的兇手?沒有人來抓我,是曦月的緣故。”
柳方治喝了口酒,道:“我只知,李公子絕非萬莊主的對手?!?
“那么兇手不是我?”
“非也,雖不是你卻與你有無盡的聯系?!?
“這么說,柳神醫愿意幫我了?!?
“自然有條件?!绷街涡Φ?,兩個小眼睛都瞇成了縫。
“什么條件?”
“老朽還沒想好,你女兒欠我一個條件,你現在也欠我一個,加起來就是兩個?!绷街涡Φ馈?
李久辰亦笑到,心卻在想:等把這里的事情處理了,就回去接暮雪。
“柳神醫,來,我敬你。”李久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