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建在城東的一個路口,每天這里的生意都很紅火。不管是有錢的公子哥,還是討飯的乞丐都喜歡來這里喝上幾杯。三五個人圍著一張小桌,各行各業的人都有,酒保勤快地跑來跑去端茶上酒,忙的滿頭大汗。
一推開木格子門就聽到里面聲音嘈雜,蘭舟月聞到一股撲鼻的酒味。她隨意一瞧,看有談生意的、劃拳賭酒的、竊竊私語的,男女老少俱在,走進這里似乎覺得禮數、身份都沒那么重要,酒肆里有一種輕松的氛圍,任你嬉笑怒罵一切都隨心情。
“這位公子來點什么?”酒保跑上前招呼客人。
蘭舟月看完了人,接著細細打量酒館的布局,看了一會紙扇一展輕笑道:“這酒家應該有一百多年了吧。”
酒保笑著點頭:“有一百二十多年的歷史,是這兒圣天城里的老字號啦。公子,您來點什么?”
蘭舟月找了個空位落座,隨口應道:“來這兒除了喝酒還能有別的嗎?”
曹觴用力咳嗽了幾聲,聽到她要喝酒,這可如何是好?
“這位公子看來您不常來這兒,光喝酒豈不乏味,當然有下酒菜啦,您看……”
蘭舟月微微點頭,看向曹觴:“大叔,你打算喝多少?”
曹觴一聽這才弄明白,酒是給他準備的。他可答應過先生無事的時候盡可暢飲,如果有職責在身必須滴酒不沾。何況他是個嗜酒如命的人,一旦喝上一小口就會欲罷不能。
“我、我不喝。”嘴上雖這么說,曹觴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那給我來一壇,要酒香味醇濃的,至于下酒菜嘛你隨意來上兩份就夠了。”蘭舟月說完,把頭轉向一邊,修長的手指點著桌面開始打量周圍的人。
“蘭姑娘,你在找誰呢?”曹觴不解,也跟著看去。
“你瞧左邊靠窗那一男一女,我猜是一對夫妻。那個男的呢是個賣糧的,糧、油商人賬本的外皮多為白色,鹽、布為藍,他手里翻著賬本在對妻子解釋什么,而她妻子呢一臉怒氣、充耳不聞。我猜這男人一定去哪兒偷腥了,她妻子尋他不到這才找到這里來。”
蘭舟月壓低聲音,說的興致勃勃:“瞧!這兩人快要吵起來了,那個女的準性子潑辣,她丈夫呢其實很怕老婆,在這種地方礙于面子才敢訓斥她。她妻子一定受不了,只好帶著一肚子委屈哭著離開了。”
曹觴聽得直眨眼睛,一臉的難以置信。
蘭舟月也不看他,一笑道:“看吧,要開始了。”
“碰”的一聲,靠窗而座的女人用力拍了桌子,站起來指著對面男子的臉大喊大叫:“你自己干的好事還不敢承認,我就說給大伙聽聽。你我結親才不到半年,你就嫌棄我了,有本事你就娶了青樓那小娘們,休了我啊!”
“你吵什么,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對面的中年男子急忙拉她的袖子。
那女子一甩手,罵罵咧咧地說:“我對你哪點不好了,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娶我的時候你都對我說了什么?而現在呢你又做了什么?”
酒肆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來這里的人大多喜歡看熱鬧,有不少人私下偷笑、議論。也有人跟著起哄,替女人打抱不平。
“這位夫人吶,你這話說的可就不對了,男人里也有好東西,比方說我吧。”
“我也不錯,一直討不到老婆。你男人要是不要你了,你嫁給我算了。”
蘭舟月聽得咯咯直笑,這種話要是換個正式的場合說,讓人痛揍一頓都是便宜的。但在這兒酒肆里,聽起來只是那么一句閑話、玩笑話,根本不值得動怒。
那女子也沒理會旁邊的人,一叉腰瞪著丈夫:“你今天跟我說清楚了,以后你要是再去那小狐貍精那里,我該怎么處置你?”
“哎呦,這位大哥好艷福啊。家里養了一個,外面還有相好,真叫人羨慕吶。”
“可不是嘛,不過家里養的不是一只羊,是一只母老虎。哈哈哈……”
那女子并不惱反倒有點得意,丈夫在外面沾花惹草,但是呢她的話很有分量,不至于失了面子,成了被丈夫嫌棄的可憐人兒。
“夠了!”那中年男子一聲大喝,也站了起來,因為生氣臉都脹成了紫紅色,“你不要胡說八道,我晚上是去談生意去了,只是回家晚了點你就亂猜。你給我回家去,我是一家之主,你再敢胡說我就休了你!”
“你、你……”那女人氣的直發抖,話到嘴邊還是沒有喊出來,她突然“哇”的一聲大哭,飛似的跑出了酒肆。門口閑置的幾把椅子也被撞倒了。
“蘭姑娘,你也……”曹觴看她的眼神像是見了鬼。
“酒來了,酒來了。”蘭舟月笑意不褪,接過酒壇迅速拔掉塞子隨手一丟,湊近瓶口細細聞了聞。
酒香飄散出來,很快就鉆入了曹觴的鼻孔,他忍不住咽了口水
。卻裝作漫不經心吃著一同端上來的豬頭肉。
“好香吶……”蘭舟月倒了一大碗往曹觴眼前一推,笑嘻嘻地說,“大叔,你真的不喝嗎?那就放在這兒吧,讓你聞聞也解解饞。”
曹觴只能強忍著,幸好有下酒菜可吃,他盯著碗里的酒有點猶豫。
“各位父老鄉親、兄弟姐妹,鄙人云游至此沒有別的本事,就講一段江湖往事,各位聽得舒心就賞個酒錢,沒錢喝聲彩也是對鄙人最大的關照。”隨著吆喝聲一個說書先生走進了酒肆,背著一張破舊的箜篌。看年紀已有五六十歲,身形消瘦,穿著也很破舊,神色卻極為淡定,看樣子他一生漂泊,早已經習慣。
“好。老先生來此我們定當捧場。”
“江湖啊,我太喜歡聽啦。不知道講哪一出啊?”
蘭舟月忙跟道:“我要聽驚心動魄的事兒!”
說書先生笑而不答,找了個合適的位置坐下,他解下箜篌在手中隨意的一撥,音符響起酒肆很快安靜下來,只有些不敢興趣的酒客還在小聲私語。
“地龍峰上英雄會,少年公子顯神威。一手霸刀屠血煞,名揚四海解重圍。”說書先生以一首小詩作為開場,立即博得一片叫好聲。他環顧一圈看眾人都目不轉睛等著聽下文,卻不急不忙地談了一小段曲子,就是為了吊足眾人的胃口。
“話說兩年前,南方三百里外的雪牙城中,有位黑衣公子走進了一家飯莊,他身旁跟著一個妙齡少女,那女子十七八歲,容貌甚美。飯莊內匯集了血煞門、萬劍山莊和風羅山堂三批人馬。不知何故,血煞門和萬劍山莊的人鬧翻了,眼看就要動起手來。”
說書先生故意放慢了語速:“飯莊里吃飯歇腳的客人一看這架勢全都跑光了,然而呢,唯獨這位黑衣公子談笑自若,津津有味地吃著飯菜。常言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可見此人日后定會有所作為。”
說書人總喜歡搜集江湖趣聞以及一些不凡之人的生平事跡。這一段他是路徑春賀樓花幾十文錢從店內伙計嘴里聽來的。店小二說的事情零亂,語言也平淡無趣,他的工作就是加工整理,自然故事中有很多虛構之處。
“這位黑衣公子本來想勸說兩派人罷手,誰知血煞門里的一個紅臉大漢毫不領情,還動了殺機。這個紅臉漢子膀大腰圓、魁梧極了,手中一口大刀切金段玉,砍人頭就像切土豆一樣,黑衣公子不想惹事,便向對方致歉。”
(本章完)