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竄進洗手間,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心裡建設了十幾分鍾,纔將剛纔逃跑的慌亂掃得乾乾淨淨。暖氣很足,她還是雙手冰涼,她調高水溫,泡了好一會兒,手纔回溫。
怎麼能不失落?曾經那樣熟悉和親密,可擦肩而過的時候,他竟沒有認出來,連一絲遲疑都沒有。
時間果然最厲害,無人逃得過它的魔爪。
鈴聲響起,是佳男的聲音:“丹青,你到哪裡了?”
“佳男,我想見你!”她以爲自己很堅強,她以爲裝了這麼久,幾個小時完全不是問題。可聽到佳男聲音那刻,她就明白了,她需要安慰,需要閨蜜給她力量。
林佳男控制住聲音,語氣盡量溫柔,她說了一個房間號:“老同學都在那裡,你等我,我馬上去找你。”
“不要,我不想走,我怕遇見。。。遇見他們。”
林佳男聽出端倪:“你現在到底在哪?”丹青知道瞞不住她,老老實實招供。
“邵丹青!你怕那你還來幹什麼!”溫柔的佳男突然對她吼道,那聲音充滿憤怒和心疼。像是一個母親聽到自己兒子在學校被欺負而不敢上學,她想說的是:“有什麼可怕的,欺負回去!任何人欺負你,你都欺負回去,一切責任我陪你扛!”
可惜,林佳男底氣不足,她此刻是敵人的伴娘,是敵人的主力之一。她沒做什麼,只光鮮亮麗地站在那兒,已是狠狠地給了邵丹青一巴掌。
所以,她恨,恨丹青的懦弱,更恨她自己,爲了自己丟棄故友!
丹青也毫不示弱:“我爲什麼不能來!你來當你的伴娘,我是來搗亂的!新娘的妝畫好了沒?是不是很漂亮?漂亮也沒用!我現在就去把新郎搶走!看你們這羣女人怎麼折騰下去!”
她倆從來都是這樣,吵架時比的是誰聲音大,誰更能裝更能扯。
“邵丹青,你瘋了吧!跟我吼什麼吼!有種你就去搶,你今天要是不搶了陸百知,你就是我孫子!”
“哼,走著瞧!”丹青氣得直接摁掉電話。
“看什麼看!”丹青瞪著旁邊不知什麼時候站在身邊的女人,“沒見過搶婚的嗎!”
方雅婷搖搖頭,老老實實回答:“真沒看過。”
丹青顯然沒認出她來,只覺得這胖姑娘實誠的樣子有點傻,不由語氣也變俏皮了:“那呆會讓你見識見識。”
方雅婷捧場地點點頭:“好啊!”
丹青轉過頭去,提起包進了廁所,方雅婷不再繼續當狗仔,匆匆走出洗手間。她轉了個彎,找到方立文,她的傻哥哥還在原地急得轉圈,見到她走過來,上前就問:“怎麼樣?她人呢?”
兄妹倆上樓時看見失魂落魄的丹青,方立文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在外面等了幾分鐘無果後才求堂妹進去的。
方雅婷心裡難過,難得哥哥看上一人,這個人還一心繫在別人身上。在她眼裡,沒有什麼比一廂情願更可憐。
“看起來很難過,但沒有哭,應該就還好。她在電話裡跟人吵了一架,吵得很兇。說實話,我現在能想象她以前是什麼樣子了。”
方立文卻只是笑了笑,很懷念的樣子:“那就好了,還能吵,就沒什麼事了。”
方立文鬆了口氣,那人是林佳男沒錯。她倆都是不讓人的個性,讀書時厲害時恨不得老死不相往來,但第二節下課,倆個姑娘又能勾肩搭背地進進出出。
“可人家有事了!跟她打電話的好像是廖星瑤的伴娘,邵丹青說要搶了陸百知。哥,咱怎麼辦?是現在就直接走了免得呆會看人家的尷尬,還是去告訴廖家呢。說實話,我不喜歡那個廖太太。”
方立文拖著堂妹往前走:“放心!她只是說說罷了。”他知道她不會那樣做,她的尊嚴不允許,她的原則也不允許。
廖星瑤請了不少同學,大學的和高中的各一個接待室。方立文遞上請柬和紅包時,已經有人告訴他該去哪兒。而方雅婷是蹭著父親的面子來的,她暫時不想理父親交給她的任務,所以來找堂哥,跟著他過一段逍遙時光。
方立文推開門,裡面已經做了三四圈,四五十人了。廖家設想周到,人人靠在皮製沙發上胡吹海聊,氣氛倒是很融洽。
一個老同學先看到方立文,立馬過來打招呼,並引他到近旁來坐:“真是好久不見了!”
與這些人在一起,方立文似回到過去,又變成那個不愛說話也不會說話的羞澀少年,乾巴巴地回答:“是啊,好久不見。”
男同學不願放過他,繼續套近乎:“剛纔還說著你來著,你跟星瑤都藏得好深吶!星瑤的媽媽那麼厲害,簡直是南城最厲害的女人了!可星瑤倒是低調的很,想當初在我們班,她也是話不多,跟你一樣,容易臉紅。”
纔沒幾句,已經引來幾位女性圍觀,一個大膽的女人坐在方立文的沙發被上,一隻手搭在他肩上:“那時候的富二代官二代什麼的都跟現在不一樣,這叫修養,是不是?”她朝著方立文拋了個眉眼。
方立文不置可否地笑笑:“性格使然,也不是故意藏著掖著。”
男同學趕緊附和:“那是你們懂得什麼叫低調。”
又有人湊過來:“就是,不像某些人,天天大喊大叫的,把學校當菜市場,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整個一潑婦。”
在場人都知道她嘴裡說的是誰,一起裂開嘴來笑。跟方家廖家的“修養”比不上,壓那兩個辣妹子的“囂張跋扈”,他們還是綽綽有餘的。方立文一時冷下臉來,可惜他們只當他如當年一般沉默,仍繼續出言不遜。
“爲了引人注意唄,那時男生都眼瞎,陸百知也是,被邵丹青拴在身邊栓了五六年。”呵!這人膽大,居然提名道姓!
“不是有句話嗎?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再說了,邵丹青還有那麼點姿色,尤其是那雙眼睛,水靈靈的。”這位男生當著這麼多女人的面誇另外一個女人,無異於火上澆油。
“先看看那圓滾滾的身材再說吧!”
“就是!沒見過像她那麼喜歡錢的,那麼小就知道怎麼賺錢了。幫人寫情書,一頁五塊呢,那麼貴!”此女眼裡滿是鄙夷。
“也虧得她有才,寫了許多,竟然沒有重樣的。可想而知,她的腦子裡都裝了些什麼。。。”
“還有。。。她有公主病,任何時候都得有一羣人圍著。。。”
“還有。。。她還喜歡給人起外號,百知多好聽,她偏偏叫他白癡。後來老師都知道,還替陸百知不值,明明聰明的很,怎麼就成白癡了。。。”
“還有還有。。。”
一場婚禮前的聚會不知爲什麼就成了”邵丹青批鬥大會”,那些小小事情,在方立文眼裡都是那個爽朗女孩的可愛之處,此刻怎麼就成了萬惡不赦。他們說到興奮之處,眼裡的得意之光令方立文一陣寒戰。
”陸百知有眼光,選擇星瑤是對的。。。”
“當然選星瑤啦,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沒得比。。。”
方立文終於明白,往日口口聲聲的丹青變成了邵丹青,以前的廖星瑤變成了星瑤。親疏變化如此之快,不過是因爲今日的新娘是廖星瑤,她母親是南城有名的女強人。而邵丹青,此刻成了他們眼裡最最不屑的瘋丫頭。
他突然後悔進來得這樣早,這羣人已經讓他厭惡。他們實例,卻又不夠聰明,要討好也該去廖家面前表演,在他面前圖一時口快又有什麼用?他們以爲方立文還記著當年的事所以憎恨邵丹青?
“你們不要。。。“
“閉嘴!”方立文終於忍不住,想打抱不平一把,可出口一半的話被生生截斷。
詫異的衆人循著聲音看去,右側的偏門被人踢開,來回晃盪了幾下才停下來。門後的人一手叉腰,一手指著他們,穿著的溫婉禮服也遮不住她此刻的暴怒,她氣勢洶洶地走出來一步,瞪著他們:“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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