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故居故人
馬車停在了一座府邸前。
“公子，張府到了。”雪鷹道。
“你回去吧！”李久辰道。
“都到家門口了，你陪我進去嘛！順便救救我。”張雪辰道。
“自己家里還要我救，真是可笑。”李久辰道。
“我爹爹總是要我嫁人，我才跑出去的。本來就打算不再回家了，現在惹上了九色幫的人，出去就會死，你說怎么辦！全都是你的錯。”
“沒有哪一個爹不疼孩子的。你肯定誤解了他。”李久辰道。
“我才不會誤解他，他自私自利，根本就不是我爹！”張雪辰憤憤說道。
李久辰無語，不知道說些什么了。
“你只要在我爹爹面前說喜歡我，要照顧我一輩子。就行了！”張雪辰道。
“我不會這樣說的。但我可以幫你說服你爹。”
“你不可能說服他的。”張雪辰道。
“要不試試？”李久辰自信的說道。
“試就試！”張雪辰就攬裙下了車。
李久辰也跟著下了車，腳步卻停了下來，眼神竟然忽然變得呆滯了。
“走吧！”張雪辰去拉他，卻怎么也拉不動。
“這真是你家？”李久辰問道。
“這不是我家，是誰家啊！走吧！”。
李久辰久久不肯踏出一步，這一步似乎有千斤，他如何踏的出去。十幾年前門匾還寫著李府，現在卻變成了張府，人走了，一切都變了。但門上的對聯還沒有改變。黑板白字，只是有些蒼老：孝廉護家萬事和，忠義為國江山諧。
雪鷹也大吃一驚，他剛剛并沒有注意到這些，現在仔細一看，卻是故居李府。
李久辰跟著她身后，舉步維艱。階梯八階，他不知道走了多少次。門就在眼前，門檻仍然默默的在地上，他只需抬腳就可以回到想了多年的家。
家，還是以前的模樣嗎？
或許，不再是家了！
“小姐！您終于回來了。”一個管家匆匆跑過來。
“嗯，這是客人，好好招待！”張雪辰道。
大堂進去，一切都變了。銀杏黃了，海棠謝了。白墻一片嶄新，小道石板滿是青苔，雜草在院里漠然生長，但已經枯黃！
“管家，爹爹呢？”
“還沒有回來！”
“娘呢？在軒閣！”
“好，你下去吧！”
軒閣，李久辰的軒閣，現在已經是他人的了！
故園雖在，自己卻是故園的客人，多么凄涼！
李久辰望著高處的軒閣，一如往日。紅窗琉璃瓦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芒，似乎并不記得往日主人。
它又如何去記得呢？不過是一棟建筑……
張雪辰帶他們來到大廳里，道：“你們先在這里休息休息吧！管家，給他們上茶。”
“是！”
“哦，你叫什么名字啊？我要給娘親稟報。”張雪辰轉過連臉，笑著道。
“在下李久辰！”
“嗯，等我一會兒，我先去稟報娘親。”
茶微涼，秋風剪，落葉在院里自導自演。
“管家，我能去轉轉嗎？”李久辰問道。
“可以的！但沒有夫人的許可不能進李家居。”管家笑道。
心涼，徹底的心涼。
李府原分為李家居和千暮居，是李家和千家共有財產。李久辰和千暮雪從小到大都在這里生活， 但李家居的軒閣卻是他們最值得回憶的地方。現在他回來了，是客人，是外人，李家居進不去，軒閣也進不去。只能在院里看看軒閣的影子落寞的倒在地上。
“我當初為什么要離開？為什么要在新婚的時候離開？暮雪去哪兒了？”李久辰愧疚道，手指緊握的發白。
“公子，你看。”
李久辰停下腳步，眼前的門匾上還刻著李家居，只是木板破舊，仿佛一陣風就能讓它飄散成灰。
“李家居！軒閣，暮雪！”痛，心絞痛，李久辰茫然的咳起嗽來，他拿出腰間的酒，一飲而盡。
他向里望去，盡是枯黃的長草。
他不禁的走了進去！
長廊的紅漆已然掉落，記得當年他倚過長廊上的每根柱子和暮雪同念四書五經。青草的院里飛滿蝴蝶，花謝又花開，他們未曾想過要長大。
李久辰步入院子，枯草沒膝。
軒閣抬頭可見，他也知道怎樣上去，可是他沒有勇氣，他不敢面對這一切。
“故園荒廢，佳人已逝，我回來又能怎樣，不過徒添憂愁罷了！”李久辰道。
“誰也沒想到會這樣的，公子別過自責了。”雪鷹道。
“走吧！離開這吧！”李久辰搖了搖頭，又凝視了軒閣一眼，躊躇的轉過身去。
當他走到門口時，他又停步了，不是因為他的猶豫，而是他聽見了一個足以刺穿他心扉的聲音。
“久辰！”
熟悉又凄涼的聲音，草在陽光下變得更枯黃了。
“是暮雪的聲音。”李久辰轉過臉，兩個模樣相似的人站在長廊的盡頭。
秋風掃起落葉打在半卷的竹簾上，試問海棠依舊？
海棠，早已謝了！
她們走過長廊，僅隔一步。對李久辰來說這一步，卻是遙遙不可及。
“既然來了，又何必再走！”千暮雪道。
李久辰看著她，她瘦了。她的臉白凈的毫無血色，白的令人心疼。她的眼神似乎空洞，卻又放著光。無論是怎樣，都掩蓋不了她的美麗與氣質。可是，這么多年了，她還是那么不會照顧自己嗎？
他幾乎快要上去抱著她，問她這些年過的可好？問她是否還惦記著海棠花？問她的廚藝可有進步？問她許許多多的問題！
他終究是忍住了！
“娘，你認識他呀！”張雪辰問道。
娘？她已經作他人新娘了。痛，心仍在痛，酒卻喝完了。
“不走，又能做什么？”良久，李久辰才吐出幾個字來。
痛心或許不止他一人，雪鷹是看著他離開又回來，也知道其中的緣由。他若是李久辰，說不定早已承受不來！！他也痛。
“娘，我們去大廳說吧，這里風大。”張雪辰道。
“咳，咳！你們請吧！”千暮雪強擠了個微笑，風真大，飄亂了她的發絲。
還記得以前，千暮雪總喜歡看著院里的海棠，即使在秋天她也會問海棠怎么還沒有開。每逢秋風一過她都會縮著身子，李久辰就會把披風輕輕的搭在她的肩上。你總是那么不會照顧自己，這是李久辰最常說的話。而千暮雪總會乖巧的說：有你在身邊，不怕。然而，他終究還是走了。
她雖不知道緣由，卻知道他一定會回來，所以她一直在等，等了十五個春夏秋冬，等了十五個花開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