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久辰正感到奇怪,卻見到張峰和紅衣幫主也十分虛弱的站著,看上去也堅持不久了。
忽然間笛女走屋進來,張峰便不可思議的看著她。
笛女冷冷一笑,“你太高估自己了,你以為一掌就能殺死我?我倒是有千萬種殺你的方式,讓你毫無知覺的死去。”
張峰道:“你放了她們罷,我一人做事一人當。”
笛女依舊很冷,說道:“我最喜歡的就是對壞人趕盡殺絕。”她走到紅衣幫主面前,撫摸著被面紗遮住的臉龐,笑著道:“幫主,你為了李久辰。讓萬花谷成為廢墟,毒醫雙煞無人收尸,雪鷹一家葬于火海。你才是手段殘忍的人,我自愧不如。”
紅衣幫主冷笑道:“他們都是該死的人,你也如此。不過是僥幸逃脫而已,現在我就送你去陪他們吧!”
紅綾一翻,如利劍穿膛,鮮血漸染,紅綾又染上了紅。笛女驚恐的看著她,沒想到她竟然還能運用內力。
紅衣幫主呼吸急促,倚著門口顫抖不已,鮮血自嘴角流出。她說道:“安心去吧,黃泉路并不寂寞。”
笛女不解,明明他都中了奇毒——九恨奪命散,怎么會用內功。
紅衣幫主的已然臉色發烏,她不過是想用最后的氣力殺掉笛女罷了。她現在已經毒火攻心,過不了多久就會死掉。
笛女也倒在血泊中,意識全無,她的大意要了她的命。不過她從進屋的這一刻起就沒有打算要活著。普天之下九恨奪命散只有兩粒解藥,她早已給李久辰和萬曦月服下,所以中毒者都會死,
她雖然是萬毒不侵,但九恨奪命散豈是普通的毒物。她不會當場中毒死亡,而是隨著時間推移,毒氣慢慢顯露出來,那時候就生不如死了,倒不如現在一死白了。
李久辰倒沒什么大礙只是傷口隱隱作痛,萬曦月還在懷里,身體正在冰冷。
他看著又倒下的笛女,心中一亂,傷口又撕裂了,鮮血如泉涌般溢出來。他放不下萬曦月,他抱著她,努力的站起來,朝笛女走去,或許她們都還有一線希望。
紅衣幫主忽然說道:“久辰,放棄吧,她們都救不了了。”
李久辰心驚,這聲音他聽得真真切切,他顫抖著問道:“你,你到底是誰?”
“千暮雪。”
李久辰笑道:“不可能,我太了解她,你絕不可能是她。”
紅衣幫主緩緩取掉面紗。李久辰看的清楚又明白,雖然她的雙頰已經面目全非,但李久辰知道這的確是千暮雪,因為她看他的眼神忽然變得與十多年前一樣了。
李久辰在門前坐了下來,問道:“你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千暮雪笑道:“你問的是我的臉,還是我的人?”
李久辰又問道:“你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為什么?”千暮雪冷冷一笑:“為了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愛你也好,恨你也罷!今天也結束了,我再也不用煎熬了。”
聽完,李久辰的內心似海浪般翻滾,他不知道為什么,只覺得難受不已。以前那個活波可愛的女孩,那個知書達禮的女子,如今已經這般模樣。所有的都是他造成的,他若不離開,他若不回來。
千暮雪咬牙切齒道:“你拋棄懷了孩子的我。沒想到孩子也像你一樣狠心,腹死胎中!原本以為余生就那樣過了吧,卻沒想到,滄桑十五年的你又回來了。愛有多深,恨便加倍深!所以我恨你,我要讓你看到身邊的人一個個在你眼前消失!”
李久辰似乎已經明白:千暮雪抑積多年的恨在自己回來時就已經加劇升溫,若是自己沒有回來,她最多郁郁而終。
他在痛,心在痛,傷口也在痛。
陽光強烈的有些過分,那些鳥又成群的嘰嘰喳喳,遠處飄來了花香。花香怎么祛除得了這么沉重的血腥味?
千暮雪又說道:“萬花彌度的確是本奇書,十幾天內我的功力上增了百倍,但我臉卻成了犧牲品。”
李久辰嘆息不已,自哀道:“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千暮雪苦笑道:“認錯并不能真正解決問題。你愛的人,愛你的人都死了,從今以后你就是孤身一人,永遠孤身一人!”
李久辰不語,千暮雪在笑。
陽光在林間跳動,蔚藍的天空飄浮著厚厚的白云。幾天前還是大雪紛飛,天空陰沉昏暗。現在卻似乎忘記了雪花。
千暮雪已十分虛弱,但她還是要對李久辰說:“現在恨你的人也要走了。”她似乎還有許多話要講,她的確還有許多話要講,但她已沒有時間來講了。
她看著窗外的陽光,即使那么刺眼。就像她愛著眼前的這個人,即使那么痛苦。她說:“我沒有錯,這一切都是你的錯。我唯一的錯就是愛你,恨你也不過是因為我愛你罷了。我此生唯一的遺憾就是我們的婚禮和張雪辰……”
“暮雪,暮雪!……”李久辰低著頭,看著她逐漸收縮的瞳孔,他知道她走了,他知道她帶著遺憾一齊走了。他仰著頭,看著天空,原本以為眼淚會流進心里,沒想到還是沿著眼角流在了地上。眼淚在地上,痛苦仍舊在心里。
他漸漸感到雙眼模糊,昏厥了過去。
醒來時,又看到了月光。
馬晨道:“你醒了。”
李久辰看到馬晨站在窗臺,問道:“這是哪?”
馬晨道:“郊外。”
李久辰忽然起身,又把傷口一掙,摔倒在床沿,他問道:“萬曦月呢?千暮雪呢?……笛女呢!”又想起她們都死在了那間竹舍,不由悲痛不已,傷心的看著窗下的白月光,又陷入慌亂。
馬晨搖了搖頭:“她們都去世了。”
李久辰完全沒聽見,陷入慌亂中不能自拔。
馬晨又搖了搖頭。
時間走得不緊不慢,但若你稍有不在意,它便溜走了,溜得很快,無聲又無息。
李久辰時常在那片竹林里去祭拜那些他傷害的人。每當他想起那片大火燒過她們的身體,就不由得心痛萬分。時光雖已走遠,疼痛依舊還是那么強烈。
冬去春將盡,燕歸柳早青。人生幾個來回?怎敵的過四季如春。
李久辰在郊外平息了幾年時間的傷痛,在馬晨的鼓勵下,終于鼓起勇氣回到軒閣。
軒閣的門已經斑駁陳舊,蛛網雜亂的纏在上邊,張府的匾額已經不見,連對聯只剩一塊朽木。
他推開門,抖落了一片如雨簾的灰塵。屋里的東西已經被人搬走完了。殘缺的門,剝落的墻,寂寞的在掙扎。一陣風吹來,塵埃中夾雜著花香。他知道那是院里的野花,野花野草是最頑強的生命。
他推不開李家居的門,于是一腳踹開了。
他又走到了走廊里,他知道走廊的盡頭,轉幾個角,上幾個樓梯便是軒閣。他也知道走廊外有一棵海棠樹。他知道這里也應該和外面一樣慌亂,然而恰巧相反。
他看到走廊外滿是鮮花,紅的,綠的,紫的,藍的,都開著朵兒,微笑著看著他。他好奇,對這些花兒十分好奇。
他想起:馬晨曾經告訴我,張雪辰其實是千暮雪扶養的孩子,既不是千暮雪親手的,也與張峰毫無關系。那千暮雪對張雪辰的遺憾究竟是什么?
他不知道。
李久辰已走出長廊外,走到花叢間,走到黃鶯旁。
鶯飛,花已長。
忽然李久辰看到一個黃衣裙飄蕩在花叢間,飄蕩在海棠樹下。
他正好奇的想去看那人是誰。長風卻飄亂了她的長發,她用右手把頭發撩到耳后,露出白凈的側臉。又聞了聞左手的鮮花,像孩子般開心的微笑著。
李久辰看的呆了,那不是張雪辰嗎?
張雪辰似乎感覺到有人在看她,她站起來轉身一看,就看到李久辰那雙滄桑而憂傷的眼睛。她手中的鮮花猛然掉落,被風優雅的吹散在花叢中。她交叉著十指,帶著淺淺的笑容,說道:“你回來啦!”
“是的,我回來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