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久辰走進了張府,屏風之後原本枯黃的草已變成了綠色,原本乾枯的樹已長滿了花,原本離開的人也已回來。
張峰並沒有出來,一個丫鬟緩緩走到李久辰面前道:“李公子,請到軒閣來。”
李久辰愣了愣,問道:“是,夫人請的嗎?”
那丫鬟掩著脣笑道:“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李久辰又到了熟悉的地方,熟悉的角落。他看到這道走廊已垂下了簾子,陽光穿過縫隙在地下不安跳動。他走過,陽光在他的腳上俏皮的晃了晃。他走過後才知道每垂下一個簾子,就會捲起一個,所以還是能看到外面的海棠樹。
海棠樹挺立在走廊外,不解的看著他。地上已經沒有枯草了,反而更顯得海棠樹落寞。
他們已走到軒閣的門外,那丫鬟輕推開門,道:“李公子,請進。”
桌上有酒有菜,李久辰就站在桌旁。他透過殘簾隱隱約約看到了千暮雪的影子。她是在裡面嗎?
李久辰不確定。
簾裡傳出聲音,“李公子,請坐。”
李久辰的心微微一顫,是暮雪的聲音。他坐下了,桌上的菜散發出特別的香味,一如往昔。
千暮雪又道:“久辰,吃些飯菜吧,我知道你餓了。”
李久辰道:“你邀我來只爲了吃飯?”
千暮雪道:“是啊,這怕是我最後一次爲你煮飯了。”
李久辰心中總是忐忑不安,總覺得有事發生。他問道:“張峰呢?”
千暮雪道:“今日,只有你我,再無他人。”
李久辰倒滿了酒,金盃一盞。他說道:“今日不僅有你我,還有許多人。”
千暮雪在笑,大笑。
然後一個穿白衣和一個穿青衣的女子撩開窗簾,緩緩走出一個戴在面紗的紅衣女子。
李久辰立即問道:暮雪呢?”
其中一個白衣女子笑道:“烈陽高照,哪來的暮雪?”
李久辰看清了,那便是剛剛在深巷見到的女子。他又看了看當中的紅衣女子,不覺冷汗如注。他看到她眼睛裡那般高傲冷漠,每當看到自己時卻又是一股殺氣。
他們有什麼仇?
李久辰問道:“姑娘是誰?爲什麼會在軒閣裡?”
青衣女子道:“你是誰,爲什麼會在軒閣?”
李久辰心想:剛剛暮雪明明在裡面說話,但語氣不像以前,這令他很疑惑。他冷冷說道:“暮雪在哪?”
那紅衣女子朝兩個丫鬟擺了擺手。白衣丫鬟便笑著說道:“倘若李公子願意與我們幫主喜結良緣,就告訴你千暮雪在哪。”
青衣丫鬟也說道:“不僅告訴你千暮雪在哪,還放你們離開,過逍遙的生活。”
李久辰卻笑道:“承蒙幫主厚愛,我只想找到千暮雪。”
白衣丫鬟又道:“你找到她又能怎樣?難道你還要和她成婚?”
李久辰冷冷道:“這與你們何干?”
青衣丫鬟道:“李公子是在向我們打聽呢?自然與我們有關係。”
李久辰不語,他還沒有弄清對方究竟是什麼人,也不知道她們功力到底如何。他剛剛聽到幫主一詞,也不知道她們是什麼幫的幫主。
紅衣女子依舊站在殘簾處,一動不動就如雕像。
白衣丫鬟又道:“李公子可曾想好?”
李久辰問道:“敢問貴幫名號。”
青衣丫鬟爭著說道:“我們九色幫的幫主看上你是你幾輩子的福氣,你還在猶豫什麼?”
李久辰不爲所動,忽然問道:“張雪辰可是貴幫的人?”
白衣丫鬟和青衣丫鬟都掩面而笑。忽然李久辰感到後背有一雙手輕撫過來。他本可避開的,但他卻沒有,因爲他已嗅到那人身上的味道。
張雪辰挽著他的脖子,在他耳後輕聲道:“纔多久沒見,就想我了。”
李久辰心想:張雪辰既然是九色幫的人,暮雪應該也在九色幫手裡。他驀地說道:“我想你娘了。”
張雪辰憤然收回了手,站立在一旁,冷冷說道:“你想她又怎麼樣,若不跟我們幫主成婚,這輩子你都休想再見到她。”
李久辰又問道:“馬晨和萬曦月也在貴幫吧?”
白衣丫鬟笑道:“公子真是聰明,若不是幫主要的人,誰也別想從我手裡搶走。”
李久辰又問道:“要是我不答應,你們會怎樣?”
語畢,他已到紅衣女子眼前,伸手便要擒住她。俗語說:擒賊先擒王……
就在李久辰剛要的手之際,那兩個丫鬟雙手一擋,支開了李久辰的手臂,隨後又推出一掌,掌中帶冷風,忽而已到李久辰風腹部。李久辰大驚,側身躲開。兩個丫鬟又擊一掌,緊粘著李久辰腹部。
李久辰後退幾步,心中暗道:這兩個丫鬟武功絕不在我之下。眼下唯一隻有逃,但我心中牽掛的人皆在九色幫,又怎麼能逃呢?
張雪辰笑著說道:“你還是跟我們回去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李久辰不信,跨步而上,直擒紅衣女子。那兩個丫鬟嘆息著搖了搖頭,駕好了招式。紅衣女子卻擺了擺手,令她們退下。
李久辰一掌已到紅衣女子眼前。紅衣女子側臉輕躲而過。李久辰又豎劈一掌,橫切幾拳,全都打空了,紅衣女子卻是絲毫未移動腳步。他不禁大駭,後退了幾步。思襯道:這人究竟是誰?好呆我也闖蕩江湖了這麼多年,也從未遇到過接我幾招,腳步絲毫未動的人。
忽然那兩個丫鬟從後面襲來,點了他穴道。
李久辰愈加不信她們只是兩個丫鬟。他問道:“敢兩位姑娘芳名?”
青衣女子已爭先說道:“小女子青魔,那位啊,就是我姐姐白棋。”
李久辰暗道:原來她們就是五大天王裡的魔棋,沒想到竟是兩個女子。真是年少多才啊。
白棋說道:“公子想好了嗎?還要掙扎嗎?”
李久辰心想:若是有曦月劍在手裡或許還有一勝的把握。現在曦月,暮雪都在九色幫,不如將計就計,潛到九色幫,一報雪鷹之仇。
他笑著說道:“我想好了。幫主美若天仙,求之不得。”
說完,他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醒來時只見漆黑一片,窗外有點點月光灑下,亦不知身在何處。
他起身走到窗邊,打開窗子。只見銀輝撲面而來,又見皓月當空,星辰寂寥,不時有晚風吹來一股淡淡的花香。
透過窗戶可以看到萬千燈火在黑夜中起舞,許多的市民都在街上提燈漫步。李久辰打開門走了下去,原本是寒冷的夜晚夜風,此時在許多人和燈的籠罩下竟變得十分溫暖。
李久辰也隨人漫步在這街道上,人羣熙攘處的燈火愈是美的炫目,令人覺得置身於春天的花海里。
他走著走著,看到不遠處有一座橋,橋下有水,水上亦有燈。這並不令人感到意外,只要有人,這一切都不意外。但他卻十分困惑,九色幫的人在哪?這裡又是哪?
他站在岸邊,看著那些孩童歡喜的在放水燈,水燈會飄向哪裡呢?當它燃盡之後是否就沉在湖底?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夜風從未吹熄過一盞水燈。夜風也是有愛的,不忍看著孩子們的願望失望在一盞剛燃的燈裡。滿湖的燈光飄去,遠遠看去,就像是站在天河岸邊數著顆顆劃過的流星。
可惜的是他是一個人,一個失魂落魄的人。
垂柳旁有一個提燈的女子緩緩向李久辰走來。李久辰看到了,他看到她臉上蒙著一層面紗,他看到她的衣帶飛舞的好似柳枝。
女子走過來,將燈一提,照著李久辰的臉說道:“公子,你怎麼沒有提燈?”
李久辰笑了笑,“爲什麼你們都提著燈?”
女子道:“明明是我先問你的!”
李久辰道:“我初來寶地,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女子笑道:“公子有所不知,今天是千燈會。”
李久辰不解。
女子又解釋道:“我們這裡每年臘月二十六,就會舉行千燈會,各人提著燈籠在街上行走。燈籠上有各色各樣的花紋,燭光便會在夜晚呈現出不同的顏色。裡面的蠟燭也是精心製作的,燃燒是會發出特別的香味。你仔細聞聞。”
果不其然,李久辰問到一陣濃濃的花香,再仔細一看,燈籠原來是桃花紅的紙糊做的,燭火在裡面閃閃跳動,又映紅了紙上的畫。原來是兩人各自在窗邊望著月亮思念,又題詞道:日日思君不見君,天上孤月,此時與君賞!
李久辰笑道:“我也該準備一個燈籠罷。”
女子撲哧一笑,低著頭道:“公子若是要,我送你吧!”她便將燈籠遞到李久辰的手裡。
李久辰接過燈籠,頓感一陣淡淡的花香襲來,又不似起初般濃郁逼人。他笑著道:“謝謝。”
忽然那女子撤下面紗,李久辰看到她潔白的臉龐上掛著甜甜微笑,月光在她那雙動人的雙眼裡留下了光華,傾瀉著出塵的美麗。
女子笑道:“公子可知我們這爲什麼會有千燈會嗎?”
李久辰不語,頓感落入了陷阱。因爲這女子不是別人,恰好是白棋。
白棋又道:“在許多年前這裡出了一個狀元郎,狀元郎不喜歡皇上欽點的新娘,卻喜歡這湖旁的一個窮家姑娘。每天夜裡他們都會提著燈籠相會,說好了一生相許,永不分離。卻在有一天晚上那個新娘帶來一幫人,活脫脫分開了他們。”
白棋指著湖心道:“那女子就是被推下去活活淹死的,幸好那狀元郎也是真心愛她,同她一起去了。”
李久辰道:“所以就有了今天的這個習俗?”
白棋道:“在千燈會裡,你只要看上了對方,就與對方交換燈籠,若是對方同意,那就自成好事。相反就沒戲啦!”
李久辰恍然大悟,“可是這送燈籠呢?”
白棋立馬紅了臉龐,羞答答說道:“你接了,意思都一樣呢!”
李久辰心想:既然白棋在,九色幫的人必定也在附近,就是不知道九色幫在哪裡,怎麼尋到千暮雪。他說道:“我既然是來和你們幫主成婚的,就不應和你有關係。”
白棋道:“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少一個不如多一個。”
李久辰笑道:“我只願的一人心,白首不分離。”
白棋笑了,笑得很甜,“李公子果然不同凡響,怪不得幫主會這麼愛你。我都不禁對你有感情了。”
李久辰道:“九色幫在哪?你不帶我去看看。”
白棋道:“這裡便是九色幫,也是九色幫城。”
不知何時,提燈的人都已散去。
白棋道:“我帶你回家吧!”
李久辰笑道:“好啊!”心中暗想:我何處來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